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蒙斯被刺疼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捂住脸颊,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门锁打开,只见熟识的微胖身形推门走了进来。
门再次被关上。
勒蒙斯渐渐适应了几小时不见的光明,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面前离他只有三步远的泰塔,他猩红的眼中一片冰寒,早已不见了往昔的憨厚老实。
泰塔完全意料到了将会面对犹如霜雪的勒蒙斯,而且对方身形高大,体魄强劲,并且没被进行任何束缚,只要对方站起来就能以俯视的姿态战胜他,但是他浑然不怕。
甚至,只要勒蒙斯冲动对他动手,便会创造出更有利于他们的局面。
泰塔此刻少了几分谄媚,多了几分严肃,他看向对他十足防备和敌意的勒蒙斯,率先开口说道:“负责尸检的法医告诉我一个消息。”
听到这话,勒蒙斯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哑着声音颇有压迫感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勒蒙斯完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泰塔,因为身高的缘故,泰塔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着勒蒙斯,可只是一眼,他便感受到了那种来自军人才会有的威严和震慑,刚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心脏顿时又忐忑起来。
泰塔假装镇定,双手合十着说道:“经法医鉴定,你母亲确实是自杀。”顿了顿,他又重申道,“是没有任何阴谋的自杀。”
听到自杀二字,勒蒙斯瞬间捏紧了掌心,而泰塔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他突然愤怒起来。
他厉声道:“泰塔,你是钵多哈教会的□□,是一名经过多年教义思想洗礼的僧人,不应该满口胡言!”
泰塔被勒蒙斯的低喝吓了一跳,但是他不敢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导致丹交代的事情功亏一篑。
他憋着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待得觉得状态稳定不再害怕,才道:“我说的切切实实是真的,阿那就是自杀,你知道警备队的初步判断是什么吗?”
勒蒙斯却是逼近泰塔一步,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不能再加剧麻烦,他此刻已经将泰塔这个小人提溜起来,狠狠地砸在密不透风的铁墙上。
泰塔被勒蒙斯高大的身影遮住光线,更加紧张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但他还是选择继续激怒勒蒙斯,道:“警备队初步判定,阿那是畏罪自杀。”
“你!”勒蒙斯直接一把将泰塔抓了起来,饶是早有预料,泰塔也被对方快如闪电的行动吓得僵住了身体。
可下一刻他依旧不怕死地继续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阿那毒害主教罪大恶极,科技之城的民众都在声讨她,事情的影响越闹越大,而她为了不牵连你这个身为军人的儿子,只好用死亡屏蔽掉一切众说纷纭和口诛笔伐,她是为了保全你!”
这段话听的勒蒙斯顿时呼吸一滞,他更加愤怒起来,一把将泰塔推开,嘶吼道:“你在瞎说什么?!”
泰塔被推的踉跄几步,见勒蒙斯情绪有些失控,强自压下害怕继续添油加火,道:“你以为你能救你母亲,但却是自寻死路,阿那毒害主教是不争的事实,你就算觉得她是被人指使,但她也终究是凶手之一,而你身为杀人犯的儿子竟然想把恶魔放出来,你不觉得有悖你军人的操守和素养吗?更或者,你其实知道阿那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而你的所作所为也仅仅只是其中一环……”
“够了!”
勒蒙斯突然暴喝一声,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被吓得满面惶恐的泰塔。
直到泰塔顶不住压力再次后退半步,勒蒙斯才冷笑一声,阴沉道:“泰塔,钵多哈教会讲究因果报应,你们如此卑鄙无耻,迟早要遭报应的。”
听到勒蒙斯这番近乎直白的警告,泰塔赶紧双手合十地拜了一下,说道:“我等问心无愧,倒是勒蒙斯你,该如何替你母亲向钵多哈神赎罪?主教是科技之城一道强有力的精神支柱,如果你现在能顺畅地接进网络,就会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了。”
这话让勒蒙斯更加捏紧了拳头,愤怒甚至要化作实质从眼里迸射出来刺向泰塔,面对泰塔泼过来的一瓢又一瓢的脏水,他的理智也一步步被挑衅到崩溃的边缘。
然而就在一瞬间,勒蒙斯忽然冷静了下来,之前思索时呼之欲出的答案也慢慢在脑海里成型。
泰塔是钵多哈教会资历久远的一名□□,也是丹.潘迪特得用的助理,此刻故意来他面前歪曲事实激怒他,不被授意很难说得过去,且恰恰是他过分多余的倾轧让他产生了怀疑。
如果丹是因为他打了对方而铁了心要将毒害主教的罪名按在他母亲的头上,那多少有些肆意妄为有失公正,他依旧坚持他的母亲不会是杀害主教的凶手,那这种前提下,就是他母亲不得不背下这个罪名,而真正的凶手可能就是最先发现主教中毒并将他母亲抓起来的丹护法。
从他来到钵多哈教会总部开始,丹护法就一直阻止他见他的母亲,假若他母亲真是凶手,对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而且现在还派了泰塔来对他进行洗脑蛊惑,说他可能知道他母亲的阴谋,这实在是不正常,而他母亲自杀,甚至会是被杀人灭口。
想至此,勒蒙斯的怒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他紧盯着泰塔,缓缓道:“你跟我母亲熟识一场,却这么对待她。”
泰塔没想到勒蒙斯会这么说,顿时愣了一愣,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情,立刻道貌岸然地说道:“阿那对待钵多哈教会的虔诚众人皆知,可恰恰是这样,我才难以置信她竟然会毒害主教。”
听到这话,勒蒙斯深深看了泰塔一眼,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
泰塔见他这模样,顿时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所思所想,心中更加忐忑害怕。
但他继续说道:“你身为军人且是钵多哈教会的信徒殴打了教会重要的成员之一,将会面临受害者的起诉,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甚至你的军旅生涯将到此结束,不过这件事情弗朗斯先生说应该有转圜的余地,只看你怎么配合。”
这番话让勒蒙斯更加醍醐灌顶,他冷冷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泰塔顿了顿,才道:“承认你母亲就是凶手。”
勒蒙斯目光顿时变得狠厉起来,“泰塔,你侍奉钵多哈神的心竟然如此肮脏。”
泰塔突然笑了笑,似乎在讽刺,“这都什么时候了,谈论我的人品对你现在的处境毫无用处,你这脑子跟你的面相一样憨厚实诚。”
勒蒙斯重重道:“我母亲不是凶手,也不可能在你们的操控下成为替罪羊。”
泰塔却是不再接下这个话题,只道:“随你,就看后果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还有就是——军部在这件事情上会选择保你还是敌对钵多哈教会,这真是一个让人期待的选择题。”
这一段话却是让勒蒙斯心脏猛地停跳了一下。
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几个小时来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打伤了丹护法的事情,确确实实给军部惹了麻烦。
这是一件完全违背军人准则的事情。
想至此,勒蒙斯瞬间陷入到了自责中去,对能洗刷掉母亲冤屈的事情甚至失去了为数不多的信心。
第60章
主教被毒害的事情越演越烈, 短短一夜的时间,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便驱散了八.九波来寻求公道的信徒。
第二天上班时间才开始,迪尔和陆栩便来到了钵多哈教会总部, 打算打听更多关于勒蒙斯的事情。
陆战探索营小队成员们在得知勒蒙斯被钵多哈教会护法下令囚禁的事情后, 愤慨的情绪一直在众人心中久驱不散。
勒蒙斯在应激的情况下打伤钵多哈教会的护法确实是他的错误,但是勒蒙斯好歹是军部的一名军人, 被钵多哈教会直接关押起来限制人身自由, 这完全是在藐视军部的权威,同时也是对陆战探索营小队的漠视和挑衅。
如果再往深一点思考, 很难不让人觉得钵多哈教会是在借由此事一点点试探军部的底线。
而且勒蒙斯母亲毒害主教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让人觉得一直以来都善良可亲的阿那仅仅只是钵多哈教会的牺牲品,然而阿那突然的死又给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擦不干净的灰尘, 让真相变得分外无力且苍白。
迪尔和陆栩刚到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的时候,这里的安保人员才刚刚驱散了十几个来抗议的信徒。
迪尔和陆栩边走边小声商量着如何顺利进去,然而这些安保人员见到两人靠近, 不问缘由便直接让安保机器人将他们围了起来,并在一旁语气不是很好地呵斥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
突然被这样以攻击警戒的姿态对待,迪尔和陆栩心中一凛, 顿时展开了防御的架势,手已经悄悄放在了腰间隐蔽收藏的枪械上,两人面面相觑一眼, 见情况竟然如此严峻, 心中更是生起气来。
迪尔看向不远处一脸麻木且死鱼眼的安保人员,冷着脸说道:“麻烦确认清楚,我们不是你们要驱赶的信徒!”
那些安保人员对迪尔的话置若罔闻, 只道:“针对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去添乱, 你们这是在给我们惹麻烦!”说着一挥手,便指示安保机器人将这两人驱离总部大门口。
这话叫陆栩直接怒意上脸,“他奶奶的,钵多哈教会的安保什么时候这么豪横,一刀切是吧?”说着他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一个安保机器人,开出一条路窜到那些安保人员面前,随手揪住一个保安的黑色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你们谁啊?这么无法无天!”被提起来的保安使劲儿挣扎着,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然而却被困在陆栩的手里纹丝不动。
其他人被陆栩这架势吓了一跳,顿时也失去了想法。
“艹!”迪尔轻嗤一声,一脚踹开一个安保机器人也走到那几个安保人员的面前,他再次冷声说道,“连你陆战探索营小队的爷爷都不认识,还敢欺负我们?你们这些人图省事儿,不问缘由就驱逐我们,当我们这些做军人的是傻子?”
听到这话,几个安保人员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显然也没想到这会儿踢到了硬茬子。
这时一个应该是做队长的保安赶紧站了出来,立刻卑躬屈膝地给迪尔和陆栩赔罪道:“是我们的错,请先把他放下来,你们要进总部可以这边登记一下!”
只见事态一下子有了转变。
陆栩看到面前这个一副欺软怕硬十足谄媚的保安,顿时倒了胃口,带着怒意将手中的保安放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
迪尔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事情的,也没有再深入纠结这件事情,只示意那个安保人员带他们过去做入门登记。
“希尔亚?怎么有三个人的名字?”迪尔刚登记结束,那保安便惊讶地说道,同时更加猜不透这一行人来钵多哈教会总部到底有什么目的,心中不免更加害怕竟然草率地同意让他们进入总部。
迪尔轻呵一声,道:“我们副队长想亲自见弗朗斯先生一面,难道你有异议?”
那保安顿时愣了一下,只见这时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一身军装衬的他英姿勃勃却又温文尔雅,比起面前这两个刚刚气势强劲的家伙,这个脸色甚至有些苍白的男人更像个坐办公室的文职军官。
但保安更是呆住,瞬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害怕的情绪,对这个年轻男人的到来不敢多加置喙,他渐渐想明白一个事情,或许在他旁边的这两个男人只是来给他打头阵的。
希尔亚不疾不徐地走到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他看向迪尔和陆栩的方向微微点头,没说任何话便径自进了门去。
十几分钟前,他们接了贺雷的命令专门过来跟弗朗斯就勒蒙斯的事情进行谈判,并且没有直接跟弗朗斯进行预约给他做下准备的机会,所以才发生了刚刚迪尔和陆栩弄出的那一幕。
而军部,完全默认他们的做法,不久前元帅才联系了他们的队长贺雷。
进门之后,希尔亚便直奔弗朗斯所在的办公室。
今日凌晨五六点的时间,在确保主教完全转危为安后,弗朗斯便又回到了钵多哈教会总部的办公室处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主教被毒害的事情完全推到阿那的个人行为上,然后将钵多哈教会受到的各种质疑和抨击彻底清除。
阿那没有受任何干扰进行自杀的行为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他却忧心忡忡地担忧着科技之城的民众是否会完全信服阿那这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即使有警备队的帮助,将罪责完全由阿那承担的事情还是不免会让钵多哈教会沾染上阴谋论的腥臊。
因为很重要的一个事情没有确定,那就是阿那毒害主教的动机。
他身为钵多哈教会的首脑,自然清楚这是教会内部涤荡出的波诡云谲,然而他却是万万不能让教会内斗的事情扩散到任何一个信徒耳中。
正艰难地思索着,泰塔的匆匆而来却打断了他的思路,弗朗斯顿时不高兴起来,赶紧问他什么事情。
此刻的泰塔正协助还在修养的丹帮弗朗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泰塔敏锐地察觉了因为自己的贸然让弗朗斯的情绪有所波动的事情,他赶紧赔笑着道歉,又赶紧道:“是陆战探索营小队的副队长希尔亚想要见首脑先生一面,他已经在办公室门口不远处候着,安保人员直接将人放进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弗朗斯的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端起桌上有些凉意的茶水喝了一口,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琢磨和深思。
昨晚深夜的时候,贺雷和唐禹还来了总部打探了阿那尸检报告的信息,如果贺雷真要解救处境不妙的勒蒙斯,他应该要亲自前来面对他,而不是派一个副手来跟他面对面谈话。
其实他默认丹对勒蒙斯的处置也有更深层次的打算,他想借勒蒙斯的事情,正大光明地跟贺雷谈一谈关于中将评估选拔的事情。
尽管贺雷这个出色的少将对于升任中将毫无悬念,但是如果他愿意和钵多哈教会合作,毫无疑问更能创造互利共赢的局面。
即使没有勒蒙斯的这件事,他也会找机会向贺雷抛出橄榄枝,就像他拉拢唐禹一样,钵多哈教会现在正需要的,就是能给教会源源不断注入力量的优秀年轻人,以及来自他们的支持。
然而此刻贺雷却只派了希尔亚过来,且不说他对希尔亚的信任,但说他放心手下来处理这件事情,背后是否又有什么算计和阴谋?
贺雷有多大的能耐,他无法得知十分却也能看透九分,这是个跟唐禹一样危险难缠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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