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练笔可算顺利?”
“顺利。”小五也一脸喜气,“夫,夫人写得虽慢却认真仔细,偶尔会写废一两张纸。”
“纸呢?”杨砚青遽地问道。
“啊?”小五愣着眨眨眼,“攒成团的废纸被打扫内院的人收走扔,扔了。”
“什么?”杨砚青一挤眉头直觉肉疼,“从明日起,但凡夫人写废的字你一律收好了给我拿来。”
“少爷......您,您要这些个废纸干嘛?”
“收藏啊!”杨砚青脱口而出。
卧房里的墨踪:“......”
小五扑哧一下乐出声,心里却又喜滋滋的。
杨砚青忽然神神秘秘冲小五招手,像要透露个天大秘密,跟他一板正经道:
“你别嬉皮笑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告诉你,夫人的一个字能买下一座城!”
小五:“......”
卧房里的墨踪:“......”
杨砚青又把手放到了嘴边,压低声音,“就更甭提那些最初写歪写错的字了,物以稀为贵,一字千金呐,我可得好好收着。”
卧房里的墨踪:“......”
小五鼻子一酸眼看又要掉眼泪,“夫,夫人的一个字在少爷心中竟价值连城,少爷对夫人的拳拳情深夫人一定能感受到。”
杨砚青:“......”
杨砚青一拍小五后脑勺,“那可不,我都稀罕墨踪快半辈子了。”
卧房中的墨踪手指微微收缩,心底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撩拨了下。
小五听后开心地笑出声,杨砚青胡噜着小五的脑袋,“去吧。”
杨砚青自然知道小五肯定不信,毕竟要放现代,乾国墨踪的字画壁画和国之重器差不离,称之国宝都不为过,可杨砚青转念一想,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可能穿回现代了......
杨砚青倚在榻上开始胡思乱想,心说以后雷雨天得随时把墨踪字画带上两张放身上,万一被雷电劈了又穿回去了呢,毕竟雷劈和触电都是异曲同工。
随后杨砚青在去西院准备给小倌上课的路上又是满脸春风一路口哨,因为心情大好杨砚青也就没给小倌们留课业,还让他们早早就散了。
凤儿来到杨砚青身边本想陪他去旧屋换衣裳,却被杨砚青留在了大堂。
“凤儿,你帮我个忙,我弹一曲《应天长》你帮我给抄下来,就用你惯用的方法。”
“遵命!”凤儿小鸟般飞回桌边拿起纸笔又嬉笑着回到杨砚青身边贴着他坐下了,“姐姐,你一段段开始弹吧,我这就抄记下来。”
“好。”杨砚青尴尬地挪了挪身子端起琵琶,又叮嘱着,“千万别抄错音。”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凤儿轻轻吹干纸上墨渍,一双杏眼俏皮地冲杨砚青眨了眨,“姐姐两次在楼里都重复弹这一首曲子,想必这首《应天长》对姐姐来说意义非凡。”
凤儿双手把曲谱递给杨砚青,“姐姐让妹妹抄下来这首曲子,莫非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
“嗨,就是曹大人想要罢了。”杨砚青上下看着谱子心里激动,开始幻想墨踪收到这份完整版《应天长》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一定很开心。
“哈哈哈哈。”凤儿倏然银铃般笑出了声,“曹大人果然屡出奇招,看来是又想折磨墨踪要逼他左手弹琵琶吧?”
杨砚青:“......”
“左手也能弹?”
“嗨,反着弹呗。”
杨砚青:“!”
杨砚青霎那寒毛倒竖竟腾地站了起来,倒不因其他,只是他猛然间想起莫高窟第112窟满满一墙壁的《琵琶伎乐图》。
其中最著名,也是代表敦煌最高艺术水准的“反弹琵琶乐伎”,正是出自墨踪手笔,更是由墨踪率先开创了一代惊世骇俗造型各异的天国伎乐,从此无人超越。
不过要等墨踪大刀阔斧突破常规绘出伎乐图,起码要再等上十年了......
杨砚青此时颅内高潮,又开始脑中走剧情了,幻想着能不能像上次在青楼为墨踪起舞那样,他也找个机会拿上琵琶做出墨踪笔下震惊后人的各色反弹琵琶造型。
这样说不定能激发墨踪绘画欲望,没准儿他又想动笔作画了呢!再一个更能启发墨踪,保不齐传世巨作还能早几年问世呢。
杨砚青觉着这个主意绝妙,随后小心翼翼把曲谱收进袖口哼着小曲儿从西院回来了,刚一进书房就见宋小宝把几座“大山”搬到了他书桌上。
杨砚青:“......”
擦。杨砚青口中立马又哼出悲曲儿。
“少爷不必发愁。”宋小宝给杨砚青宽着心,“其实您不用看内容,闭眼随意批两笔就得。”
攒眉苦脸的杨砚青半天才磨叽到书桌边,一脸苦闷拿起了笔,随后竟就再也没放下......
宋小宝:“......”
发现不对劲的宋小宝有点慌,“少爷啊,这又不是艳书,您一张张看那么仔细干嘛?”
卧房里的墨踪:“......”
杨砚青紧锁眉头像没听到似的,宋小宝又急道:“少爷,我知您瞧这些东西怒气填胸,但您也不能气得连饭都不用了啊。”
宋小宝话音一落,杨砚青突然一拍桌子不耐烦地瞪起眼,“你搁那瞎咋呼啥,看不见我给学生判作业呐!赶紧滚,别打扰我工作。”
第三十八章 最丑陋的猪
宋小宝一听这话权当幻听了,急得直拍大腿,“诶哟我的少爷,那您好歹起来转悠转悠吧,您这都坐了一个半时辰了,茶都凉几茬了,您快喝口水休息休息吧。”
杨砚青头也不抬,他左手写字虽然吃力却也笔不离手眼不释卷,全神贯注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半晌后杨砚青冷不丁瞥了宋小宝一眼,“对了,明日记得早点儿喊我起床,我给学生批一个时辰功课再赶去风鸢节,争取早去早回省得后头人多眼杂。”
宋小宝:“......”
“少,少爷?”小五恰巧端着苹果经过书房,脸已然耷拉下来,“您不是说了不去风鸢节?”
杨砚青快速扫了小五一眼,“怎么又不削皮,拿来。”
小五:“......”
随后粘在椅子上的杨砚青终于抬起屁股去水盆边洗了手掏出小刀熟练地给墨踪削上了苹果。
宋小宝:“......”
宋小宝当即抱上小五狠狠拍他后背,“还是你这办法好。”
小五:“......?”
次日天蒙蒙亮,杨砚青已坐在书桌前下笔不休,宋小宝黑个大眼圈蹲在门口捂着脸直摇头。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宋小宝端进饭食盯着杨砚青把饭吃饱了,这才几个来回把学生功课全都搬进书房暗隔里藏好,怕被墨踪瞧见。
卧房里的墨踪其实早已起身,已然执笔抄上了账本。
墨踪知道杨砚青不会作画,毕竟他也见识过杨砚青给自己画的肖像,所以他疑惑杨砚青为何会给那些画僧、画师们批功课,也不知宋小宝为何说那些功课会让杨砚青怒气填胸,但墨踪也不想多问。
杨砚青和宋小宝在把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溜去东厢房带上准备好的东西迤逦前往城外难得的一片绿荫湖畔,即敦煌郡一年一度举办风鸳节的地方。
马车到了地方后,一路闭目养神的杨砚青这才睁开眼掀起了车帘,见外面春光明媚苍穹如洗,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嘿,这天上已经飞着不少纸鸢了,话说这天儿还真适合放纸鸢。”杨砚青精神抖擞地跳下马车开始活动筋骨已然跃跃欲试。
“小宝,去把我的宝贝猪拿出来,轻着点儿啊可别弄坏喽。”
宋小宝:“......”
宋小宝看着周围已经停了数辆马车,草地上也三五成群聚了不少人,有些看着眼熟应该就是画院的人,随后还会源源不断有更多人来。
“少爷。”宋小宝抬头看看天上一个个漂亮大纸鸢,脸皱巴起来,“您还真想把这猪放天上去啊!”
“当然。”杨砚青撸起袖子,“我这就给它送上天去。”
“......是不是有些太扎眼了。”宋小宝遮遮掩掩拿着风筝猪,都没好意思说“太丢人”了。
“要的就是扎眼,这样夫人才能一眼看到。”杨砚青从宋小宝手里一把抓走纸鸢和线轴,“对了,一会儿纸鸢飞上天后你就赶紧让车夫回府把夫人给接过来。”
“......是。”
“还愣着干吗,快过来帮忙举着呀。”
“是......”
曹府里小五一大早就耷拉着脑袋告诉了墨踪少爷今日去参加风鸳节的事儿,这会儿八成已经跟梅赤放上纸鸢了,毕竟墙上那对儿沙燕没了影儿。
墨踪没说话,他知道梅赤画的纸鸢被杨砚青拿去了邻院,但说不准杨砚青还真就又答应墨踪一起去放纸鸢了,估计放些买来的罢了。
“墨夫人。”
此时被派回府接墨踪的车夫进了卧房给墨踪请安,低头恭敬着,“少爷让我前来接您前往风鸳节,少爷还叮嘱让您多穿些衣裳,那边风大。”
墨踪眼睛一暗停下笔,没立刻回应。
小五撅着嘴上前,抬手指向窗外,“少,少爷跟梅将军放纸鸢还要叫夫人一起去?”
车夫低下头,“这个小的不知,少爷只嘱咐让我务必把墨夫人带过去。”
“不,不去。”小五赌气背过了身。
墨踪一言不发,而后忽然放下毛笔摇着轮椅率先出了屋。
小五:“......”
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墨踪被小五扶下了马车,他抬起手遮住耀眼阳光,只见湛湛碧空中已然飞满无数纸鸢,五彩斑斓。
墨踪从手指缝中猛然发现了一只纯白色纸鸢尤其区别于其他花花绿绿的纸鸢在空中盘旋飞举,虽不夺目却在墨踪眼中世界里惊天艳宇。
和风拂面,墨踪莞尔一笑弯了眼角,虽然他曾经历痛不欲生的炼狱,却也因此遇上这样一个让他总也捉摸不透的人。
这人会为了博他一笑,不顾周遭人嘲笑把一个猪样子的纸鸢放上蓝天;这人会为了保护他,用单薄身板将他从恶沼荆棘中生生托起,自己满身泥泞却生怕他沾上丁点儿脏污,恨不得把世人的愤怒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墨踪看到被众人疏远的杨砚青手持线轴,于茵茵芳草地中脚下生莲向他步步走来,明媚眼眸亦如春日烟花,墨踪的眼角微微有些潮润。
杨砚青此时看到墨踪不由自主咧了下嘴角,因为逆光看不青墨踪脸上表情,也不知墨踪会不会喜欢自己做的风筝猪。
杨砚青心里七上八下,但他一瞧旁边手舞足蹈冲他直挥手的小五,心说看来效果应算喜人。
杨砚青心情大好,当即解下腰带扔给宋小宝,大喊道:
“去,把那贱人给我绑起来,绑紧点儿!”
宋小宝:“......”
远处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汇聚过来,有些人饶有兴致看着杨砚青作妖,有些人则看着墨踪的方向摇头叹息,不过更多人都是对杨砚青指指点点嗤之以鼻。
宋小宝看着人群里不乏很多画院的人,扶着脑门心说少爷这是又跑外头唱戏来了,于是一路小跑上前给墨踪的胳膊转着圈绑了起来。
杨砚青手持线轴,余光里也知道很多人正朝自己这边看,于是横眉冷目气势汹汹走到墨踪跟前,遽地就把风筝线轴甩到了墨踪身上。
“用手扶稳喽,这猪要是掉下来,我让你上天。”趾高气昂叉着腰的杨砚青随后觑着墨踪突然几不可闻小声道了句:
“喜欢吗?”
第三十九章 唾液能杀菌
墨踪心底蓦地一颤,像被羽毛撩拨了下,他左手攥紧线轴,躲开了杨砚青的视线只抬头看着天上纸鸢,低声回了一个字:
“丑。”话音一落墨踪嘴角不自知地微微扬了下。
杨砚青当即捕捉到这个笑容心里瞬间吃蜜一样甜,随后激动地指着天上纸鸢大喊:“你这贱妻自然是要放这世上最丑陋的猪!”
言毕杨砚青一回头见墨踪唇角竟又转瞬即逝扬了扬,一双柳目墨眉在阳光下转盼流光俊美无俦,杨砚青倏然呆住不觉心荡神驰,盯着墨踪竟忘了挪眼。
“你是如何知道我生辰的。”墨踪发现了杨砚青镶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赧然偏开头局促问了一句。
怔神的杨砚青依旧一动未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知道的岂止这些。”
墨踪:“......”
墨踪的心像被挠了下,一股热气窜上脸颊。
“少爷,我就说当初那糖人一准儿不是你画的。”
宋小宝不识趣地上前一步挡在墨踪身前当即被杨砚青一把扒拉到一边,宋小宝嘴却没停,又对墨踪小声说:
“夫人,少爷这次坚决不找手艺人非要亲手画,本来他就不会作画还非要用左手,结果把猪画得大象似的,但少爷却是一连几晚把小倌凉在西厢房,自己躲在东边屋里给您亲手做纸鸢呢。”
杨砚青:“......”
杨砚青脖子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即朝宋小宝屁股踹了一脚,嗽嗽嗓子大嚷一句:
“去!到马车上把那灌了狗尿的葫芦拿来!”
宋小宝说出了杨砚青根本没让小倌服侍而是把他们凉在西边屋的事实,墨踪听后连日来心底阴霾一扫而空,他抬头看着天上那丑陋又可人的纸鸢猪,眼里映上了天空清亮的蔚蓝色。
杨砚青此时不顾周人惊愕眼光,不紧不慢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苹果又拿出一把小刀削起来,只是这次削的简单粗暴,跟削萝卜似的一下比一下狠。
宋小宝拿着碟子和葫芦飞快走了回来,杨砚青便把苹果撂到碟子上切成了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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