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领导的许可,杨朔终于能打开话匣子,将近几日的案情进展像竹筒倒豆子般抖得干干净净:“犯罪嫌疑人郑行知从九楼跳下后当场死亡,虽然常言道死无对证,不过根据他生前留下的证据和痕迹,我们还是大致还原了整个案发的经过和凶手的作案动机。”
“和我们之前推测的差不多,郑行知在动手前,曾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观察我们的受害者,这一点,他房间里的照片和资料都可以证明。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名受害者程诚的照片被贴在最上面,并且从时间线来看,他才是最早被郑行知盯上的。”
“我们询问了程诚的男友,他说他和程诚大约一个月前在‘繁花’酒吧认识,之后火速交往并且同居。”杨朔道,“很有可能,程诚曾经是郑行知的犯罪目标,但由于程诚恋爱,使得郑行知失去了下手的机会。这也能解释程诚失踪当晚为什么会上郑行知的车——因为他们原本就认识。”
“此外,我们在郑行知房间里发现了本案的关键证据凶器,经过比对,成分和此前在胡力钊家中发现的一致。侦查人员还在华发小区地下车库中找到了牌照为浙A77C12的银灰色轿车,并在轿车中,检验出了郑行知和最后一名受害者程诚的DNA和指纹。”
“至于他的作案动机……”杨朔说到这,叹了口气,“和你那天在天台上猜测的,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杨朔唏嘘道:“你说这是怎么个事儿呢,好好一名牌大学生,长得又帅能力又强,年纪轻轻的,原本可以有个不错的未来,结果……”
“没什么可惋惜的。”邢司南淡淡道,“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自然也要为之付出代价。更何况,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他杀人的借口。”
“说的倒轻松。”杨朔不服气道,“我很好奇啊邢司南,作为一个同样前半生一帆风顺的成功男人,要是你遇到和他相同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邢司南面无表情道:“我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杨朔不死心,企图挣扎一下:“万一呢……”
“没有万一。”邢司南说完,动作自然地从楚白手里抽走了被他啃的只剩下一个果核的苹果,而后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杨朔:“……”
宋既明:“……”
杨朔一脸震惊地看着邢司南,而当事人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递给楚白:“擦一下手。”
杨朔:“……”
宋既明:“……”
这小子照顾人的样子是不是太熟练了一点?
楚白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更遑论照顾他的对象还是邢司南,简直叫人受宠若惊。他顿了一下,没忍住小声道:“这算什么……恋爱的福利么?”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因而只有离他最近的邢司南听了个大概——邢司南转过身,低下头看着楚白,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白果断转移话题,“对了,那个狙击手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杨朔提起此事也颇为头疼,“我们查了进出小区的所有车辆和人员,但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见鬼了,难道他是飞进去的么?”
“你当人家墙上安装的高压电网是摆设么?”邢司南没好气道,“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只能说明你还没有发现他们身上可疑的点,回去给我列份名单,挨个调查。”
杨朔有气无力地应道:“行。”
邢司南看了眼手表:“得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建议您二位,该回去办公的回去办公,该回去查监控的查监控,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您二位?”宋既明乜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陪病人了。”邢司南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
宋既明冷冷道:“你当外面那几个警员是吃干饭的?”
“那能一样么?我……”
“你什么你?”宋既明一想到他要和楚白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就浑身不自在,生怕邢司南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楚白做出什么不轨之事,铁了心要把这小混球一起打包带回去。
于是他不客气道:“人家受伤休养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没断手没断脚的休息什么?给我滚回去工作!”
邢司南和宋既明相看两厌地互相瞪视了几秒,屈服了,“行行行,能等会儿么?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
楚白嘴角的笑容一顿。
宋既明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拉着一脸状况外的杨朔离开了。随着“咔哒”一声,病房门被轻轻合上,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呼吸声此起彼伏,楚白低下头,邢司南凝视了他几秒,轻声道:“现在能说了么?关于那束花和那个狙击手……”
“其实你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宋既明:老傅我对不起你啊!你好不容易养大的娇花,竟然让猪给拱了QAQ
邢队:恋爱宠妻护妻模式加载中——
楚白:0.0
第71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邢司南和楚白的确是非常相似的一类人——比如同样的冥顽不灵,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再比如都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总喜欢说话只说一半,剩下一半要人绞尽脑汁地去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邢司南在病床沿坐下,而后握住楚白的手,摩挲了一下他凸出的腕骨,语气平淡地开口道,“看着我,别躲……楚白。”
楚白下意识地抬起头。
邢司南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话题一转:“我是第一次恋爱,没什么经验。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处理不当的地方,麻烦你多多包涵。”
楚白轻声道:“……你做的很好。”
“我也是第一次恋爱。”他顿了一下,有些苦涩地一笑,“或者说,是第一次和除了我养父之外的人建立这样亲密的关系……我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真高兴看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邢司南点了一下头,凑近他,“不过,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男朋友的第一步,就是学会说话。”
楚白一怔,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我又不是哑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邢司南再次表现出了他一贯以来不依不饶的执拗,“怎么,这回又打算用什么借口来推辞?是准备说‘我都是为了你好’,还是准备说‘与你无关’?”
他说最后两句话时,还特意用上了楚白平时说话时那种半死不活的调调,将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楚白又好气又好笑,用自己那只勉强还能动弹的手拍了一下邢司南,无奈道:“你真是……”
邢司南哼道:“我真是太了解你了……还有什么?‘我不能说’?还是准备拿保密条例出来压我?”
楚白:“……”
得,这才刚在一起,某些人竟然就已经无师自通了翻旧账大法,真是……天赋异禀。
他头疼道:“说人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狙击手是谁?”邢司南看着他,“‘Lust’又是什么?是谁送的花?”
楚白回视邢司南片刻,叹了口气。
他心说也不知道现在找堵墙再把自己撞失忆一回来不来得及,毕竟邢司南这人真是……又难缠又烦人。
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将所有的一切都完整原本告诉邢司南的准备,不光是他的性格使然,还有其他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因素——当然,即使是出于私心,他也不想让邢司南陷入到和他相同的危险境地。
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邢司南忽地笑了一下。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邢司南慢悠悠道,“那个狙击手,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楚白猛地一顿。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会永远处在被动之中。”邢司南淡淡道,“每一次行动,每一次调查,都随时有可能遭遇危险——你能确保你永远在我身边么?”
“你能确保,每次你都能把我推开么?”
“……”楚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侧脸绷出了一条锐利的弧线。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于难看,邢司南主动放缓了语气:“楚白,我不想逼你,但无论是出于队长的职责,出于对整个刑侦队安危的考虑,还是出于你男朋友这个特殊身份,于公于私,我都应该知道实情。”
楚白垂下眼。
说不出是哪个理由说服了他,总之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只是猜测。”
“如果我猜得没错,狙击手和送花的,是同一个人。”
他斟酌了一下,继续道:“他叫‘wrath’。”
“‘wrath’?”邢司南沉默了一下,“不是我说啊小同志,拽什么洋文呢?在这里,我们要说中文,明白么?”
“好吧。”楚白只好短暂地担负了一下英语老师的重任,“翻译成中文就是暴怒,在组织里,他代表的是‘暴怒’。”
“……”邢司南深深皱起眉,像是对他的话感到有些无法理解,“‘暴怒’?咱俩说的是一国语言么,我怎么越听越云里雾里了?”
“这就要说到组织内部的人员结构了。”楚白道,“除了居于绝对核心地位的季沉之外,组织里还有七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分别以天主教中七种罪名来命名,担负着不同的职能。”
他低声道:“我的代号是‘Lust’,代表的是色欲,负责组织的对外联络和交易。由于七个人的工作内容并不相重,组织内部开会时也会戴上特制的面具,因此,我并没有见过剩下的六个人,只是隐隐有所耳闻。”
“至于‘Wrath’……”楚白想了一会儿,“我只知道,他是季沉从训练营里挑出来的人。在七个人中,他的战斗力是最强的,季沉曾经说过他精通各种枪械和格斗术,是组织最锋利的刀刃,能在关键时刻,为组织解决掉一些关键的人。”
邢司南挑了挑眉:“看来,现在我成为那个关键人物了?”
“……”楚白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wrath’的目标……但有句话你说的没错。”
“‘wrath’和季沉一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这次没能杀掉你,并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弃。相反,他会继续潜伏在你身边,注视着你,而后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完成他的任务。”
说完,楚白捂住胸口,微微喘了口气。邢司南打手势阻止了他开口,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倒了杯水,再走回来递给他:“歇会儿再说。”
楚白浅浅抿了一小口水,缓了一下,又开口道:“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
可是找到他谈何容易?越州市常住人口超过一千万,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遑论他们对这个人的样貌、年龄甚至性别都一无所知。楚白沉默片刻,又道:“你也不用太过于紧张,‘wrath’刚刚失手,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再出现。”
“谁说我紧张了?”邢司南又把水递给他,注视着他小口小口地喝完大半杯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杯底后,才满意地把纸杯搁到了一边,“只是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看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不爽,以至于不得不到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还是说,”邢司南笑了一下,“其实想要杀我的,另有其人?”
楚白睫毛非常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
“季沉。”邢司南毫不迟疑地喊出了那个从楚白恢复记忆后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的名字,“以你卧底期间的身份,要做到组织的高位并不容易吧?你是怎么获得他的信任的?”
楚白脸色一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啧,别误会。”邢司南凑过去亲了一下楚白的侧脸,“你刚才也说了,‘Lust’代表色欲。你们的代号都是季沉取的吧?如果‘Wrath’代表的是最锋利的刀刃,那么‘Lust’代表的又是什么?”
邢司南垂下眼看着楚白,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漂亮的眉眼和眼角的小痣,轻声呢喃道:“他心中最隐秘的欲望么?”
“……”楚白侧了侧头,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
邢司南看了他一会儿,“啧”了一声,忽然伸手,把他用力揽进了怀里。
他特意避开了楚白的伤口,但这样大幅度的动作难免牵动到伤处。楚白低低地抽了一口冷气,觉得纱布之下的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邢司南动作一顿,松开他:“抱歉。”
楚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谈到“季沉”时,邢司南的表情一改刚才的风轻云淡,有些凝重,或者说用“阴晴不定”这个词来形容更合适。他握着楚白手腕的手指忽地收紧,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他的确还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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