皇帝满眼欣慰,又是轻叹又是笑的,抓着邱照运的手臂一直道:“好,好……快赐座!”
宮侍连忙搬来桌子,邱照运看到了直接道:“给我搬到时徽边上,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
皇帝眼神一闪,让人将时徽边上的位置收拾出来,让邱照运过去挤一挤。
邱照运的到来算是意外,宴席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至于邱照运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皇帝既然摆明了态度不愿多谈,在场大臣都是识眼色的自然不好多问免得落下话柄。
但他们心思却已经千回百转,暗暗琢磨陛下召邱照运来睢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邱照运哪里管在场的人什么心思,
时徽看着邱照运过来,刚想说话就被拍了一肩膀:“好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了想没想哥哥我!”
时徽没练武许多年了,哪里经得住这武夫哐当一拍,身体一晃手上拿着的酒杯都洒了。
郡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时徽的背,无奈又笑着说:“邱将军还是省点力气吧,大人这身板,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拍!”
邱照运坐下,直接将酒乘进碗里,喝了一口粗声道:“你这不行啊时徽,这么多年没见了,身体倒是荒废了。”
“大将军守国边,自是孔武有力威武不凡。下官敬你!”时子原道。
邱照运“嗯?”了声,看向时子原:“你是……子原?”
“是我,邱伯父。”
邱照运一拍大腿:“哎呀真是子原,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都还没我腿高,如今怕是连孩子都有了吧哈哈哈……”
时子原嘴角抽了抽,附和地干笑了声。
“咦子原旁边坐着的这位小兄弟是哪家的?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可好,看着是块练武的料……”
时重霜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时徽和郡夫人脸色隐隐变化,互相看了看还未想好措辞那边时子原就已经出了声:“哦,这是我表弟,时重霜。”
时重霜转身,将重新斟满酒的酒杯拿起来,神情平静:“邱将军安。”
这下倒是邱照运停了话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时重霜笑容逐渐淡下来,嘴上一直琢磨着低声念道:“表弟,表弟……莫非是令墨的儿子?”
时重霜眼神微动,面上隐隐泛起冷意。
郡夫人神情一变,当即打断他:“邱将军,待会儿是不是要轮到你献礼了,不知你要准备献什么?”
时徽面色沉着,点点头对郡夫人道:“夫人,我们也该去准备了。”
邱照运沉了眼睛,视线在时徽和郡夫人身上扫过,又看了眼一旁神情淡漠的时重霜,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时子原一脸莫名其妙疑惑他们怎么不说话时,邱照运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行,改日我亲自去国公府拜访,好好与诸位叙旧。”
另一边,太后将看向邱照运的视线收回,看向皇帝:“邱将军在外多年,不知陛下此次召他觐见是所为何事?”
启正帝:“无甚大事,只是邱将军求了恩典想回家来看看罢了,母后不必挂忧。”
太后点点头,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席下的时重霜,将眼底的疑惑掩盖下去。
献礼冗长,等结束时天已大黑。
“陛下,‘火树银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移驾了。”皇帝身旁的太监适时提醒道。
启正帝咳嗽了声,久坐身体到底撑不住,便说:“走吧。”
“火树银花”就是打铁花,算是万寿节必定要安排的表演,众人不是第一次参加万寿节了,对这流程再熟悉不过,故而众人纷纷起身。
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只见一个头发凌乱,钗裙破破烂烂的女子不怕死地径直撞过门外的侍卫,一下跪在殿内。
“大胆!御前失仪、成何体统!”太监尖声呵斥道,“还不快拖出去!”
“陛下,求您为臣女做主啊!”这跪着的女子大声哭喊,“太子不配为储君!他身患隐疾、又随意欺辱妇女,身无长物,于国于家,都不堪为太子!”
“大胆!”元成昭一见到赵慧敏出现就心道完了,他怒道,“我都没见过你,你为何要污蔑我!”
原本在角落昏昏欲睡的元成煜听到哭喊声一下惊醒过来,待看清殿内中间跪着个什么人后,他脱口而出:“老天爷,怎么又是她,皇兄,我又做梦啦?”
元成明面无表情:“没做梦,你清醒清醒别睡了。”
丝竹声彻底停了下来。
元问渠手盖在琴弦上,抬眸略有些惊讶地看向赵慧敏。
在场众人同样诧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杵在原地。
“这是谁?看这样子倒是挺熟悉……”
“还能是谁,赵家女嘛,她竟然还没有自缢……”
“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到皇宫里来了?谁给她的胆子……”
皇帝同样恼怒,他本不欲再追究此事,不承想这人竟还上赶着要他治罪。
“赵大人,赵大人呢?!自己的女儿跑出来惊扰圣驾不想要命啦?!”皇帝身旁的大太监见皇帝脸色难看,连忙喊道。
“赵大人罚俸半年还在家中禁足呢!”
赵慧敏手指血污,拼命扣着地,自避暑山庄回来之后,她在家每时每刻都在饱受折磨,她也本想一了百了,却偏偏有人不想叫她就这么死去。
赵慧敏被乱发挡在下面的眼神绝望,想起那人说的话,她手握紧闭了闭眼睛,反正早晚是要死的,何不来拉几个垫背的,不就是丢人么?哪有她娘重要!只要过了今夜,她娘就可以出府,一辈子吃穿不愁……
想着,赵慧敏出声大喊:“不要碰我!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在避暑山庄假冒小时大人玷污我,又因为自身隐疾逃之夭夭,如此储君,不要也罢!”
元成昭气结,面上是又羞又怒:“你!避暑山庄我根本没去,你怎可随口污蔑!”
“当日揭下哪面具时,在场的众人都是亲眼看到的,不过是不敢说罢了!坊间议论纷纷,太子为何不辩解?是不屑还是心虚?!”
“我身为一国太子,清者自清!”
“好个清者自清,你敢让人检查身体吗?!”
“我身为太子怎可做那种污秽之事!”
赵慧敏冷笑:“所以殿下是不敢?害怕暴露自己就是个太监身?”
“你,不知羞耻!”
“够了!”皇帝忍无可忍,他看向元成昭,“当众与人对骂,你身为太子的气度呢?”
元成昭脸色一白,下意识寻找元成青。
皇帝:“将这人给朕押下去!”
“慢!”是谏议大夫黄仲正。
他上前几步,道:“陛下,切不可随意处置,这事已然成了祸根,若是这女子说的是真的,事关国本,还望陛下谨慎而行啊。”
随着黄仲正的出面,又有几位大臣跟着复议。
但又同意的自然也有不同意的,眼看着这帮谏官就差真要劝皇帝给太子查身了,他们当即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反对。
“此女子狡诈!怎可因为她就让太子殿下蒙受如此屈辱!”
“不错,黄大人是何居心?!”
“太子是国之根本,哪里容得别人随意践踏!”
……
不一会儿,殿内大臣就开始吵了起来,哪里还想着这里不止有王公贵族还有许多女眷在场,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可着劲找对方话语间的漏洞对骂,比之上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邱照运没想到参加个宫宴竟还能遇到这种事,一时间震惊地立在原地。
不过……太子不行?
邱照运皱眉,眼神不自主地看向元成昭的……
啧……到底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这太子怎么能要?
邱照运低声骂:“他奶奶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陛下也是仁慈,遇到这种砸场子的,还没说话统统都要死于我刀下丢出去……”
时子原靠近,摇头叹息:“邱伯父淡定,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不可取,虽然这事当真是丢人现——”
郡夫人瞪了一眼时子原:“闭嘴!”
而另一边。
眼见着侍卫就要来捉拿赵慧敏,赵慧敏大笑,指着皇帝的脸喊。
“陛下!当年的茶树之约,陛下难道已经忘了吗?!今日你不处置太子,来日他就是你!”
话音未落,“茶树之约”四个大字轰隆隆落在邱照运身上,他浑身一僵,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
而皇帝已经勃然大怒。
“给朕押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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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Orz
这一章写得磕磕绊绊,之后可能会小{修}一下……
第122章 老师,巧遇(修)
“押下去,即刻杖毙!”
皇帝的暴怒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场面太过混乱,甚至很多人方才根本没有听清赵慧敏究竟对皇帝说了什么,竟引得启正帝如此。
时重霜盯着一旁愣在原地的邱照运,正好与朝他看过来的时徽和郡夫人对视上,他一顿,眉眼下压,端起酒杯自然地低头饮了一口,掩盖住眸中的幽深。
而在这电光火石间,一直在殿内周围守着的侍卫已经动身。
“且慢!”
“陛下。”太后坐在上方,她面容已经沉了下来,“身为一国之君,怎能随意行杀戮之事?”
启正帝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气,眼神狠狠怒视着趴在地上的赵慧敏,至于太后说了什么早已经听不进去,他一把将旁边侍卫腰上的刀抽出来抵在赵慧敏脖颈。
“小娘子胡言乱语,是谁!”启正帝手上握刀,刀刃锋利,已经在赵慧敏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喝道,“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刀锋见血,这一下连太后都惊了,往后退了两步,皇后慌忙扶着:“陛下!”
赵慧敏身体颤抖,连抬头看一眼皇帝的勇气都没有了,闭着眼再也不说话了。
太后神情凝重:“陛下,今日是万寿节,你当真要在今天当着百官的面血洒大殿吗?”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出来,声情并茂地说:“陛下!太后说得有理,陛下九五之尊,怎能因一时愤怒就妄动干戈?他日名留史册,该如何自处——”
一人出来之后,紧跟着又有许多大臣出来齐齐跪下:“陛下,需三思而后行啊——”
启正帝心中气血翻涌,听着此起彼伏的“三思”猛地咳嗽,他抬眼看了看跪下来的这些大臣,怒道:“闭嘴!”
黄仲正道:“陛下,赵氏之事毕竟事关太子,万不能如此草率了事啊……”
不劝还好,这一劝启正帝更加恼怒,他捂着胸口:“怎么,如此不知规矩,殿前失仪的人朕还不能杀吗?!太子一事已经了结,你这话,难不成真的觉得赵氏的话是真的,你想干什么,想让朕废了太子不成?!咳咳咳——”
元成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黄仲正面不改色:“臣身为谏议大夫,理应针砭时弊,为陛下激浊扬清不为一时怨怒所左右。”
“你在说朕意气用事?”
“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皇帝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未说一语的何生环,也没深究,道:“何相呢,也是这般想的?”
何生环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说:“陛下,今日是万寿节,不易杀生。”
皇帝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丝竹声早就已经停了,百官以及众家眷一时间噤若寒蝉。
良久,皇帝手紧了紧,手中长刀哐啷一声扔在赵慧敏手边。
随后看也不看在场的人一眼,甩袖走了。
太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人还活着,便还有机会将太子的污名洗清,若是真让皇帝这样一刀砍了,那到时太子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太后看向皇后,低声道:“墨儿,你去跟上皇帝,能劝就劝。”
皇后听到话,恍然回过来神才意识到太后是再喊自己的名字,她忙起身跟上去。
然而还不待动身,殿中央的赵慧敏已经悄悄拿起了长刀站起来。
“陛下,臣女何其无辜,是太子荒唐!”赵慧敏声泪俱下,长刀抵住脖子毫不犹豫猛地一划。
皇帝停住脚步,背对着众人抬手摸了摸脖子,几点血污在手上化开。
这血红得刺目,一如当年茶树上喷洒的血迹。
皇帝身躯骤然倒下。
“陛下!”
"传太医!”
……
在看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对之后,乐师舞女一众人早就已经被赶来的虞罗衣给叫走了,此时元问渠抱着琴站躲在珠帘后,借着视线遮挡,冷眼看着殿内若干人等的神情,直到眼里映下一片血红,他才叹了一口气。
虞罗衣:“先生为何叹气,怜惜她?”
元问渠笑了下:“世间百般苦楚,我哪有功夫怜惜人。”
虞罗衣点点头,说:“公子,我该回皇后娘娘身边了。”
元问渠“嗯”了声:“去吧。”
待人走后,一道身影才从侧门缓缓走进来,站在元问渠身侧。
今日宫宴,元成青也只着了件青色长袍,看来是压根就没打算出现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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