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理由。”楚白开口道,“为什么要杀他?以你的立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因为他毁了我所珍视的一切。”wrath目光阴沉,“我们这些人,能活到今天,全靠什么东西吊着。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但就像你的那位‘好同事’一样,他总是可以轻描淡写地毁掉你所珍视的那些东西,而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我想让他也体会一下……失去,是种什么滋味。”
他恨恨地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挤道:“我要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白眸光一闪,在这个瞬间,他很合时宜地回忆起了以前在组织里的一些传闻。
面具和严苛的规制并不能堵上悠悠众口,反而使得那些亦真亦假的流言甚嚣尘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听到过有关自己的传闻,例如他身份不明,来历成疑,难堪大任——而“wrath”在这一点上则表现的和他恰恰相反。
组织内部命令禁止有关他们的身份信息流出,但他还是探听到了一些有关“wrath”的传闻,例如他是七位执行者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也是最晚加入组织的一位;再比如他是季沉从训练营里亲手选拔出来的,父母双亡,家族凋零,这世上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点的人,都已经先他一步奔赴阴曹地府了。
楚白曾经去过训练营,那是个地狱般的地方,而季沉亲手把“wrath”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拯救了出来——他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忠心耿耿效力季沉才是,又怎么会对季沉怀有如此强烈而深沉的恨意?
“他的所作所为?”楚白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是他把你从训练营里带了出来,并且一手提拔了你……即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对于你个人来说,这个理由,似乎并不那么站得住脚。”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私人原因。”wrath有些刻薄地笑了笑,“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可以共同分享私事上。”
“一次良好合作成立的前提是双方开诚布公地提供信息,互通有无。”楚白起身,“我对你促成这次合作的诚意保持质疑。”
“我的诚意?”wrath尖锐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一阵巨力突然将他重重地掼到了不远处的树干上。楚白闷哼了一声,肩膀随之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用力扼住了他的咽喉,wrath那张扭曲的脸和他近在咫尺。wrath笑着看着他,拉长了声音:“诚意,我的诚意?你的相好还好好地活着,你只是受了点小伤,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聊天,不正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么——”
“又或者,”他尖利笑道,“季沉不是很在乎你么?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他也尝尝失去他爱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楚白瞳孔微缩,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死死地攥住了“wrath”的手腕,拼尽全力地往下拽,企图挣脱开这令人窒息的桎梏。
“他……”他颤抖着,艰难地断断续续道,“他不……在乎我……”
“他……在乎的……是他……自己……”
他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Wrath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楚白脱力似的靠在树干上,捂住喉咙,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像不小心玩的稍微过火了一点。”wrath视线散漫地扫过楚白脖颈上那道鲜明的红色勒痕,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你准备怎么跟你家那位控制狂解释?”
“咳咳……”楚白终于缓过了气。他撑着树干直起身,声音沙哑,“所以狙击枪的反光,是你故意……”
wrath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笑了一下:“我说过了,我喜欢和聪明人对话。”
楚白沉默了。
他深知以wrath的实力,不可能犯下狙击.枪反光镜反光这样低级的失误,于是另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浮现在了他的眼前,wrath故意通过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及时察觉到了危险所在。
而在这个逻辑链条的终点,似乎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wrath并不想杀掉他或者是邢司南,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wrath背叛了季沉。
“这样的诚意,足够么?”wrath双手抱胸,冷静地逼视着他,和方才那副癫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应该足够说明我和他的立场,并不是完全一致的了吧?”
“……关于你提的合作,我会再考虑。”楚白沉默几秒,“为什么是我?”
“原因有很多。”wrath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给出了答案,“首先,我相信你的实力;其次,你我有着共同的目标;最后,除了你之外,我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Lust’。”wrath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他朝着与楚白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冲着楚白微微一笑:“以及,对季沉的命令阳奉阴违是需要承担风险的,而我只会为那些我认为有价值的事承担风险。如果你们无法提供给我我所预期的价值,那么很抱歉……”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言下之意却相当明显。楚白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冷冷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好。”wrath朝着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很快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潮之中。
楚白走到不远处的洗手台镜子前,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思考片刻后,转身朝不远处的一家零售店走去。
“劳驾。”他垂下眼,手指点了点柜台,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给我拿包香烟。”
邢司南走进病房的时候,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地弥漫着一股烟草特有的苦涩味道。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病床——病号楚白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他低着头,黑色的头发紧贴着他的颈侧,末尾处露出一点点白色。邢司南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几步走到病床前,弯腰撩开楚白的头发——一截白色的绷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邢司南拧眉道,“怎么回事?”
“哦……那个……”楚白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到邢司南脸上,短暂地对视了两秒,又很快低下头,含糊其辞道,“抽烟的时候不小心烫到自己了。”
邢司南气极反笑,一时不知道该先质问他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摸摸学会的抽烟,还是先质问他人要怎么抽烟才能让香烟烫到自己的脖子。他忍着怒气道:“抽烟能烫到这儿?你还不如说你出门不小心磕到脑子了。”
楚白思考了一下,居然认真反驳道:“磕脑子也磕不到这里吧。”
“形象的比喻罢了。”邢司南道,“要不是磕到脑子,你能编出这么扯淡的借口?”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嘶!”
楚白抬起头瞪着邢司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你有病啊”四个字给咽了回去。邢司南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默默将手从他的绷带上移开了。
几秒后,他咳嗽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抽烟?”
“没必要让你知道。”楚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平时很少碰它。”
“那这次是怎么了?”邢司南在他床沿坐下,非常自来熟地“啪”一下合上了他的书页,将书随手放到一边后,握住他的手,“心情不好么?”
“有点。”楚白沉默几秒,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想起了太多以前的事情了吧。”
邢司南注视着他,没开口,无声地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宽阔、坚实、温暖、有力,一如往昔。四面八方都是邢司南特有的气息和雪松森林的味道,楚白犹豫一瞬,卸了力,将脸深深埋在了邢司南的胸口。
他听见邢司南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上面传来,与此同时,邢司南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顶:“……适当地发泄压力是件好事,不过,想要放松,可不是只有抽烟这一种方式。”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我这里还有一种更好的解压方式,你要不要试试?”
楚白怔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抬眼看向邢司南。下一秒,邢司南低下头,将他的嘴唇覆盖在了楚白的嘴唇上。
楚白:“……”
大概是顾及到他的身体,邢司南这次破天荒地只是浅尝辄止了一下,很快便松开了他,而后暗示性很强地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
“明白了么?”
楚白:“……”
他一点儿也不想明白。
邢司南冲他勾了勾手:“没抽完的烟呢?”
“……”楚白犹豫几秒,拉开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包烟,随手抛给邢司南。邢司南打开检查了一番,发现只少了一根之后,表情略微缓和了一点。
他将烟盒翻到正面,仔细端详了片刻上面的文字,嗤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有够勤俭持家的——怎么来的?”
楚白小声道:“……楼下买的。”
“楼下?”邢司南看向他,目光和声音重新又变得严厉起来,“你还下楼了?医生不是说让你不要随便走动么?”
“医生也说过适当的运动有助于恢复……”
“适当的运动,”邢司南看着他似笑非笑,“是指某些人下楼只是为了买包烟然后把自己烫伤这件事么?”
楚白:“……”
最后,他只能有气无力道:“如果你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奚落我,那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邢司南哼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别落那么多把柄在我手上。”
楚白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只好默默拉高了被子,闷声闷气道:“……劳驾,我要休息了。”
邢司南满脸都写着“你骗鬼呢”,但看着楚白病恹恹的脸色,他还是退步道:“……你最好是真的要休息了。”
楚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邢司南失笑,凑过去,摩挲了两把他后颈上格外凸出的那一小块椎骨:“我加班加点工作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过来看你一眼,你就这态度?”
“……”楚白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怎么?还要我敲锣打鼓地迎接你么?”
“那也不必。”邢司南吻了吻他的后颈,“你主动亲我一下就好了。”
“……”楚白咬牙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继续加班加点比较好。”
“啧。”男朋友太过于油盐不进,邢司南只好从病床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楚白的背影,低声道:“我晚上可能没什么时间过来,给你订了餐,一会儿记得吃。”
楚白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倦怠和疲惫。邢司南沉默着注视了他几分钟,转身走到病房外,动作轻缓地关上了门。
但他并没有选择立即离开,反而是朝着和电梯相反方向的护士站走去。
作者有话说:
考完试以后就出去玩了!加上最近过年要拜年走亲戚回老家买年货什么的!真的太忙了所以没时间更新不好意思QAQ
不过大家放心,作者不会弃坑的,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把他写完(?)
第73章
“笃笃笃。”
门被叩响,坐在办公桌后的小护士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门边上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男人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穿着一件剪裁合体样式考究的衬衫,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小护士被他笑得心尖一颤。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您、您好,请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男人走到桌前,一只手搭在桌上,垂下眼看着她,态度温和道,“我是504病房病人的家属,想看看他的病历,可以么?”
“504病房?”小护士稍一愣神,随即回想起了那间病房里的病人——原因无它,因为那位病人本身就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她记得那位病人长了一张十分瞩目的脸,但却很少笑,甚至很少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与起伏。她每次进504病房时,那位病人总是半靠在床上,侧过头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或是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厚书,像是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即使是在换药的时候,那位病人也只是皱紧了眉一言不发。在她换完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后,还会冷淡但彬彬有礼地同她道谢。她曾经听护士站其他的同事闲聊时提起过,说那位病人的职业似乎是……警察?
“您好……您好?”
男声打断了小护士的思绪,她有些慌乱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病历车前:“等、等等,我给您拿……”
“谢谢。”男人微笑着同她点了点头,而后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他的目光略带一点惯处于高位者的威压,小护士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在他的目光下,快速地在那一叠病历中翻找起来。
越急越乱,本该好好躺在病历车中的病历像是人间蒸发无辜失踪了似的,小护士来回找了两遍也没找到。她想着也许是上次不小心放错地方了,正想换个地方再找找看时,男人忽然开口了:“对了,今天一整天都是您在护士站值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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