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广恤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生怕他们真闹出什么事来,便有些歉意地对闻逍道:“能麻烦晋王殿下带一队禁军同下官一起去镇压重犯吗?”
他们缈州城内的守卫最近不是在军营中就是在守城门,能及时聚集起来的人数可能还不如重犯多,这会儿不得不求助人手还有富余的闻逍。
闻逍颔首:“这是自然。”
得到闻逍的准许,齐广恤迅速带着两人往官田赶。
在他身后,孟临知悄悄朝闻逍打了个眼色,闻逍笑着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打了个哑谜,但意思已经传达得明明白白。
这批重犯奴隶会闹事显然不是偶然,而是盛方明的人应闻逍的要求,在背后煽风点火而造成的——只是因为沈婕妤恰巧就在这一批人中。
闻逍又摸了摸孟临知的脑袋:“身体没事了?”
“吐出来之后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闻逍看他确实整个人精神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带着一队禁军赶到官田时,几十个重犯正聚集在一起,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官兵守卫竟只有十来人,数量悬殊到根本扛不住重犯们的□□。
重犯里冲在最前头的是个高壮魁梧的男子,他高举着铁锹呼道:“……现在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这个时候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反抗了说不定还能博条生路!兄弟们,跟我冲!”
他话音落下,便挥舞着铁锹向守卫们袭去,不少青年脑子也举着手中的农具,发了疯似的往守卫身上扑,那些老弱妇孺虽然站在最后面帮不上忙,但也在高声替他呐喊,显然已经成了一条心。
就在重犯们即将突破守卫的防线时,闻逍带来的禁军及时赶到,训练有素的禁军们手握长剑和盾牌,迅速包围了这一帮闹事的重犯。
这伙奴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在他们疑惑这些禁军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时候,禁军们已经轻巧地卸下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一个个摁倒在地,逐个押去牢房关押起来。
孟临知站在高处望着下面闹事的人群,企图寻找沈婕妤,但他本就没见过沈婕妤几面,这会儿离得又远,这些人又都蓬头垢面,他看了半天都没找到沈婕妤。他悄声对闻逍道:“她在哪儿,怎么没看见?”
闻逍抬抬下巴:“西北角,那个孤零零一个人的,就是沈姿。”
孟临知眯着眼看去,过了片刻才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与他记忆中的沈婕妤有些相像的女人。只是过了四年艰苦的日子,沈姿这会儿已经瘦脱了相,神情也有些木然,与以前在宫中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加之流放又大多是以家庭为中心一起流放,再苦再累路上总有个照应,但沈家早已没落,沈婕妤孤家寡人一个,路上连个互相照看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凄凄惨惨。
眼看着禁军迅速将闹事的重犯一网打尽,齐广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要是这些穷凶极恶的重犯冲破守卫进入缈州城中闹事,他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他由衷地对闻逍道:“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助。”
而这时,闻逍看到角落中盛方明对他打了个手势,知道是可以去见沈姿了,便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便先离开了。”
齐广恤连忙道:“耽误殿下办事了。”
闻逍用眼神询问孟临知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孟临知微微摇了摇头,两个人一同离开太显眼。
闻逍也不强求,他暂时告别两人,朝着盛方明走去:“人带来了?”
盛方明:“已经在院子中等殿下了。”
两人推开院门,就见沈姿正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闻逍挥推盛方明,面色不善地独自走近沈姿:“沈婕妤,多年不见,看来过得不怎么样啊?”
一听闻逍的声音,沈姿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自从她听说闻逍要来缈州,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闻逍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闻逍:“殿、殿下,当年之事,我也、也是受人指使啊!”
“受人指使?”闻逍哼笑一声,冰凉的视线扫向沈姿,“怎么,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勾结蒋太医,让他诬陷我母妃?”
“不、不是……殿下,饶我一命吧,求求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殿下!”沈姿连牙关都在发抖,说出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但她还是连忙想抛出真相换自己一命,“当年,其实是……”
“是崔铮卢让你这么做的,”可惜沈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闻逍打断,“这些我一直知道,靠这么点消息,你就想活命?”
沈姿整个人愣在当场,闻逍竟然知道当年的幕后之人是崔铮卢?
……那自己对于他而言,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一时间沈姿冷汗直流,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景,她是在忏悔吗?会对母妃有愧疚吗?还是单纯的怕死?
闻逍就这么一直看着惊恐的沈姿,过了半天他才施舍般道:“过几天,本王会把你们调回去挖河道,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本王便可以饶你一命。”
沈姿猛地抬起头,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她激动道:“殿下请说!”
“你接触过崔氏和孙氏,也知道孙氏商队吧?”
沈姿忙道:“都知道的,我对崔氏和孙氏再熟悉不过!”
闻逍:“据本王所知,缈州所挖的河道恰好一路沿着商道,而你只需要盯住打着‘孙氏’旗号的商队,把他们的坐骑、人手、车马数量,所有细节都记下来。”
孙氏?
沈姿不明白孙氏商队怎么惹了闻逍,但为了活命,她自然点头应下此事。
“一定替殿下办好此事!”
.
而另一边,孟临知还在和齐广恤讨论缈州田产和土地的问题。
孟临知蹲下身,用右手捻了块土捏开,怪道:“诶?齐大人,我瞧这官田的土好像比民田稍微肥沃湿润一些。”
齐广恤:“是的,民田那边一年要种几茬地,肥力确实比不上官田。”
两人商讨了一番解决粮食问题的方案,孟临知便忽然听到闻逍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临知,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临知蹲在地上,手上还抓着的泥块,实在是没什么形象可言,他忙甩掉手上的土道:“齐大人同我讲了讲缈州的田地问题,顺便分析了一下这里的土质。”
“等会回去记得洗手,”闻逍无奈地看着他,又对齐广恤道,“齐大人还有其他事吗?本王和孟大人还有些事要商量。”
“啊,没事了。”
齐广恤有些不舍地看着孟临知,难得有个人能不嫌烦地陪他聊聊这田地和粮食之事,但他总不能拦着闻逍和孟临知谈正事,便只好道:“晋王殿下和孟大人请便。”
孟临知笑着用干净的左手在齐广恤肩上拍了拍:“那齐大人,下次再聊。”
闻逍看着孟临知搭在齐广恤肩头的那只手直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但两人往缈州城内的居所走去时,闻逍却不停地用余光瞥孟临知的左手,最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孟临知:“你刚才怎么用脏手去拍齐广恤的肩膀?”
“啊?”孟临知一愣,“我左手是干净的,没碰土。”
闻逍一僵,干咳一声道:“下次别拍了,万一人家介意呢?”
“……哦,也是。”
孟临知直觉闻逍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其实闻逍说的也有点道理,他知道自己的左手是干净的,但齐广恤又不知道,万一人家心里也觉得脏也觉得膈应,只是不好意思说呢?
等两人回到院子,孟临知乖巧地坐在院子里小凳上伸出手,闻逍便打了盆水来往孟临知手上浇去。
就着水流,孟临知反复搓洗手,才确定把手洗干净了。他刚想甩掉手上的水珠,却被闻逍卡住手腕拽到面前,他竟从不不知何处掏出了一块香胰子,在孟临知的手上擦了起来。
孟临知看着闻逍专注的神情,好笑道:“你这可比我活得精致多了。”
闻逍拿着香胰子把孟临知的左手上上下下都搓了个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碰了其他东西得及时把手洗干净。”
“呃,”孟临知犹豫片刻道,“可我刚刚是用右手抓的土。”
刚刚他明明强调过了左手是干净的,所以他才用左手去拍齐广恤的肩膀,闻逍这么快就已经忘记了吗?
闻逍:……
闻逍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但面上却仍泰然自若:“是吗?反正都得洗干净。”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闻逍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第39章
你那时候对我的态度可比现在对盛方明的态度差多了!
闻逍给孟临知洗完手,又拿出帕子仔细擦拭孟临知手上的水珠,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孟临知看着闻逍认真的神情,忍不住感慨:“我的手这辈子没享受过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闻逍睨他:“我以前没帮你洗过手?”
“倒不是说这个,”孟临知反复打量着自己的手,“就是感觉你今天的态度跟以前不大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闻逍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临知,仿佛在期待孟临知能说出些什么来。
但其实孟临知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只是感觉到闻逍刚才给他洗手时的情绪有些奇怪,思索半晌,孟临知犹犹豫豫道:“抓我手的时候特别用力?”
闻逍顿了顿,忙松开了孟临知的手。但孟临知本就皮肤白,被闻逍这么一捏,手背上几个红色的手印子顿时相当明显。
这下好了,孟临知仿佛抓住了闻逍的罪证一般,他把手伸到闻逍面前指控道:“你看!”
闻逍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整个人都莫名松懈了下来,象征性地拍了拍孟临知的手:“是你的手太娇贵了。”
孟临知瞪他一眼,抽走手不让闻逍再碰,接着问道:“刚才和沈姿聊过了?”
“谈妥了,”闻逍颔首,“过段时间,我会安排沈姿继续去挖河道。”
孟临知有些疑惑:“还挖河道?不是打仗之后已经搁置了?”
闻逍解释道:“我考虑过了,一来缈州缺少灌溉水源,挖河道功在千秋,我们和梁国这仗也不会一直打下去,河道挖了总有能用得上的一天;二来盛方明送来的消息说,缈州官府规划的河道就在商道旁,正好可以让沈姿盯着崔铮卢的那支商队。”
听完闻逍的一席话,孟临知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撑着脸,一手给闻逍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呀我们闻逍,算得明明白白的。”
但语气一转,孟临知忽又揶揄道:“不过其实这事完全可以交给盛方明去做嘛。”
按照盛方明的说法,他们在此前就已经发现了崔铮卢借商队行走私一事,这次想抓崔铮卢的罪证,何不直接让盛方明这帮有经验的人去做?
闻逍长长地嗯了一声,才答道:“沈姿身份特殊,可以给我们当人证,而盛方明毕竟出身周国,身份敏感,而且他在缈州能用的人手也不多……”
“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是不信任盛方明?”孟临知打断闻逍未尽的话,笑着用手指戳了戳闻逍的心口,“而沈姿的小命却掌握在你手上,你觉得她好拿捏。”
闻逍辩解道:“我自然也会把盛方明的人安排进河道那边的监工中。”
“得了吧,还监工,”孟临知压根不信,“人家盛方明也帮你做了不少事了,你还这么防着他。”
被戳中心思的闻逍叹了口气,也不在孟临知面前继续伪装自己:“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刚认识那会你连我也不信呢,”孟临知摇了摇脚尖,“我也不强求你马上信任盛方明,让他自己一点一点证明给你看。”
闻逍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蹦:“他怎么能跟你比。”
“你说这,”孟临知捂住额头,“你那时候对我的态度可比现在对盛方明的态度差多了。”
现在闻逍好歹还是会对着盛方明做做样子,虽然疏离但看着总是客气的。
但闻逍刚认识他那会,总像个炸毛的小狼崽,对他十分戒备,时常没个好脸色,还是一直到后来皇后和纭红污蔑他偷镯子那事以后,闻逍才转变了对他的态度。
孟临知哼了一声:“你那时候还拿着刀想刺杀我呢。”
“怎么还翻起老黄历了,”闻逍坐在他旁边,有些尴尬地用自己的鞋尖轻轻碰了碰孟临知的鞋,“你那时候出现得这么突然,我当然害怕。”
孟临知震惊地转过头看他:“难道还要怪我?”
闻逍忙捧着孟临知的脸转回去,又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是我的错,给你赔罪好不好?”
“嘁。”
孟临知享受着闻逍的按摩服务,终于不再提那些陈年往事,闻逍赶紧转移话题:“你刚才和齐广恤聊什么了?”
“还是田产的事,我找齐广恤租了一小块地。”
闻逍有些意外,一时间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租地?”
“怎么还停了?”孟临知拍了拍闻逍的手让他继续捏肩,解释道,“齐广恤刚才跟我唠叨了半天缺粮草和田产下降的事,如果河道真的能通,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田产连年下降一事。
但现在缈州的田产已经相当严峻,而现在的河道还只有个雏形,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实现河水贯通。
我就想着反正我这儿有各种作物的种子,大部分还是经过改良的,产量高、适应性强,正好租块田地看看缈州适合种什么,这样才能真正解决缈州缺粮的问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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