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发丝如瀑般落在身上,鼻尖几乎近到贴上他的脸。
“喜欢我宠着你啊,”楚颐话里有话,声音极轻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顾期年:反正你喜欢的跟我想的肯定不一样。
第17章
马车没有回朱宅,而是出了山路后直接去往南山脚下的小院。
楚颐闭目靠在车厢内,途中都未再看少年一眼,等到了地方,他率先下了马车,径直进了院门。
顾期年犹豫片刻,大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楚颐没有留人伺候,挥手令人退下后,门被下人贴心关了起来,少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表情微变,却兀自倔强地转回了头。
“看来果真不怕。”楚颐在软塌上坐下,目光冰冷看着他道,“不是把自己当男宠吗?还不上前伺候。”
少年静静站着,没有动。
楚颐忍不住笑了。
他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缓声道:“怎么,不愿意了?男宠应该做什么,还需我教你?”
少年眸光晃了晃,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道:“我知道阿兄不喜欢有人在你面前耍手段。”
“可阿兄最后为何还是肯护着我?”
楚颐忍不住嗤笑出声道:“护着你?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消息传入顾家耳中而已。”
少年看着他,因为事先已明白,表情依旧平静,想到两月后母亲的丧礼,他垂了垂眸,声音极低道:“我答应过阿兄会听话,不会惹你生气,会讨你欢心,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好不好?”
“赔礼?”楚颐淡淡道,“意思就是我得原谅你了。”
“那……那阿兄还想要什么?”
楚颐沉默看着他,手臂轻抬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突然道:“你过来。”
少年微微蹙眉,却还是听话上前。
他脚步轻缓,一直走到软塌前才停下,依着楚颐的示意俯下身来。
楚颐微微起身,双手沿着他的手臂滑过,一路向下,最后落在手背上,微凉的指尖拢着他的双手,轻轻按在软塌两侧。
少年身体微僵。
两人距离几乎只有半臂远,呈现出一种暧昧而亲昵的姿势,空气中满是淡淡的脂粉香,呼吸徐徐喷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明明亲密无间的样子,却又莫名剑拔弩张。
楚颐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太不乖了,故意招惹那种人,只是想试探我的态度?可你是我的人,别人不可觊觎,更不能沾染半分。”
他目光骤冷,缓声道:“若再有下次,就真的别想再跟着我了。”
少年回望着他,本以为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手段,却没曾想他竟是因为此事才会那么动气,呼吸乱得不像话,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乖顺点头道:“好。”
楚颐放开他的手,靠回软枕上,问:“上回我送你的胭脂呢?”
少年恍然回神,微微直起身,从怀中摸出那枚小小的妆盒,轻轻打开。
楚颐扫了一眼,见他一直贴身带着,面色也好了一些,似笑非笑道:“不是说要涂给我看吗?就现在吧。”
少年脸色变了变,立刻一脸抵触,断然道:“我不要。”
“不要?”楚颐脸色沉了下来,缓声道,“这就是你赔礼的态度?若是陆文渊,绝不会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
少年猛然看向他,死死咬住下唇,紧握着拳道:“我不是他,你看清楚了。”
楚颐轻笑一声,手臂搭在身侧雕花榻靠上面,撑着脸懒懒道:“你也知道你不是他?不过他的替身而已,若再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回顾府,不是想送你母亲吗?待蛊毒发作,干脆直接去陪她好了。”
少年胸膛起伏,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颐看他这副气呼呼的样子就想笑,好整以暇地坐直身体,拍了拍身侧。
“过来,我帮你涂。”
少年静默片刻,最终听话地坐了下来。
楚颐伸手接过妆盒看了一眼,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顾家小少主涂脂抹粉的样子,唇角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意。
他用指尖勾了一些脂膏,轻轻涂在了少年的唇上。
少年唇色粉润,唇形很好看,轮廓锋利,又薄,沾上殷红立刻艳丽如花,想起他生气时轻抿的样子,又带了几分倔强,和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腔调有些格格不入,却轻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当初楚颐将他带回府,就是因为昏暗小巷中,少年那副倔强不肯服输的样子太过惹眼,如今肯乖乖低头服软,实属难得。
楚颐轻触着柔软的唇,一点点用指尖匀开,耐心专注,少年目光静静看着他,按在榻上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柔软光滑的狐皮绒毯深深陷进指缝,他微微屏住呼息,一动不敢动。
好半天,楚颐才放下妆盒道:“好了。”
他微微后退又看了一眼,脸上终于带了丝笑意:“怪不得女子们爱粉妆,果然更好看了。”
“真的很好看吗?”
少年局促地避开目光,片刻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又甜又乖,他抓着楚颐衣袖一角,轻声道:“阿兄也涂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楚颐扫了他一眼,道:“你是男宠还是我是男宠?”
少年没有接话,垂了垂眸却突然问:“你与陆文渊,也一直如此吗?”
想到上次金吾卫已吩咐下去,若是顺利,陆文渊此时应该已不在人世了吧。
一年的相处,形影不离的相伴,骤然少了此人,即便一切如常,也总会觉得缺了些什么。
楚颐沉默片刻,道:“他身上没有我不喜欢的地方。”
少年抬眸看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难掩的闷痛,痛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甘、委屈和纠结等纷杂情绪一下子汇聚脑海。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问:“因为阿兄喜欢的人不在了,所以才要如此对我,才要报复在我身上吗?”
楚颐回神看向他,目光依旧淡得没有一丝温度,却笑道:“想必第一次见你时我已说明白,我带你回府并非因为你的身份或是其他,我留下你只是因为我喜欢。”
“你身上有许多我不喜欢的地方,可也实在很合我胃口,好好改改,还是可以代替陆文渊的,对不对?”
少年静静坐着,没有接话。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江植恭敬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主人,朱老板来了。”
朱湛明平日最怕麻烦,骑射场一事,想必已耗费他不少精力和心情,楚颐淡淡应了一声,转向少年道:“走吧,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半步。”
少年眸光晃了晃,听话地点了点头,却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阿兄想让别人看我这副模样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花瓣般殷红的唇上,皱了皱眉。
“擦掉。”
*
楚颐到时,朱湛明正焦虑地在前厅不停来回踱着步。
见到他来,立刻脸色一松,大步迎上前,却张口结舌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颐在桌旁坐定,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钱家去求你了?”
朱湛明骤然抬起头,紧接着小鸡啄米一般狂点道:“小世子真聪明,的确是钱老板去找了我,你说说钱家他们一直自诩名门,钱老板更是整日端着架子,为着钱大那种货色,竟然亲自上门求情,又不是亲兄弟,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遇到事时,也还有自断手足的呢。”
说着,他试探问:“那个钱大,是不是死定了?”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他不该死吗?”
“该该,谁让他惹小世子生气,还好……”他目光落在楚颐身旁安静坐着的少年身上道,“还好顾小公子没吃什么亏。”
“被那般言语侮辱,还叫没吃亏?”楚颐淡淡道,“当初陆文渊不过被人说了句以色侍人,便被我抽掉舌头上了绞架,你觉得钱大惩罚过重了吗?”
朱湛明脸色微变,叹气道:“我就说了我不该来,可钱老板死活逼着,非要我试一试,钱大当初勾结官府,冤枉了不少人入狱,如今轮到他,也算报应了。”
楚颐笑了笑,目光看向一旁的顾期年道:“你不是一向熟记大陈律法吗?你也觉得如此惩罚不妥?”
少年抬眸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陈律法不主张滥用私刑,即便有错,也该依律来判。”
“但是阿兄一向如此……”他平静补充道,“就连府中都私设刑堂,多一桩少一桩有何分别。”
朱湛明悄悄看着二人,背心冒出一身冷汗。
楚颐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四年前能入他眼的也不过一个唐小公子,其余人哪敢指着鼻子说他有错,即便真的有错,到最后也皆是旁人的错,没人敢在他身上找不痛快。
况且这个顾小少主才在骑射场内惹了他,就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楚颐沉默片刻,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表情不辨喜怒,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少年的嘴唇道:“这里没擦干净。”
朱湛明瞪大了双眼。
少年嘴唇微张,轻声问:“阿兄不生气吗?”
楚颐将那抹红色擦掉,收回了手。
少年一向如此,他是早了解了的,当初第一眼见他,也同样是拿大陈律法来压他,顾氏势力遍布,手下犯事者无数,却养出这么一个小古板,也挺难得。
“当然生气,”楚颐淡淡道,“所以,今晚都要听我的,就当补偿了。”
作者有话说:
朱湛明:我不是来求情的吗?怎么莫名吃了顿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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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falg先删了太丢脸,但是还是有效的
第18章
朱湛明被随意两句打发走了。
临走前,脑中已不再是钱老板蹲在桌边,拉着手目光温柔地轻声恳求,而是让他骤然敏锐捕捉的几个关键字,“今晚”、“补偿”。
他原本还纳闷究竟补偿什么,联想到小世子伸手触碰顾家小少主嘴唇的样子,他很快想明白了。
肯定是亲过了!
没想到顾家小公子看着一板一眼,却还真有两把刷子,单凭一张嘴,就摆平了眼里揉不得沙的世子。
他搓着手满脸激动,撞破私情的兴奋令他脚步轻快地几乎要飞起来。
楚颐将茶盏拿在手中,又搁下,看着那道上蹿下跳的背影,皱眉问:“他怎么了?”
顾期年随之扫了一眼,猜测道:“大概是与钱家相斗多年,并非真心实意求情,阿兄拒绝了,他反而放下一桩心事。”
楚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多年相争,哪有能和气坐在一起的。”
到了晚上,楚颐令人准备的东西已全部备好,等二人坐在桌旁,足足二十道菜纷纷上了桌。
楚颐扫了一眼,笑道:“果真是用心准备了,许多菜式都是京城少见的。”
顾期年皱了皱眉。
“这些菜是特意准备给你的,全都要吃,每道菜至少三口,吃不完不准睡觉。”楚颐喝了口茶,慢慢道。
“你说的补偿就是逼迫我吃这些?”
少年一脸抵触,执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看了半天,又放下道:“这些根本无法入口,不然还是吃红枣糕吧。”
“好。”楚颐点头,“不过,必须先把这些吃完。”
不等少年反驳,他又道:“不愿意?你每日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若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那个钱大,反正他对你极有兴趣。”
顾期年脸色骤变,干脆将筷子丢在了桌子上,“你的乐趣就是折磨我?”
楚颐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认真道:“没错,我的乐趣就是看顾家小少主在我身边一天天变乖,一点点被驯服。”
顾期年天之骄子,不似幼时那只被楚颐看上的白猫,倒像是几年前北疆送入京中的那匹烈马。
那是匹棕红骏马,机敏矫健,传闻能日行千里,却因性子太烈,实在难以驯服,皇上便下令,若谁可以将之收服,那匹马就归谁。
其余皇子公子们只是稍作尝试便放弃了,只有楚颐,整整与它耗了两日,最后不仅马遍体鳞伤,他自己也挂了不少彩,最终将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他只不过留了两三日,便没了兴趣,转手将马送给了五皇子。
楚颐并没有骗顾期年,他一向只是喜欢强人所难、喜欢收服一切的感觉,只要少年肯乖乖听话,事事服从,两个月后,或许根本就用不了两个月,他就会烦了,腻了,不喜欢了。
少年沉默下来,突然道:“陆文渊也一样吗?”
楚颐手指微顿,面色如常道:“陆文渊自然不同,他原本性子便如此。”
说完又皱眉看向他,“别再提他。”
一顿晚膳吃得艰难压抑,少年紧皱眉头,如同赴刑一般,吃一口,喝上一口茶,再吃一口,再喝一口茶。
楚颐忍不住想笑,甚至突发奇想,若是把用膳加入安国公府刑法,对顾期年来说,大概比什么神仙汤、弹琵琶更痛苦百倍。
整整一个时辰后,少年放下了筷子,满脸怨气道:“吃完了,你满意了吗?”
楚颐确实满意,撑着脸看他道:“我现在就令人去给你买红枣糕。”
顾期年摇了摇头。
“我不舒服,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楚颐原本的火气早已全消了,少年这般听话,他也愿偶尔宠着,于是点头应下,只带了江植,出小院后沿着小巷,慢慢往街市走去。
街市依旧灯红酒绿一片繁华,两人并肩前行,一路悠闲踱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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