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皱了皱眉,那晚生气的明明是顾期年, 也是他先因阿暄而闹脾气, 难哄不说, 居然还先埋怨上了。
腕间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他将手收了收,立刻又被紧紧抓住,继而十指紧紧相扣在一起。
楚颐见抽不回手,干脆任顾期年拉着,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生气什么?生气我被那个方老板当成了你身边的男宠?”
一旁的王大人面色紧张,来回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头上冒出大颗大颗汗来。
传闻中楚家顾家本就不对付,两位小少主更是王不见王,其中恩怨连他在安州都略有耳闻,若两人在此处再吵起来,指不定殃及池鱼,连累整个安州。
见小二刚好端了酒菜上桌,他连忙上前拿起酒壶替三人斟酒,声音恭谨道:“二皇子,世子,顾小少主……三位舟车劳顿辛苦,还是请先用膳吧。”
楚颐身体本就不好,连日赶路下来早就有些体力不支,路上吃住几乎都是将就,他的脸色苍白,目光淡淡朝桌上看了一眼,却没有动。
那只手缠得他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让人用膳的意思。
其实顾期年耍些小脾气,楚颐心里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一路赶先等在安州,也是因为想早点见到他。
顾期年脾气向来执拗,却尤其在意他,之前每次生气都只是为了让楚颐也多在意几分罢了,毕竟都是自己的人了,不高兴了哄哄就是,哪有真的跟他生气的道理。
楚颐懒懒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二皇子拿起筷子正欲夹菜,偏头看了楚颐一眼,关切问:“阿颐你脸色不太好,是没有胃口吗?”
不等楚颐回答,王大人连忙问:“这些饭菜是安州这边的特色,是不是不合世子的口味?”
“下官这就令人再准备些别的过来……”
说着,他就要出门去叫小二。
“不用。”楚颐道。
王大人脚步顿住,应了一声后,悄悄看了他一眼,僵在原地不敢再开口。
顾期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笑一声问:“要我喂你吗?”
那日在和盛酒楼,虽然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可毕竟当时在场的锦绣布庄的两位老板早就在青楼撞到过他们,钱老板更是知道他和顾期年关系匪浅。
难道要当着二皇子和安州太守的面让他喂吗?
二皇子愣了愣,却误会了顾期年的意思,连忙替楚颐说起了话:“阿年,途中阿颐也很关心你的,既然出来了,大家就好好相处,楚家和顾家的恩怨,日后再提不迟。”
“是吗?”顾期年似乎只听到了前面半句,面容无波道,“那你说说他是如何关心我的?”
二皇子看了楚颐一眼,无奈放下了筷子。
“此次我们去衡州本就公事繁多,虽然你们二人一向接触不多,可阿颐却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我知道阿年你因为你母亲的事向来对楚家有成见,可公务要紧,其他不如先放一放?”
顾期年抿唇看了他片刻后,低声道:“谁要跟他交朋友。”
说完放开了手。
一顿饭下来,二皇子和王大人吃得提心吊胆,等四人终于离开,提前备好的马车已早早等在了酒楼门前。
顾期年此次过来带了仇云,自上次轩逸茶楼一事后,仇云见了楚颐总有意无意躲着,此时他等在马车上,抬眼对上楚颐的目光,脸侧莫名一红,忙跳下替顾期年打起帘子。
两人的马车也已分别到了身前,楚颐刚想上车,抬眸对上顾期年恋恋不舍的眼神,动作停了停,看向一旁的王大人。
“怎么顾小少主的马车比我宽敞许多?”楚颐语气平淡道,“王大人是看不起我吗?”
王大人面上一慌,连忙道:“下官不敢,世子,这三辆马车都……都是一样的啊!”
他们换乘水路时,马车随意丢这里附近的驿站内,而下船后,则有安州太守重新备了新的供他们使用。
这三两马车如同他们来时所乘一般,都是外表低调,内里却处处妥帖,正如王大人所说,并无半分区别,王大人虽知道他是鸡蛋里挑骨头,却又不敢多说半句。
楚颐后退半步,目光落在顾期年脸上,问:“不如一起挤挤?”
*
马车行驶起来时,楚颐忍不住笑了笑:“你身边这个仇云,倒是有点意思。”
方才他上了顾期年的马车,随行的江恕和绫罗自然不放心,硬要陪在身侧,王大人备的马车虽然低调,可车前坐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可仇云却硬是不肯让绫罗上车,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
楚颐问:“他该不会是对绫罗有意吧?”
“说他对绫罗有意倒不如说他对江植有意,”顾期年倾身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在耳侧低声道,“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陪我说说话吧。”
楚颐皱了皱眉,觉得十几日未见他似乎更粘人了,微微将他推开一些道:“你想说什么?”
“难道阿眠就没什么想说的?”顾期年轻声笑道,“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楚颐莫名就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浑身不自在道:“明早又要赶路了,胡思乱想什么?”
顾期年点了点头:“也是,那等到了衡州,阿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楚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等到了衡州再说吧。”
一路上他被顾期年紧紧抱着,等到了王大人府邸时,依旧舍不得放手。
楚颐以为那晚在西市,顾期年那么生气离开,定要对他讨伐一番的,也做好了马车上会大吵一架的准备。
没想到,只是分别短短十几日,所有原本在意的,纠结的,都可以暂时抛下,原本的执拗和别扭,也都可以变得包容。
怪不得当初他离京三年,顾期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楚颐心里泛起暖意,忍不住回抱住他,安慰道:“乖,等到了衡州,我带你去吃那里最好的点心,那附近还有很多□□皇帝时摄政王的杂史,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顾期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楚颐笑了笑:“下车吧,不然二皇子他们又要以为我们起了争执。”
在太守府住了一晚后,第二日天刚亮马车再次出发。
途中他们依旧是忙着赶路,未曾有半分耽搁,几日后终于到了紧邻衡州的抚州。
抚州在百年前还是梁国地界,民风开放,百姓淳朴,又因临近安州,客商往来十分频繁,傍晚进城时,城门处热闹比之京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淡淡问:“张九重的人到了吗?”
绫罗回过头低声道:“还未见到他安排的人,不过主人的药已经用完,张神医说了会在抚州等候,就一定不会失约的,主人放心。”
楚颐点了点头,淡淡道:“注意别被人察觉了。”
说完放下了帘子。
马车进了城后,径直去了抚州城中最大的客栈。
抚州与衡州相邻,为查案方便,他们并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到了客栈时,随行护卫已先一步定好客房。
楚颐下了马车后,与顾期年和二皇子一起朝客栈大门走去。
正欲进门,却突然被一道极轻声音叫住。
“世子。”
这道声音莫名熟悉,楚颐神情微怔,回头看去。
客栈门旁不远处的一株秋海棠旁,一身蓝衣的陆文渊静静站着,面目清冷,笑意浅淡,依稀还是四年前的模样。
顾期年脸色骤变,目光沉沉地看向楚颐。
“陆文渊?”楚颐皱眉道。
当年陆文渊假意联合顾期年和朝云对他设计暗害后,被楚颐罚至国公府刑法受罚,后来楚颐离京,便将他送到了抚州和父母团聚。
如今三年已过,他早已放了陆文渊自由,也知道当初他在身边并非情愿,不过都是迫于他的手段罢了。
对于他此时的出现,楚颐倒是十分意外,不明白既已自由,又为何要找过来。
楚颐淡淡问:“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陆文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以为和父母离开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也曾恨过世子,可三年来,心心念念的却仍旧是在世子身边的日子。”
“世子愿意再收留我一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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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客栈门前行人来往不断, 楚颐静静站着,表情冰冷。
当初陆文渊初进国公府时,闹过、争过、祈求过, 可他越是反抗, 楚颐就越想将他留在身边,后来手段用尽,蛊毒、威胁轮番上了一轮,才终于让他乖乖听话。
陆文渊的全家因顾氏获罪,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 随时都有丢命的可能, 楚颐不过随意吩咐一句,将他们救出送到了抚州, 他便对楚颐感恩戴德,再不敢提离开一事。
如今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楚颐才不信他会抛下家人重回牢笼。
顾期年沉默片刻,突然冷笑道:“为何不回答他, 很难决定吗?”
楚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生气了, 淡淡道:“送上门的,我向来不喜欢。”
虽说当初刚回京时, 他曾故意拿陆文渊气过顾期年, 可抚州紧邻衡州,他若真那么念念不忘,早就该派人将陆文渊接去, 而不是后来又有了司琴。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 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楚颐皱了皱眉, 干脆不再看陆文渊一眼, 转身进了客栈。
客栈内格局是寻常的两层,一楼中央是大堂,客房分布在后堂处,二楼则是天字号客房。
这家客栈在抚州虽说已是最好的一家,可因为抚州往来商人多,此时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一楼大堂依旧闹哄哄的,喝酒谈天说话声不断,十几张桌子几乎尽数坐满。
刚进门,小二已热情迎上前,道:“这位爷,你们定的房间就在楼上,可要先吃些东西再上楼?”
二皇子和顾期年随后进了大门,二皇子看了眼热火朝天的一楼,对两人道:“楼下人多嘈杂,阿颐你们看……”
“就在楼下好了。”不等楚颐应声,顾期年已断然接话,“备壶好酒,多准备几个拿手菜。”
此时他神色稍缓,却依旧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小二陪着笑,连忙应声道:“是是……三位请随小的这边请。”
大堂中的只有内侧角落的位置还有一张空桌,旁边位置坐着的是几个身形彪悍的男子,一副客商扮相,正津津有味地说话。
三人上前在位置上坐定,交谈声便清晰传入了耳中。
“寻芳楼内个个绝色,尤其上次我遇到那娘们……小腰细的跟什么一样,脸蛋又白又嫩,摸着那叫一个舒服哟……”
“那不过寻常而已,你还不知道那里最近新来了位琴师吧,虽是男子,可相貌却比女子还娇艳,两日前还特意传信给我说舍不得我呢,嘿嘿……等下回我带你去见见。”
楚颐靠在椅背上,淡淡扫了眼周围,笑道:“此地还真是特别。”
二皇子忍不住笑道:“抚州经商者居多,大家向来随意惯了,不过若说秦楼楚馆,倒是比不上邑城,此次我们路过匆忙,并未有机会一睹夜市繁华,待回去时,倒可顺路一看。”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看向顾期年笑问:“阿年与三弟一向交好,经过邑城时,他可有带你去红袖巷内看看?”
顾期年正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茶,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楚颐,解释道:“我没有……我离京后便忙着赶路,哪有机会去见阿旭……”
“我此生,也就只去过一次红袖巷。”
那唯一的一次,应该指的是四年前和楚颐一同去过的那次。
他解释得认真,连生气都顾不上了,可楚颐听到他口中亲昵地吐出“阿旭”二字,就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酒菜很快上桌,楚颐却没了胃口,静静看了顾期年片刻后,随手倒了杯酒拿在手里。
还未喝上一口,绫罗匆匆从后厨方向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碗。
“主人,”她俯身将药放在面前,恭敬道,“先将药喝了吧。”
楚颐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拿起药碗吹了吹,正欲喝,却见绫罗依旧站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楚颐问。
绫罗犹豫片刻,看了眼一旁的顾期年,低声道:“主人,陆公子他……不肯走,此时正跪在门外,奴婢去劝了,他也不肯听,说是有话要对主人说。”
陆文渊从前向来听话,此时竟也学会这一招了,楚颐脸色沉了沉,淡淡道:“不必理他,若他敢闹,让人拉下去就是。”
绫罗迟疑地应了一声,转身欲出门。
二皇子沉默片刻,在一旁笑道:“不如让他进来吧。”
顾期年皱眉看向他。
二皇子解释道:“他既然如此执着,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既然阿颐你对他已无感情,何须怕再见上一面?”
“我知道你是担心阿衡知道了生气,可他就这么跪在门外,若引起旁人猜测就更不好了。”
顾期年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关节都微微泛起了白色,半晌后,却冷笑道:“也是,见一面而已,有何可怕的?莫非你不敢见,是怕唐知衡生气吗?”
明知道他是赌气才这样说,可楚颐倒不好不见了。
他心里烦躁,将药碗随手搁在桌上,道:“算了,既然你非要这么说,我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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