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实在说不上好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众人忙碌地在处理伤员的伤口,往他们的伤口上撒金疮药、包扎伤口,痛苦的哀嚎声仍旧此起彼伏,但金疮药最多只能止血,在抑制伤口化脓感染方面的作用非常有限,而伤口一旦感染,伤员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十分渺茫。
一场胜仗尚且会有如此多伤员,更不要说如果失败了会如何。
孟临知站在营帐中,只感觉视觉、嗅觉、听觉同时受到了冲击,有人注意到闻逍的身影,忙肃容面向他:“晋王殿下来!”
这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伙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两人行礼。
闻逍摆手道:“本王和孟大人只是来看看诸位,不用如此客气。”
孟临知也道:“大家缺什么可以向上汇报,我们会尽可能地提供给大家。”
军医苦着脸上前:“孟大人,我们这儿缺了不少药材和伤药,还望您能想办法解决。”
“行,我找齐广恤尽快帮你送来。”
又有个战士挤上前道:“孟大人,我们军中的粮草也快跟不上了。”
孟临知摁了摁额头:“粮草我会想办法的。”
“呃……”
这时,孟临知身旁一个病重的战士痛呼着,他扼住同僚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向同僚说着什么。
孟临知凝神去听,却发现他不是在嚎呼救命,而是在交代后事:“王大哥,我、我娘住在城西的三水巷子里,拜托你……”
这战士被敌军捅了许多伤口,甚至还有几处洞穿伤,此时是忍着最后一口气在安排身后事。
孟临知不忍心再听下去,他和闻逍对视一眼,拿出了自己之前在京城囤的伤药,又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些抗生素、止疼药和麻醉药之类的药品交给军医。
他认真地给军医介绍每种药的用法,直给军医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有这么神奇的药?
他看军医一副愣住了的模样,干脆挽起袖子和军医一起救治伤员,闻逍看他充满干劲的模样,便道:“那我先去主营帐处理军务,等会再来找你?”
孟临知头都没功夫抬:“去吧去吧。”
孟临知前脚刚送走闻逍,后脚窦咸看望完自己的同僚,又走回了孟临知身边,只是这次他整个人都蔫巴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听他一直唉声叹气,孟临知瞄他一眼:“窦大人这是怎么了。”
窦咸丧气道:“有几个禁军弟兄伤得挺重的,还有几个折在了战场上……”
孟临知一顿,心中也隐隐有些难受,这些禁军一路护送他们来缈州,如果不送他们来,是不是就不用遭受此难了?
窦咸揉了把脸,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跟孟临知比划着:“孟大人,刚才咱俩被梁军追击的时候你丢的那玩意儿也太厉害了,那些梁国兵马一下就倒下了,那是什么东西?”
孟临知斟酌片刻,用窦咸可以理解的话解释道:“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加强版的辣椒水,人吸入之后会眼睛刺痛,喉咙冒火,连皮肤都像针刺一样疼。不过只要及时撤离并用水清洗,一般来说不会影响身体。”
“这可比辣椒水厉害多了,”窦咸眼睛一亮,“这东西能大量制造吗?要是可以,以后打仗我们就靠它了,那要打胜仗不是轻而易举!”
孟临知尴尬一笑,还量产呢,他这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的积分都已经快告罄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而营帐外,闻逍还有诸多军务要处理,告别孟临知后,他便抬脚往主帐走去。
走到半路时,他忽然注意到了站在路边的盛方明,闻逍停下脚步看着对方,似乎是不经意地道:“盛副将,之前本王让你去开城门接应孟大人时,城门为何开得如此之慢。”
盛方明似乎有些疑惑,他低头道:“殿下是何意?末将是严格按照要求和流程开的城门。”
“呵,”闻逍冷笑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盛方明的解释听进去,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没再看盛方明一眼,“别让我发现还有下次。”
这回,盛方明却没有及时跟上闻逍的脚步,他站在朦胧的月色下,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Demous宝贝的雷和20瓶营养液!
感谢Tammie宝贝的4瓶营养液!
第43章
他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还帮着他。
孟临知从收治伤员的营帐中走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约是人一疲惫就容易伤春悲秋,看着此刻挂在夜幕中的半轮明月,孟临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点怀念和平的现代世界了。
但孟临知也知道,和平从来都是来之不易的,即使是他过去生活的现代世界,各种摩擦冲突也从不曾停止,眼前的世界之外仍有战火纷飞,而他所习惯的和平生活,也是先人们在一场场战争中用生命换来的。
更何况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生存资源有限,国与国之间只能依靠战争互相掠夺有限的资源,才能维持一个国家的稳定。
要想获得和平,不仅需要将这块自前朝覆灭后便四分五裂的土地统一起来,更需要提高生产力,让百姓都过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这也正是他和闻逍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想到这儿,孟临知对着月亮思绪又逐渐飘散,也不知道他前段时间种下的改良种子如今长势怎么样了……
“孟大人。”
直到听到窦咸的声音,孟临知才回过神来,他跟窦咸打了声招呼:“窦大人,刚才我没见着你,你去哪儿了?”
窦咸:“刚才诸扬县撤离的那批百姓到了,我跟着去给他们安排落脚的地方了。”
孟临知也一直惦念着他们:“大家都好吧?”
“其他没什么,就是有些吓着、累着了,现在都歇下了。”
闻言,孟临知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天晚了,窦大人也快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营帐了再去休息,”窦咸摸摸鼻子,“之前晋王殿下吩咐我护你周全,没想到偏偏碰上梁军偷袭之事,让孟大人陷入险境,虽然没出什么岔子,但我感觉刚才晋王殿下看我那眼神,已经是想弄死我了。”
窦咸没好意思说,他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他肯定已经被闻逍千刀万剐了。
“有这么夸张吗?”孟临知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们都很怕他的样子。”
在他看来,闻逍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看起来颇有些严肃正经,但只要顺着他的心意行事,他就再好相处不过。
有时碰闻逍做了什么理亏的事被他逮住了,还会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还以为孟临知没发现他心里的小九九,就这样哪里吓人?
幸好此时此刻窦咸听不到孟临知的心声,不然怕是要被孟临知对闻逍的滤镜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往后一仰,小声嘀咕道:“晋王殿下还不恐怖吗?他也就在孟大人你面前比较随和了,你不知道,刚才有个禁军兄弟跟着一起上了战场,都说殿下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了。”
孟临知却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引以为傲:“这不说明了他很厉害吗?”
窦咸用诡异地眼神看着孟临知,想说那可是战场,第一次上战场不紧张不害怕就算了,晋王殿下竟然还能眼都不眨地乱杀一通,眼瞧着鲜血喷涌的场景也不发怵,要知道就算是他们禁军中的同僚,初次杀人的时候也一阵阵手软呢。
窦咸一言难尽道:“孟大人,你不能只看晋王殿下在你面前是怎么样的,也得看看……”
“看看什么?”
听见一道冷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窦咸吓得一个哆嗦,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就看到面无表情的闻逍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听了他的多少腹诽。
窦咸冷汗涔涔,在这一刻绞尽脑汁地尽力补救道:“也得看看殿下平常是怎么关照我们的……”
闻逍冷哼一声:“行了,没事就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里碍眼。”还偷偷跟孟临知说他坏话,真当自己没听见呢?
看闻逍没有要追究他责任的意思,窦咸霎时如释重负:“殿下和孟大人早些休息!”丢下一句话,便飞也似地逃了。
孟临知好笑地拍了闻逍的肩膀一下:“他本来就怕你,你还吓唬他。”
“啧,”闻逍又剜了狼狈逃窜的窦咸一眼,“他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还帮着他。”
“还挺小气,我这不是想帮你维护一下你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嘛,”孟临知嘟囔了一句,“军务都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闻逍摇头:“太晚了,我看他们都快累趴下了,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京中倒是传来消息,皇帝说是已经通知冠州送粮过来了。”
冠州就在缈州附近,既然如此,那要不了多久冠州的粮应该就能送到了。
孟临知松了口气,缈州城中本就缺粮,现在辅一开战,粮草肯定会消耗得更快。如果这时候冠州的粮能及时送达,那就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孟临知道:“早知如此,当时离京的时候,我就应该收一批粮在系统空间里。”
闻逍原本想说什么,但看孟临知一脸倦容,便道:“你也累了吧?”
看出闻逍像是有话想对他说,孟临知便强打起精神道:“还行,怎么了?”
“……跟我来。”
闻逍拉着孟临知拐了个弯,往军营的最侧边走去,孟临知莫名其妙地跟在闻逍身旁,最后两人一路走到了军营的马厩边。
孟临知一头雾水地站在马厩前,也不知道闻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干脆直接问道:“怎么突然带我来这儿?”
闻逍没直接回答,而是指着一旁的角落道:“你看看那几匹马和其他战马有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夜深了,不少战马都已经歇下,而一旁的角落中,却卧着二十来匹高壮的战马,它们打了几个响鼻,在月夜中睁着莹润的眸子盯着突然闯入两人。
孟临知敏锐地注意到这几批马的腿上都有一些不同程度的伤,看起来像是摔伤了的模样,他思索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今天追我的那些梁国士兵骑的马?”
“是的,按你的说法,等外面的白烟散掉后,我便派人去把那伙梁国兵马统统捉拿归案,几个士兵抓去拷问了,他们的马就关在这儿。”
得到闻逍肯定的回答,孟临知点点头,开始琢磨这几匹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值得闻逍趁着夜色都要带他来走一趟。
不同品种的马,体型、毛色甚至长相都不尽相同,齐国这边的战马分为三类,其一是缈州当地饲养的马匹,体型较大,奔跑的速度也相当快,只可惜耐力不足;其二是一路随从孟临知等人从京城抵达缈州的马匹,虽然体型矮小速度也慢,但耐力很强;最后一类,则是盺州一带产出战马。
盺州战马体型高大且十分健壮,不仅同时拥有极佳的速度和耐力,而且能够适应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的作战,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良驹宝马。
不仅如此,盺州战马也是公认的最好的战马,只是这种马培育起来比较困难,只有齐国盺州一带的牧民擅长繁育这种战马。
但此刻,孟临知看着那几匹马,却越看越古怪,这怎么看着像是盺州战马?
可盺州战马作为齐国的战略物资,齐国向来都是严禁盺州战马流向他国的,即使其他国家在战场上侥幸缴获了几匹,也很难大规模地繁育起来,最后只能被送去培养成主将的坐骑。
但现在为什么来袭击他的梁军,每个人骑的都是盺州马?
是他真有这么重要,值得梁国给每个来刺杀他的士卒都配上一匹盺州马?还是说,他们梁军中根本就不缺盺州马?
梁国,盺州马……
孟临知一下醍醐灌顶,诧异道:“这很有可能是被崔铮卢走私到梁国去的盺州战马?”
“我感觉八九不离十,”闻逍沉声点头,“今天在战场上,我瞧见不少梁国兵卒骑的都像是盺州马。”
孟临知嚯了一声,崔铮卢这胆子有够大的,竟然走私了这么多盺州马,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连他们齐国自己的将士们很少能匹配到盺州马呢。
其实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崔铮卢借商队走私一事,等于是已经知道答案,只等着倒推过程,再多一些耐心等崔氏露出破绽,就可以找到证据然后一举扳倒崔氏。
但转念一想,孟临知又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啊,崔铮卢把马卖给梁国,可现在镇守缈州的是他的亲哥哥崔济开,他就不怕梁国兵强马壮之后,直接把崔济开给打懵了?”
崔济开作为一名老将,实话实说能力是有的,但奇怪的是,他一来缈州,梁国方面很快就停战了,可现在他和闻逍一来,梁军竟又开始动手动脚,这时间未免卡得也太巧了些吧?
看着孟临知紧锁眉头的模样,闻逍揉了揉他的额头道:“这崔济开肯定也不简单,最近我会找人盯着他的。”
听了闻逍的话,孟临知忍不住道:“诶唷,现在愿意让别人帮你干活了?以前谁也不愿意信任的闻逍去哪儿啦?”
闻逍知道孟临知又在逗他,但他看着孟临知揶揄的目光,却突然想到被孟临知如此信任的盛方明,对孟临知的态度却颇有些奇怪,闻逍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
恰巧这时孟临知打了个哈欠,闻逍看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疲惫,轻叹了口气,夜色也确实晚了,他干脆道:“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孟临知拍了拍嘴,确实也累了,他懒洋洋地把头抵在闻逍肩膀上,想到自己在金阳这儿还没个着落,便慢悠悠道:“我晚上睡哪儿?”
“你还想睡哪儿?”闻逍笑着揽住他往营帐中走去,“当然是跟我睡。”
.
几天后,京城外,麻沽池边。
崔铮卢看着崔济开送来的线报,气得将一沓纸摔在地上:“梁国这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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