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爱吃了。”
宋小宝:“......”
半个时辰后,宋小宝泡了壶茶,喜气洋洋进了屋,“少爷,那帮小画师们吃水果吃得老开心了,要不是我和典薄、典卷几人拦着,他们就得冲进来跟您道谢来。”
宋小宝刚要把茶壶放下就盯着桌子傻了眼。
只见之前空荡荡的桌面上此时全是杨砚青吃完扔的苹果核,还有垒成山高的苹果皮,而杨砚青此时还在削苹果。
“少爷!”宋小宝惊呼一声,又见装苹果的筐都已经见底了,吓得声音打颤,“这,这些苹果都是您一人吃的?”
“哦,脑子里想事儿,想着想着就吃多了,倒也没觉着撑。”
杨砚青像个上弦的木偶,还在重复削苹果,吃苹果的动作。
此时宋小宝又突然发现少爷手上有数道被小刀划伤的口子,立马腿一软眼一黑差点儿没晕倒,他赶紧扑上前抓住杨砚青的手,心疼得眼泪下来:
“少爷,您削苹果咋还把手给削了,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可别吓小宝啊!”
杨砚青喷地笑出声,“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咋还哭鼻子了,我不就流点儿血,一点儿没觉疼,妹有事儿啊!”
宋小宝:“......”
“少,少爷你等着,小宝这就去叫郎中过来!
杨砚青:“......”
“大惊小怪,都说了妹有事儿!”杨砚青抓了一把没抓住宋小宝,放下刀子舔了舔手上血,“跑得倒挺快......”
晚上下值回府后,杨砚青脚底像踩了筋斗云。
“小宝,我先回屋准备准备,一会儿饭后你把全府人都召来内院,我给大家跳段儿舞,这可是咱亲自编排的,绝对精彩!”杨砚青笑模滋儿地拉着宋小宝飞快回了内院。
“哦对了,你先去西院让凤儿把之前要给我伴舞的那首曲子练练,叮嘱她晚间好好弹别出错。”
宋小宝盯着杨砚青直抓脑袋,心说昨晚少爷无缘无故大哭,哭成个娃娃,今儿又把笑容在脸上挂足了一天,此时兴致勃勃地又想跳舞?
宋小宝追着杨砚青进了书房,磨唧道:“少爷,您这手受伤了,还能跳吗?”
杨砚青噗地一下笑出声,“手上那点儿口子能影响我两条腿?你虎不虎,逗死我得了,行了,快去吧。”
宋小宝:“......”
宋小宝走后杨砚青立刻哼起小曲儿练起舞蹈,脑子却昏昏沉沉,还没跳两步竟就撞上什么东西,失了重心当即摔下去。
当杨砚青脑子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竟跌进了墨踪怀里。
杨砚青:“......”
“对,对不起夫人,我......”杨砚青立刻慌张起身却又被墨踪一把箍住了。
“别动。”
杨砚青:“......”
墨踪边说边抓起杨砚青的手,见其手上缠了绢帛,还隐约看到血渍。
“怎么伤的。”
杨砚青坐在墨踪腿上忘了呼吸,下一刻憋红了脸这才想起吸气,“削,削苹果不小心划了一个小口,无碍。”
“师傅。”柳六手里还拿着雕刻的家伙事,掀起青幔走进了书房,“出什么事了?”
杨砚青当即做贼般从墨踪腿上跳下来,咧着张嘴,“哦,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学,我去找趟小宝。”
杨砚青头也不回逃似地跑出了书房。
墨踪:“......”
暮色四合,内院热闹起来,府内众人喜气洋洋聚集在一起不约而同就站好了之前广场舞的“队形”,想着少爷是不是又要开始组织大家跳舞了。
“嘎哈呢!”宋小宝两条胳膊呼扇起来,“今晚是少爷要给咱们跳舞,又不是让你们跳,一个个脸挺大,赶紧把地儿腾出来。”
“小宝啊,少爷要给咱跳的是什么舞啊,跟小苹果差不多吗?我们也可以学啊。”
“对啊对啊,等少爷一会儿跳完了,咱也学一学。”
宋小宝:“......”
“学?学一辈子你们也学不会。”
“怎么可能,我们肯下功夫,小苹果我们不也学会了?”
宋小宝瞧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掉头就走,不忘撂下一句,“学,一会儿不学都不行!”
内院一侧,下人们把桌椅摆了出来,此时梅赤和叶长老已经就位,各自饮上了美酒。
小五走进卧房去唤墨踪和柳六。
“你们家曹大人还会跳舞?”柳六捂着肚子竟直接笑出了声,“还把全府人叫来看他一人跳?哈哈哈哈。”
小五:“......”
“一会儿柳,柳公子把椅子坐稳了。”小五耷拉着脸丝毫不客气,“可别摔地上。”
柳六:“......”
柳六因墨踪在边上,小五又是墨踪贴身侍从便也不好说什么。
“好,那我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小五。”墨踪被小五缓缓推着,状似不经心问道:
“他为何忽然想起要跳舞。”
“哦。”小五抓抓后脑勺,“听,听小宝说,少爷要跳个自己编的舞,叫什么‘反弹琵琶’舞。”
墨踪:“?”
“反弹琵琶?”墨踪一时僵在轮椅上。
小五点点头,“正是。”
墨踪:“......”
墨踪还记得杨砚青之前特意为自己换上罗裙,说一直练一个‘反弹琵琶’的舞,本想端阳宴当晚跳给自己看,只因自己没抬头,他便就一直没把琵琶拿起来......
他还说夜夜练这舞,就是为跳给自己看的,又羞赧地说只想跳给我一人看......
可他现在又为何把全府人都叫来了?
当杨砚青身着藕色罗裙怀抱琵琶从书房盈盈走出时,迷蒙月色在他身上裹了一层柔美银纱。
整个内院渐次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片禅鸣和虫叫。
全府人的眼睛已然死死镶在了杨砚青身上,下巴纷纷砸到脚面上。
嫦娥仙子下凡了?
墨踪似乎又一次闻到杨砚青身上传来的阵阵摄魄香气,直钻心田,他突然想起那日踩到裙子扑进自己怀里的这个九天仙女......鼻尖的碰触鼻息的交融,自己当时差一点就吻了上去。
墨踪攥了攥掌心,一股酥麻从心底遽地升起蔓延全身。
不多时,凤儿奏响了乐声,就在杨砚青起舞的霎那,所有人无不惊起一身鸡皮,直接被仙子点成了一块儿石头,只能用眼睛一窥神女的曼妙舞姿。
而此时的墨踪也像被钉在轮椅上不得动弹,因他从未见手持琵琶能跳出如此变幻多端的绝美动作,惊艳绝伦,美不胜收。
墨踪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因他仿佛看到杨砚青已飞上冰壶琼阁,惊天艳宇。
柳六在旁一声不吭脸色煞白,余光里见墨踪早已变成一块儿“望夫石”......
可正当众人正看得出神时,梅赤不知为何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步走到院中央一把抓住了杨砚青的手。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杨砚青手上正流着血,不远处地面上还有一块儿洇血的绢帛。
然而不待众人反应,梅赤下一刻竟直接打横抱起了杨砚青。
“我没事儿,不过流点儿血罢了。”杨砚青也是一惊,这才发现缠在手上的绢帛掉了,而手上口子竟被琵琶蹭裂正流着血,“你先把我放下。”
“跟我回屋。”梅赤抱得更紧,不容置喙脸沉下来,“舞,不是你这样跳的!”
杨砚青:“......”
杨砚青的眼泪不知为何倏地流了下来。
他多希望发现他心如刀绞的人是墨踪,发现他流血不止的人是墨踪,不停骂着自己却又心疼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墨踪啊......
“梅赤!把他放下来。”
墨踪冰冷刺骨的声音骤然响起,让众人不禁打了寒颤:
“他是我夫君,不是你的。”
第一百章 你该陪陪我
梅赤遽地停了脚步,转头觑着墨踪,从鼻尖冷哼一声:“你夫君?”
梅赤忽然放声大笑,嘴角桀骜地勾起来,眼风利刃般直直向墨踪插了过去,“用不了多久,你夫君就会被我八抬大轿娶回府!”
众人:“......” 什么情况?
此时的杨砚青并未听到梅赤说了什么,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墨踪那一句“他是我夫君”上......
杨砚青简直不敢信这是从墨踪口中说出来的。
他说我是他夫君?他说我是他夫君!
杨砚青心底霎那亮起来,一股热浪直冲胸口,可这热乎劲儿却又昙花一现,甚至连盛放的霎那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他不是我夫人,我亦不是他夫君。
我二人自始至终不过是在演戏,只是我这凡夫俗子走火入魔坠入深网,真把自己当成了角儿,把戏当成了真......
早晚有一天神明会离开我,走向另一番广袤天地,纵情山水挥毫天下,不论那时他身边的人是柳六也好,是蓝茵茵也罢,或是干脆孑然一身,都与我这无名之辈无关......
我不会在他生命中留下任何印记,甚至他都不愿回忆起这段嫁为人妻的耻辱过往,往好了说,我撑死只是个过客罢了......
杨砚青此时猛然想起曹砚青曾对梅赤说过的那些话:
你会冲破九霄照亮世人,而我只是一粒沙,一粒大漠中随时消逝的沙......
看来自己穿到曹砚青身上,竟也遇到和他类似的虐恋,只是曹砚青比自己幸运太多,至少梅赤对他一往情深。
而自己呢?自己崇拜的神明又怎会垂怜自己一眼,就更不用说把自己也放上心尖,简直痴人说梦......
杨砚青感叹自己的可悲和可笑,他及时收住眼泪又用手快速擦干眼角,再次扯起破碎的微笑,却还不忘从心底感谢墨踪仍愿陪自己继续演戏,仍愿继续帮自己去让梅赤死心......
但是不知怎得,杨砚青这次却莫名任性了一回,他心里的怨气早已在胸腔徘徊许久却不曾被发现,杨砚青其实隐约听到梅赤刚才说了什么动怒的话,但他没注意内容也全不在乎。
他此时只是吃力抬手扯了扯梅赤的衣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改了口吻:
“带我出去。”
梅赤:“......!”
杨砚青冷不丁的几个字让梅赤惊喜交集难以置信,原本他还以为怀里人听完自己方才一番话,定会边骂边挣脱要跳下去。
梅赤其实也是在听完墨踪那句“他是我夫君”后立刻炸毛成狮子,不管不顾当即咬了回去,他没想太多,更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听在看。
猝不及防的“带我出去”四个字让梅赤心花怒放,他立马头也不回抱着杨砚青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内院,“青青,我先带你去上药。”
墨踪瞠大了眼看着杨砚青乖乖窝在梅赤怀里,那一声“带我出去”,杨砚青以为只有梅赤能听到,却不知这几字早已变成利斧横劈墨踪心口,让墨踪连上前阻止的勇气都没了......
阻止?呵呵......
墨踪苦笑,自己一个废人如何拦得住那人心中的战神?如何跟陪伴那人快二十年的竹马将军比拟?自己在他心里算得了什么,一个假夫人?
从头彻尾也只有自己一人傻傻入了这场戏......愈陷愈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他是我夫君”,当真是千古一大笑话!
墨踪感到喘气有些困难,又觉从指尖开始到浑身都结上一层厚厚的霜,寒心彻骨,再难动弹。
曹砚青。
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你说你绝不会背叛我。
还算数吗......
*
夜闷沉沉的像憋了场大雨,内院已然冷清下来,墨踪依旧坐在轮椅上,还在原先位置一动不动,只是手里摩挲着和杨砚青互换的匕首,愣怔地看着内院大门,像在等什么盼什么,仿佛杨砚青若从此再不回来,墨踪就要坐到天荒地老。
小五蹲在一旁石阶上抓耳挠腮,看到叶长老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五:“那帮人可真有脸,竟,竟指使你来送药,没烫着吧。”
叶长老:“谢谢哥哥关心,叶叶不怕烫,愿为墨夫人端药。”
小五:“乖,一会儿我回屋给你从桌上拿包糖吃。”
叶长老:“谢谢哥哥赏糖,我自己进屋去拿,哥哥只管伺候夫人喝药。”
小五:“好,真,真乖。”
叶长老慢慢踱到大堂门口,三步两回首看到墨踪一声不吭麻木喝下汤药后,这才快步进了屋,从卧房抓起一包松子糖塞进袖口后就直奔书房而去。
他径直来到杨砚青平日睡觉的坐榻旁,从怀里掏出个布囊,随后便弯下腰开始在杨砚青的帛枕上寻找杨砚青掉落的发丝,轻轻捻起又小心翼翼放进布囊中。
“这药引子够墨踪用一阵了。”叶长老把布囊快速收回怀里,咧嘴暗笑一下,脚步更松快了,“那二人想必交合过,药效便更快了。”
叶长老疾步出了大堂,见墨踪俨然变成了一座“望夫石”......
叶长老:“......”
叶长老一声暗叹,心说雪狼一脉战天斗地,乃天选之子根本没缺点,若非要挑一个,就是他娘的历代都是痴情种,爱上一人就一辈子,且只与此一人交合,就因这个当初差点儿断了血脉。
上代狼王也正是被敌人拿住缺点战死沙场,又落得骨肉离散的下场......
叶长老只是祈祷墨踪和曹砚青二人只是玩玩,毕竟曹砚青是男子,这不又要面临另一种断血脉的危机?
柳六其实也一直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墨踪,心里早就盛满了一滩又一滩血,却只能咬牙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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