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出来了，乔七很器重他。”
霍今鸿回想起对方的样貌姿态，的确是对得起这个称呼。并不是说长相显老，而是言行举止从容，站在乔七身边比这当主子的还要沉稳几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话少的缘故。
裘小嘉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你也发现晋哥地位不一般吧！七爷就喜欢那张相，从前收人不但看本事还看脸，直到有了晋哥……”
“裘小嘉……”
“你看郦棠哥是不是也跟晋哥有点像？晋哥进来之前郦棠哥是最受七爷宠爱的，从早到晚干什么都要跟着……”
“裘小嘉！”虞郦棠猛的一脚横踹过来，差点把裘小嘉踢翻到沙发下去。
后者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嘴上喊疼，表情却是满不在乎：“说说怎么了！小霍又不是外人，而且七爷也没把你怎么样，这不是晋哥来得及时……”
霍今鸿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眉头微皱保持一个介于震惊和疑惑之间的表情。
裘小嘉不说他还真不会把叶晋和虞郦棠想到一处去，因为两人无论是打扮气质还是说话风格都相距甚远，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单看面孔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小麦肤色，眉股高挺，眼睛深刻但睫毛浓密，很特别的刚中带柔的长相。先前集中在客堂里，之后又奉命朝自己开枪的那些青年之中，好些个或多或少都带点这种味道。
这……这是在干什么，这家伙难道是个喜欢男人且有收集癖的变态吗！
“你确实话太多了，消停会儿吧。”苏定见霍今鸿一副有话不知该怎么说的表情，决定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不再继续，“还有，小霍比你年长两岁，我们可以这么叫，你得加个‘哥’。”
裘小嘉显然还不服气，刚要说话霍今鸿冷不丁地扭头对苏定道：“你们连我多大岁数都知道……我没有生辰，只在从前读书的时候随便编过一个，你们又是从哪里查到的？”
“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还知道我的什么事情？”
“关于你的事是七爷托人去查的，你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苏定紧盯霍今鸿的眼睛，似在揣测对方这么问的用意，“这世上没有我们得不到的消息。”
“那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有过一个亲人……”霍今鸿咬住嘴唇，牵动肩上的刀口阵阵发痛，“我们走散了……”
短短几个字，两年来已反复说过无数遍，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念起它就像酷刑一般。
“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第84章 17 没有偷看！
“我有过一个亲人，我们走散了……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霍今鸿说完这句话后很紧张地咬起牙关，因为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或许是惊喜，也或许是重复过去两年的失望和绝望。
果然，苏定闻言摇头道：“没听七爷说起过，要是你们已走散多时，那想必不会查到那个地步。”
眼见对方的表情从失望到麻木，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也可能是知道了没讲，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或者……要是实在想找人，也可以麻烦七爷托人去查。”
霍今鸿迟疑着不说话，因为不知道乔七托人和别人托人，或者他自己去找人打听有什么区别。希望落空过太多次，连产生念想都成了一种折磨。
“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大概在洗澡，七爷说今天想早点休息。”
“你在找你哥吗？”
裘小嘉原先以为对方死了兄弟，刚刚自己口不择言揭了对方的痛处，现在知道不是死了而是走散了。
虽然这年头走散了多半凶多吉少，但总比真死透了要好一些。讲难听点时间是万能的良药，现在再悲痛，找个三年五载要是没有音讯也就慢慢过去了，谁还没死过爹妈兄弟呢？
——凡是跟了七爷的人，哪个当初不是这样过来的？
霍今鸿不正面回答裘小嘉的问题。但言语间也算是默认了：“青岛开战的时候我们没跟着队伍走，本来是打算南下避难，谁知就这么走散了。”
“没跟队伍走，那你是逃兵？”
“不是……”
霍今鸿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或者说从来没有考虑过“逃兵”的问题，实际上他这个兵当的的确是稀里糊涂。
“不是逃兵，那应该往江苏去……我记得青岛那块儿是还没打就撤了吧？”
“你问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虞郦棠嫌裘小嘉问得太多，不自觉的就开始帮霍今鸿说话，“你刚到这儿的时候也没人嫌你来路不明。”
“那谁叫你们不问呢，我很乐意跟你们讲小时候在船上讨饭的事。”
“我不想知道。”
“怎么样才能让七爷答应帮我找人？”霍今鸿也不想知道裘小嘉的讨饭经历，且认为虞郦棠费口舌指责他也是在浪费时间，相比之下叶晋真是安静极了。
“你要是真心想求七爷帮忙，明天找个时间好好同他说说。”苏定见他一副恨不得现在就下楼去找乔七的模样，果断开口草草结束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刀伤未愈最好早点休息，其他事情等睡觉起来再说。”
“现在才刚过九点钟。”
“七爷睡得早。”
“我……”
“你要是没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刚刚叫小孟过来是想叫他帮你添置点东西，后院腾出来之前你就先住在这儿。”
苏定说完便起身告辞。其余二人这时很有默契地跟着他站起来，不等霍今鸿再说什么就前后出了房间，临下楼还嘱咐仆人“再等等，晚点会有人来送吃的”，声音大得像是故意提醒他门口有人守着似的。
霍今鸿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休息，待脚步声消失之后一把拉开墙上的窗帘。
玻璃窗是被卡死的，从里面推不开，但依稀可以看出院子里的场景。两层楼的高度，大概跟下午开会用的客堂属于同一幢建筑，也就是三层西式洋房的一角。
异常的安宁，一个无事发生且寻常的九点钟的夜晚。霍今鸿早已习惯了喧嚣，难得遇上这么“耳根清净”的时候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他想起乔七说自己是贼，原以为这是句玩笑，现在想来说不定竟是真的。
这天底下除了賊以外，还有谁会活得这么鬼鬼祟祟，千方百计掩饰行踪呢？
饭送进来了，没滋没味地吃了两口，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乖乖休息。
——凭什么他们说什么我就得听着，他们不说我就只能等着？
——我又不是奴才，就算给乔七做事那起码也跟虞郦棠他们几个是“平级”，还比裘小嘉大两岁，我犯不着这么听话！
霍今鸿试着抬了抬胳膊，刀口虽疼，但不至于一点劲都使不出。下人收了餐盘之后便下楼了，他瞅准机会溜出房间，从走廊外侧的一扇窗户里翻了出去。
这栋古典风格的法式复合别墅实在是建得花里胡哨，扒墙跳上一层楼顶的露台，没绕多远又碰上了东侧卧室的窗户，玻璃内侧蒙着层厚厚的灰尘，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
霍今鸿不知道这别墅——算是整个乔府的主楼，是乔七的专属领地，除了训话或有要事商议的时候不会有人随意进出。
这时候已近深夜，除了下人之外更不会有人过来打搅，虞郦棠等人下楼之后都径直回后院歇息去了，如此小心翼翼实属没有必要。可这两天的遭遇令他如惊弓之鸟般，不敢全然相信自己的耳朵，举动间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就这么一步一停地挪动位置，他花了整整十几分钟的时间才在一楼的西南角里找到了乔七。
虞郦棠说的没错，乔七的确在洗澡，准确的说是在泡澡。
本不宽敞的浴室被改建成一个半嵌的泡澡池，等人高的落地镜占了整整半面墙，此刻屋内水雾缭绕，也不知这白花花跟刷了粉似的镜子有什么用处。
靠外侧的墙上有扇通风用的小窗，霍今鸿就是透过这窗户缝，踮着脚偷偷打探浴室内的情况。因为对方是背对自己仰靠在池子里，看了半天只看到一个雾蒙蒙的背影，懒洋洋略显柔软的姿态跟白天简直判若两人。
──要现在进去跟他说吗？说想请他帮忙找一个人。
──我在这里说话，他会不会以为我在偷看他洗澡？
霍今鸿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偷看，条件反射地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迟疑间一个热乎乎的手掌从背后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只看见叶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看七爷洗澡干什么？”
第85章 18 池子不够大
“你看七爷洗澡干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
霍今鸿猛地扭头，直怼上叶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又来了！这一窝神出鬼没的东西！
“谁看他洗澡了，我找他有事要讲！”
“什么事？”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乔七讲，又不是跟你讲。”
“叫七爷。”
“我爱怎么叫怎么叫。”
“闭嘴……”屋里的乔七微微侧头，声音隔着水气和窗户透过来，懒洋洋的还带着回音，“你们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有话进来说。”
“七爷……”
叶晋略有些迟疑，不过也就短短一瞬，下一秒便退后对霍今鸿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绕了半圈从别墅正门进屋走到浴室门口，门半开着，叶晋把霍今鸿挡在身后，探身进去道：“七爷，我进来了。”
“嗯。”
“东西在楼上，要拿下来吗？”
“先不用。”
“那一会儿……”
霍今鸿急着想要说事儿，叶晋老在跟前挡着，他连乔七的影子都见不着，一急之下推开对方硬挤进屋去：“七爷，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讲两句？”
“……回来。”叶晋上前做出个阻拦的动作，乔七摆手示意他别动，抬头颇为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刚刚还是乔七，怎么，有求于我的时候就成七爷了？”
霍今鸿这才想起方才在窗外的那番话已然被对方听了去，虽然知道求人先得服软，嘴上却条件反射的不肯示弱：“你怎么知道我有……有求于你！”
“没有？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
“叶晋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可以当着他的面讲。”
——对你来说当然不是外人，对我来说是啊！
霍今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乔七也不催他，舒展开胳膊示意叶晋过去给他捏背。后者褪去衣裤，用一张白色长浴巾虚虚搭在腰间，就这么赤着上身走到池边跪下。
“七爷，您坐起来点。”
“叫你去换个衣服，怎么去了这久？”乔七眯着眼睛扬起下巴，那模样显然是被对方伺候舒服了。
“回来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
“怎么？”
“正好看见这小子在后面扒窗户。”
“我没有！”霍今鸿正想着怎么讨好乔七又不至于把姿态放得太低，听到这话简直怒不可泄，“是你自己想偷看，嫌我碍着你了！”
“你在那儿看了很久。”
“放屁！我就看了两眼，看里面有没有人！”
“很久。”
“吵什么。”乔七翻动手掌掠起一串水花，却是打着漩往后冲叶晋脸上去了，“看就看了，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七爷……”
“你不也没少看？”
“……”叶晋被水溅了眼睛，睫毛湿漉漉的半耷下来，表情姿态虽没什么变化，手上动作却是停了。
乔七猛地扭头，四只眼睛近距离相对，僵持不过几秒叶晋闷声低头，两手又顺着掌下的颈线揉按起来。
像条来不及撒野就被压制的大狗，也不知道是主人调教有方还是狗脾气太好。
“多使点劲，我又不是洋娃娃。”乔七转身将后脑枕在对方怀里仰靠下来，胳膊舒展，摆成个彻底放松的姿势。
“是。”
由于体格差距悬殊，从霍今鸿的角度看过去他还真就跟个小玩意儿似的，被叶晋完整包拢在胸前。两人都赤着上身，肢体线条一览无余，后者从头到脚，无论是肩宽臂长还是腰身肌肉都十分均匀地比前者大了几个尺寸， 简直不像是会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的人。
——怎么看都是叶晋比较厉害，怎么就对个“小人儿”言听计从呢？
“你想好了没有，到底要跟我说什么？”霍今鸿一直不说话，乔七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听苏定说你找人查过我的来历，我从哪儿来，干过什么你全知道。”
“怎么？”
“你知不知道霍岩山……”霍今鸿停顿一下咬紧嘴唇，“我有一个……朋友……”
“你想问什么就直说。”乔七眯着眼睛，声音随按摩的力度微微发颤，“我查你的底细是为了用起来放心，至于你以前跟过谁，认识什么人，我不是样样都非知道不可。”
41/111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