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南不置可否地凝视了他几秒后,忽然低下头。
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抵在楚白的颈侧,低声道:“是我自作多情吗?”
楚白仰起头,咬着牙不说话,脖颈拉出一道脆弱又优美的弧线。他被困在名为“邢司南”的方寸天地里,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熟悉的、阴魂不散的雪松气息,让他一时半会根本分不清楚这味道究竟是来自于邢司南,亦或是来自于他自己。
邢司南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耳边的碎发:“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但我有话想跟你说。”男人的声音低沉,每个落下的音节都在敲打着他的鼓膜,引发胸腔的共鸣,“五年前,在那间酒吧里,你为什么要亲我?”
他说完抬起头,从他的瞳孔里,楚白看见了神色错愕的自己。
这都是什么事儿。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惊讶与荒谬,惊讶于邢司南竟然会发现,又荒谬于邢司南紧抓着不放。毕竟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那时候冒着极高的风险救了邢司南——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他下意识地否认道:“你认错人了。”
邢司南道:“我找到了当年的监控录像。”
楚白:“……”
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他避开了……
“五年前的你看起来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邢司南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楚白眼角的泪痣逐渐和他记忆里的画面重合,“话说回来,卧底人员不是要求不能有特别鲜明的特征么?也许你应该把痣点了。”
“……”楚白低下头,几秒后他自暴自弃似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亲你,你作为当事人,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范海鑫的人一直在楼上盯着你,你如果不能找到一个拖延时间的合理理由,不仅你们的抓捕行动会功亏一篑,连带着你也会被卷入危险之中。”
邢司南道:“那是我的初吻。”
楚白:“……”
他觉得邢司南的脑回路实在是不同凡响,比起他的命来,初不初吻的重要么?再说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总在意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无奈道:“那怎么办?亲都亲了。”
邢司南在这件事上体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执着:“你说怎么办。”
楚白哭笑不得地抬起头:“你又不是古代的大姑娘,被人看了半截胳膊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非君不嫁……就当做没发生过不行么?”
邢司南斩钉截铁:“不行。”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局促:“回答我,你亲我是为了救我,还是因为……那个人是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白有点微妙的恼意,“你不会觉得因为我亲过你,所以我就非要跟你有点什么吧?那真是不好意思,我那时候只是出于人道主义顺手捞了你一把,我对你除了同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想法。”
他加重语气强调道:“无论是谁,我都会想办法去救他的。”
“你的意思是,”邢司南在感情方面迟钝了多年的大脑终于敏锐了一回,“即使那个人不是我,换成杨朔或者齐桓,你也一样亲的下去?”
楚白:“……”
他一时语塞。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细碎的光与影交错地落在邢司南的眉宇间,勾勒出他深邃英挺的眉与骨。他垂着眼,注视楚白片刻,忽然毫无征兆地凑了上来。
楚白瞳孔放大。
邢司南……吻了他。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邢司南单手固定住楚白的腰,另一只手摁着他的后脑微微用力,不容置喙地将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楚白被亲得迷迷糊糊,顺从地仰起头。邢司南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又青涩又小心翼翼,还几次磕到了牙齿。
他们在夏末的阳光中接吻。
作者有话说:
邢司南:那是我初吻。
楚小白:???
杨朔:震惊……
邢队的追妻之路竟然从强吻开始
(小朋友不要学)
第42章
“‘清道夫’的电话。”
男人合上书,接过手机:“喂?”
“我被条子发现了。”对面似乎是在一个安静而封闭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和空荡荡的回声,“他妈的,条子把飞机场、火车站和高速路口全封了……找个人来接我,我在这里躲不了多久。”
“找人来接你?”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还是想想,你有什么遗言要留吧。”
对面爆了句粗口。
“你特么也别太过分,老子这几年为了你们出生入死,没有我在,你以为那几个叛徒你们能处理的那么轻松?”对面气急败坏道,“要是我被条子逮到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我……”
男人冷冷道:“你以为你能活到那一天?”
对面沉默了。
男人正打算切断电话,对面忽然又开口道:“我在越州……遇见‘Lust’了。”
男人挂电话的动作一顿:“不可能。”
“是真的,他还活着。”对面的人喘得像个破风箱,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如果你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的话,就派人来这个地址接我……”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男人坐在桌前,握着黑屏的手机,神情森冷。
楚白一把挣开了邢司南。
他懊恼地别开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潮红,一路蔓延,甚至连耳垂也沾染上了红意,和他故作冷淡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邢司南心里一动,那种想要不顾一切地亲吻他的欲望更强烈了。
“你……”楚白嘴唇抿成平而直的一条线,足以见他此时恶劣的心情,“你现在满意了?”
“你亲了我一次,我亲了回来。”邢司南道,“我们扯平了。”
“那最好。”楚白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推开邢司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邢司南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拽了回来。
他把他拽到自己身前,趁着楚白没回过神的功夫,动作飞快地低下头,吻了吻楚白的侧脸。
楚白:“……”
“好了。”邢司南把自己的侧脸送过去,咳嗽一声,“现在你可以亲回来了。”
楚白:“……”
他盯着邢司南的侧脸看了几秒,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邢司南的侧脸。
邢司南一个趔趄,“嘶”了一声,揉了揉嘴角:“火气这么大?”
楚白冷冷道:“如果杨朔或者江陆鸣中的一个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你会是什么感觉?”
言下之意即是在他眼里,邢司南和杨朔或者江陆鸣并没有什么区别。
邢司南挑了挑眉:“至少我不会主动亲吻他们中的一个。”
“……当初亲你是我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楚白没来由地烦躁,“你非要一直纠缠着不放吗?”
“抱歉。”邢司南轻飘飘地口头道了个歉,脸上毫无歉意,“我也不想一直提……但那是我喜欢的人,他主动亲了我。”
楚白呼吸一滞,他猛地回过头,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可思议:“你胡说八道什么?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邢司南在他的床沿坐下,抬起头看着他,“楚白,我喜欢你。”
“不是同事朋友间的喜欢……是想要亲吻你,想要拥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楚白又失语了。
邢司南的话无疑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邢司南亲了他,还是邢司南说喜欢他更让他不知所措一些。半晌,他才费劲地憋出一句:“你……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了么?”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邢司南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收紧了自己的手指,“以前是我傻逼,明明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却选择了最蠢的一种方法……现在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你对我来说,就是和别人不同的。”
那一年公大操场上的风终究吹到了越州,拨动着少年人的心弦。
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白驹过隙,如浮云苍狗,如怎么也握不住的指间细沙——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改变,但总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依旧面对面站着的他们。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我想问问你,”邢司南微微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诚恳道,“楚白,我可以追求你么?”
楚白怔怔地看着他。
其实是很难有人能拒绝像邢司南这样的人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属于社会最金字塔尖的那一类人。要是给自己换个性别,大概会是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之类的童话。
他想不到邢司南有什么缺点,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拒绝邢司南的理由。
可是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反复,在不断地告诉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你不能。
“你根本……”楚白抿了下嘴唇,“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你的喜欢就和你的讨厌一样莫名其妙。”他偏过头,侧脸线条因为过度紧绷而显得有些锐利,“你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是被大脑皮层分泌过旺的某些激素支配了,就像春天晚上扯着嗓子胡乱叫唤的流浪猫狗一样……”
他冷冷讽刺道:“可是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也许你应该克制一下自己的发.情。”
他用力挣开了邢司南的手。
邢司南仰起头看他,神情复杂。良久后他低声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么?”
“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楚白咬着牙,“重要的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邢司南,这是最后一次,你如果再敢对我做出这种事……”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放狠话,于是说完前半句话,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邢司南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楚白垂下眼,看着坐在床沿的邢司南,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与惘然。
他们离的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楚白想,人的爱恨真是奇怪的东西,无缘无故,又刻骨铭心……为什么不能一直讨厌我呢?就像我们刚开始遇见的那样。
那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他竭力维持住自己语气的平淡,“我就先走了。”
“等等。”邢司南忽然喊住了他。
楚白只好停下脚步,不怎么耐烦地偏过头:“请问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8月24日下午4点,富春江大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事故发生后,警方第一时间抵达现场,越野驾驶员和摩托车驾驶员双双从桥上跳入江中。警方调动警力,封锁现场,对附近水域进行排查,却只在浅滩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越野车驾驶员。”邢司南从床上站起来,“摩托车驾驶员……下落不明。”
楚白眉心一跳。
“你想说明什么?”
“你不想知道他去哪了么?”
谈论起案情的邢司南总是直截了当且一语中的,他走到楚白面前,神情平淡,仿佛刚刚那个表白惨遭拒绝的人根本不是他:“在过去的一天半时间里,我们封锁了越州市几个主要出入口,并在市内展开了大规模地毯式搜寻,至今一无所获。”
“他既然敢跳下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楚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但还是回答道,“他应该在越州市里有个隐秘而安全的住所,否则不会贸然地跑到越州来。”
“‘清道夫’涉及到孔林海的案件,以及之前七起出租屋连环杀人案,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们都必定会追查到底。”邢司南极其有压迫感地看着他,“身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我可以选择让你加入,或者……将你剔除在外。”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这是在消除隐患。”邢司南淡淡道,“换位思考一下,你有个下属,他身份不明,来历成谜,不听指挥,不配合工作,还差点因为一时冲动酿下大错……在重大案件面前,你敢冒着风险让他参与侦办么?”
楚白沉默片刻:“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邢司南道,“一,你调离越州,回到原岗,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越州,要么,把你的过去明明白白地讲清楚,让我可以相信你。不过介于我的权限有限,以及你的任务极高机密程度,”邢司南笑了一下,“这个要求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又或者,你保证会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听从指令,配合领导的工作安排,那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地冒着风险收留你。”邢司南道,“不过这取决于你能给我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毕竟我们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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