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医?
几个猜到真相的大臣冷汗涔涔,闻逍注意到这几个大臣的反应,偷偷问孟临知:“这个蒋太医是谁?”
孟临知啊了一声,从记忆深处拽出这个角色:“就是当年造伪证,说你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那个太医。”
“哦?”闻逍用余光看了皇帝一眼,“他现在想清算当年的事了?”
孟临知盘了盘时间线,梳理了一下现在盘根错节的朝中局势,忽然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嘶,我们这回算是来对了,你这个出现的时间,正中皇帝下怀了呀,”孟临知一拍大腿,指着站在正中间的崔铮卢道,“看见那老头没?他就是皇后的父亲。”
闻逍的目光瞥向长得慈眉善目的崔铮卢:“当朝宰相,崔铮卢?”
“就是他。当年皇帝倚靠着崔氏一族才坐稳了这个位置,但这么多年过去,崔氏愈发壮大,已经对皇权产生了威胁,皇帝现在需要扶持一支新的力量抗衡崔氏。”
“你是说,他现在想扶持我对抗崔氏?”闻逍明白了孟临知的意思,但眉头却蹙了起来,“因为我没有母族,觉得我最好拿捏?”
“他八成是这么想的,但他肯定没猜到,你还有一个我,”孟临知笑了两声,“而且你和崔氏之间有仇,在这方面,你和皇帝的目标是一直的,都想铲除崔氏。”
闻逍哼笑道:“那他肯定也没猜到,我想连他一起铲了。”
而这时,一脸茫然的蒋太医走进了紫宸殿,孟临知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好戏来了。”
蒋太医原本听闻有郑国使臣想刺杀皇帝一事,以为是皇帝受伤来找他医治,谁知却被德顺带来了紫宸殿。
可他一进紫宸殿,就顿觉氛围不对,只见几十双齐刷刷地看向他,皇帝也好端端、安然无恙地坐在上位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太医没来由地一阵慌张,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崔铮卢,可崔铮卢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皇帝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蒋太医,抬头看看你可还认识朕身边这人?”
蒋太医颤颤巍巍地抬头,顺着皇帝的话看向旁边身姿颀长、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蒋太医心里一个咯噔,他舌根发麻,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恐怖的猜测。
他装傻道:“陛下,恕、恕臣愚钝……”
皇帝莫名笑了:“你瞧他与朕是不是长得挺像的?”
蒋太医连腿都在发抖:“确实是、是有几分相似。”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那十年前,蒋太医怎么言之凿凿,说三皇子绝不可能是朕的儿子!”
蒋太医一下瘫倒在地,果然是这桩陈年旧事!
他跪趴在地上一时间他甚至忘了呼吸,只知道涕泗横流地求情:“陛下!陛下!臣也是受人指使啊!”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受谁指使?”
“是、是……”
蒋太医咬牙看向崔铮卢,他当然知道当年是崔铮卢托其他妃嫔叫他作伪证,现在东窗事发,难道崔铮卢就想置身事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崔铮卢不保他,他一定会把崔铮卢拉下水!
可谁知这时,崔铮卢终于不经意地抬起了眼,施舍般的给了蒋太医一个眼神,手上比了个六。
这一刻,蒋太医的心如坠冰窟,他竟然看懂了这个“六”的含义——他家剩余六口人,竟然全在崔铮卢手上!
蒋太医咬紧牙关,他想到年迈的父母、恩爱的妻子、幼小的孩子,他当年一念之差,现在竟要让无辜的家人一起陪葬吗?
无数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蒋太医还是选择死他一个保全家,他只是供出了当年向他传递消息的人:“是……是沈婕妤让臣这么做的。”
不明真相的臣子们一片哗然,沈婕妤?为什么是沈婕妤?
皇帝默然地看着他:“你确定?”
蒋太医低下头:“当年沈婕妤找上臣,还给了臣不少金条和宫中的赏赐,都在府上存着。”
皇帝默不作声,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气道:“把蒋太医压下去,御史台在三日内查明此事上报。三皇子救驾有功,从今天起,三皇子搬去睿思宫,由贤妃抚养。”
贤妃?
在座的大臣能爬到这个位置,各个都是人精,一听皇帝这话,目光又瞥向崔铮卢。
近年来崔氏势大,让闻穆颇为忌惮,几次想拔除崔氏的势力却都遇阻,他早就对崔氏心存芥蒂,这次崔皇后生下九皇子也不见他有多开心。
而贤妃背后的家族同样不容小觑,父亲是当代大儒,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贤妃父亲的门生,只是贤妃一家淡泊名利,在朝中很是低调,而且更重要的是,贤妃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这几年皇帝和崔氏的关系每况愈下,但以前皇后和贤妃膝下都没有孩子,两方还能保持微妙的平和。这次皇后生下九皇子,崔氏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不少人都猜测皇帝可能会过继一个孩子给贤妃,让两方继续保持平和。
但没人想到,他选择的竟然是三皇子闻逍!
这也太诡异了,谁能想到三殿下竟然一举从废皇子,摇身一变成了贤妃的养子?
甚至有人开始琢磨,闻逍当年进冷宫,不会是皇帝故意为之,就为了现在能搬出来给崔氏当头一棒吧?
而孟临知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有点失望:“哎,这个蒋太医还是胆子小。”
闻逍:“他手上应该也没有崔铮卢的证据吧?”
“应该是,”孟临知点头道,“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他问题多着呢,但很多事我们现在还接触不到。收拾崔氏,得从纭红开始。”
闻逍心中久违地有些亢奋:“证据都准备好了?”
孟临知打了个响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年纭红无中生有,把皇后的镯子私藏在北芜宫中,将盗窃罪无端嫁祸给闻逍,现在,正是孟临知和闻逍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了。
第13章
小心等会猎物没猎到,反被人当成猎物了。
夜深,紫宸殿中君臣散去。
皇帝回到寝宫,忽然问德顺道:“德顺,你觉得三皇子怎么样?”
作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太监,德顺揣摩主子心思的功力可谓登峰造极,他立刻躬身道:“奴才瞧三皇子仪表出众,虽然身边没个帮衬,但到底是陛下的孩子,骨子里那股气度不凡的劲儿却像是天生的。”
皇帝笑了一声:“冷宫里常年吃不饱穿不暖,你觉得他一个小孩独自住在冷宫中,是如何长成这样的?”
“这、这……”德顺语塞,难道这次他猜错圣上的意思了?
德顺犹豫道:“奴才曾听闻有些下人常向冷宫中送吃食,或许是因为这样……”
皇帝摇头,打断德顺的话,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听说过京中有仙人出现的传闻吗?”
德顺被皇帝这一连串的几个问题问蒙了:“陛下说的是七年前仙人救火和宫中仙人显灵之事?”
此事在七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皇帝自然也知道。
但皇帝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皇帝合上眼,食指敲了敲桌面,一脸兴味盎然:“小孩总有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只要不翻起什么水花,他可以不深究。
.
闻逍跟着一个太监往睿思宫走去。
睿思宫位于皇宫的东侧,齐国皇子大多居住在这块地方。
放眼望去,殿宇恢宏阔气,连栽种的花草树木都相映成趣,荒凉破旧的北芜宫在它面前简直就像个茅草屋。
孟临知左看看右看看,感动道:“我们终于可以不用住漏雨的房子了!”
闻逍尴尬道:“我后来不是已经把屋顶修好了吗?”
前段时间他们在北芜宫的住所屋顶破了个洞,孟临知让闻逍去补房顶。但正值酷暑,闻逍觉得屋顶多个洞还挺通风,便拖了两天。谁知当天晚上一场暴雨直接把孟临知从床上浇醒,气得他一整天没跟闻逍说话。
两人正斗着嘴,恰巧碰到几个陌生的宫女从睿思宫鱼贯而出,为首的宫女似乎辨认了一下闻逍的身份,很快向他请安道:“三殿下,我是贤妃娘娘宫中的绣竹,娘娘让我来替您收拾睿思宫,还留下了几个宫女内侍供您差遣。今日时间已晚,娘娘请您明早再去请安。”
闻逍道了声谢,放眼望去便看到几个人正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站在睿思宫门口,齐齐到了一声:“三殿下。”
贤妃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养子相当客气,往睿思宫送了四个宫女两个太监,宫内也收拾得干净妥帖。
但在北芜宫居住多年,闻逍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甚至偶尔还得“伺候”一下孟临知,面对这一帮陌生的侍从他反倒感觉不太自在。
他挥手道:“退下休息吧,晚上不用伺候,有事我会叫人。”
一听这话,几个初来乍到的宫女太监如释重负:伺候新主子总归是提心吊胆的,但没想到三殿下似乎还挺好相处,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
屏退众人后,周围再没有外人,孟临知便从系统空间里跑了出来,他拦着闻逍没让他进门,自己跑进屋里后嗅了嗅确认没有苍松木,这才让闻逍走进来。
孟临知直接大字型地倒在床上,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随口点评道:“这硬板床还是有点搁人,不过比北芜宫的好多了。”
闻逍在他身边躺下:“说到这儿,大黑还在北芜宫呢。”
“还真是,差点把狗子忘了,”孟临知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没事,给它留的吃的够多了,暂时饿不死,过两天再去看看它。”
“也是,”想到这儿,闻逍又把话题转回了贤妃身上,“对了,那个贤妃,你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谁想孟临知竟干脆地答道:“不知道。”
在《九天由我》中,由于闻逍并没有在皇帝准备扳倒崔氏时出现,所以皇帝也没有选择用贤妃来对抗崔氏,在原著中,贤妃这个名字都没出现过几次,完全是路人中的路人,孟临知根本没给这个角色做过设定。
闻逍愣了一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反正你明天就要见到她了,”孟临知耸耸肩,“放心,在皇帝的安排下,你现在和贤妃已经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亏待你的。”
今天贤妃在这么短时间里,又是收拾睿思宫,又是送人来给闻逍差遣,从这些事上,闻逍其实也能感受到贤妃的诚意和滴水不漏,但毕竟是要合作的关系,他还是着急想知道贤妃本人的性格。
等到第二天一早,闻逍坐在琼华宫,和贤妃坐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饭时,他终于明白了贤妃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贤妃:“三殿下,昨晚在睿思宫睡得可还舒服?”
“很舒服,多谢娘娘提前布置。”
贤妃又道:“听说你昨天救驾有功,没受伤吧?”
闻逍点点头:“身体一切安好。”
贤妃继续干巴巴:“……哦,本宫差人往你那儿送了点东西,让昨天遣给你的宫女太监收拾就行,人手都够用吧?”
“噗——”
贤妃绞尽脑汁找话题的样子让孟临知忍不住笑出声,就连闻逍也忍不住想扶额。
贤妃进宫多年,生得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
看闻逍一直不说话,贤妃还以为他是嫌人手不够:“要不本宫再点几个人给你?”
闻逍连忙拒绝:“够用够用。”
一顿早饭终于享用完毕,贤妃估计也被尴尬得够呛,她喝了口清茶,最后总结道:“以后没事不用来给本宫请安。”
闻逍松了口气:“是。”
“对了,”贤妃想起一事,“陛下要你参加三日后的秋猎大比,你要是不想参加,本宫可以帮你找个理由回绝陛下。”
一年一度的秋猎大比,各位皇子、世子和朝中三十岁以下的臣子都可以参加。但贤妃想的却是,秋猎自然需要骑射,但闻逍在冷宫中长大,哪接触过这些,到时候在大比中被人嗤笑、碰上危险就坏了。
贤妃自己对这些活动也不感兴趣,碰上了能推就推,因此推脱经验相当丰富,她觉得顺带帮闻逍一起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闻逍却婉拒了她的好意:“多谢娘娘,但我会准时参加的。”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闻逍匆匆离开琼华宫,对孟临知说:“贤妃人倒是还挺不错。”
“确实,”孟临知笑了,“不过秋猎这种场合人多热闹,我们准备的节目说不定可以抬上来给大家助助兴。”
毕竟他们可不是来过太平日子的,而是来报仇的。
闻逍看着天际漂泊的孤云,忽然道:“再陪我最后溜出宫一次吧?”
“可以啊,”孟临知几乎从不拒绝闻逍,“但你要出去做什么?”
“想给我母妃上柱香。”
几年前,闻逍在一次出宫时,给李淑妃立了个衣冠冢,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去祭拜一番。
说是衣冠冢,但其实李淑妃当年的遗物都已经被皇后烧没了,闻逍思来想去,只能把李淑妃留给他的那把刀的刀鞘埋了进去,又用刀在木板上刻了“李韶之墓”当做墓碑。
闻逍在坟前点了几炷香,静静地看火光一点一点往下烧:“母妃,我们马上就要替你报仇了。”
烟气随风四散,环绕在闻逍身侧,就像是李淑妃在温柔又担忧地怀抱着闻逍一般。
孟临知也不是第一次陪闻逍来扫墓了,他在坟前给李淑妃倒了一杯酒,手搭在闻逍的肩上,对墓碑上的李韶道:“娘娘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闻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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