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其实不必太过忧虑。”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司空远忽然开口,他淡定地告诉云承睿,“神机营的三千精锐已经在皇城之中驻守,每个人手中都配有威力极强的火铳,还有震天雷。若是对面强攻,三千神机营将士便足以让他们损失惨重。”
云承睿心中大喜:“果然如此,那么便无碍了!”
火铳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能隔着十丈之远取人性命,绝非人力可拒。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安静伫立在旁边的无咎轻轻地揉了揉鼻尖,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见云承睿暂时冷静下来,司空远这才又不紧不慢道:“陛下,先帝此前微服出巡,路遇贼人劫掠,枉送性命,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只是您为了维护朝廷安定,秘不发丧,只等着将二殿下请回京城再做打算。没想到二殿下和裴玉心怀不轨,竟随意找了个长相相似的人冒充先帝,其心可诛!”
说到这里,司空远那张老脸也露出几分浅淡的杀意:“当务之急,是要捉拿贼首,那个冒充先帝的人,也不能放过!”
此言一出,就连云承睿都被他言辞间的狠毒吓了一跳,心中不免也有几分防备。
司空远这老贼勾结江南商贾,这些年私底下不知道聚敛了多少财物,才让他一听到灵武帝去江南查账就慌不择路地找到了被圈禁帝庙的云承睿,并承诺只要云承睿不再追查此事,他就可倾尽全力助云承睿登基称帝。
而今他为了斩草除根,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竟然提前替云承睿编好了借口,谎称城外的灵武帝是假冒的,指鹿为马,逼他弑父。
纵然云承睿轻狂骄横,却还没有胆大到敢谋逆弑父的地步。
他本就得位不正,心中发虚。在云承睿的设想中,最好的结局便是灵武帝被他的人马控制,‘自愿’退位让贤,灵武帝安稳地做个太上皇,而他则顺理成章成为新帝,名正言顺地完成皇权的平稳更替。
再不济,他便只能用灵武帝对他的手法对付他自己,将灵武帝圈禁在行宫之内,安排人服侍他颐养天年。
陡然听到司空远的提议,云承睿的心中不慌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旁边的袁尚书倒是劝了起来:“陛下,如今困境,倒只有总督大人所谏之法值得一试。裴玉等人妄图以假乱真,冒犯天威,乃是不赦之罪。况且日后史书工笔,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也自有明眼人定夺,陛下还在担心什么呢?”
言下之意,此刻即便是云承睿弑父,日后叫史官把历史改一改,无论让谁来背这口黑锅,都与他这个新帝无碍。
云承睿顿了顿低头,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片刻之后,待他再度抬头,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无,声音也冷漠至极:“那就依司空爱卿所言吧!”
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只能豁出性命走下去。
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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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一波三折
城墙之上,柳鹤姿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便写出了一篇辞藻华丽、文采斐然的檄文,并让武将在城墙之后大声念出来。
其间主旨思想只有一个,便是裴玉贼心不死,寻来与灵武帝容貌相似之人冒充皇帝,为正国法纲纪,云承睿决定要将这假冒皇帝之人与逆贼一同诛杀。
听到这里,站在战车之上的灵武帝倒是笑了:“这份心狠手辣,倒是有几分像朕。只可惜……”
他回头看了裴玉一眼,心底对云承睿的最后一丝宽纵也泯灭了:“拉上来吧!”
裴玉心里清楚,灵武帝这是不会再对云承睿有任何怜悯了,便微微颔首,回头吩咐李行秋:“把那两门火炮拉上来。”
须臾,两门粗大雄伟的火炮被十余力士缓缓推至承天门之前。
看到那两门红衣大炮,站在城头的司空远面色微僵,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卫秋鹤!”
卫秋鹤天生古怪孤僻,从他被安置进神机营之后,司空远就曾多番拉拢,却不知这个卫秋鹤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几番点拨他都不开悟,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几次之下,司空远见他软硬不吃,便也不再理会这个佥事,只是交给他一些不要紧的杂务处理,却是将他逐渐排出神机营的核心圈层之外。
只是这卫秋鹤到底是战功赫赫,尽管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却仍然有不少的将士心甘情愿地围在他身边为他效力。
当初他决意带领神机营投效云承睿时,卫秋鹤便以炮火坊乃军机重地,务必仔细保护为由,调走了神机营两千精锐。
司空远也不敢让云承睿察觉他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神机营掌控权,便默认了卫秋鹤的做法,只想将此事早日平息下去。
加上卫秋鹤虽掌权一小半神机营,却主动向云承睿投靠,并且每日依旧点卯上朝,也无任何异动。司空远知道他从不与朝臣密切来往,便放松了警惕,只想着日后再从卫秋鹤手中慢慢夺权。
没想到,这个卫秋鹤看似是个孤臣,却暗地里仍旧效力灵武帝,他那精湛的演技把司空远这样的老狐狸都骗过去了。
“怎么办,他们手中有红衣大炮,只怕这皇宫的城门是守不住的!”此时,站在城头的几个朝臣心慌腿软,若无旁边侍卫搀扶,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了。
司空远倒是镇定地一挥手:“他们有,难道咱们就没有吗?”
随着他话音一落,皇城之中也有人推出来十门红衣大炮,居高临下地对准宫墙之下的队伍。
云承睿见状,心中一喜,忙道:“快给朕将这群逆贼全都炸死!”
红衣大炮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如今自己这方的大炮数量在对方的五倍之上,他顿感信心大增,胜券在握。
司空远得意一笑,正要下令让手持火把的士卒过来点火,目光在触及旁边装满了炮弹的竹筐之后,表情却僵住了。
须臾,他缓缓地后退一步,咬着牙问:“这些炮弹怎么都湿了?”
湿了?
众人低头,果然看到那被稻草隔开的炮弹全部都湿淋淋的,显然是浸过水了。
“这……”袁尚书一顿,立刻抬头看向司空远,“快把看守火器库的卫兵招徕问话,看看是谁曾经进入过火器库房!这皇宫之中,怕是有内奸!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云承睿一听,险些被气晕过去。
他才以为自己掌握了这些火器,赢面增大,却没想到竟然有内奸在暗中做了手脚,将这些火器全部泡水,以至失效。
“这可如何是好!”他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站在旁边的司空远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勿慌,虽火炮失效,但裴玉等人不知。而且他们清楚这火炮之威,必不敢率先开火。只要我们将这些火炮架在墙头,威慑还在,他们依旧不敢进犯!袁大人所言甚是,此刻需要先将那内奸找出来,以儆效尤。”
云承睿审视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群,咬紧后槽牙恨恨道:“查!给朕查出那个该死的内奸!”
站在人群之中的无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粗大的柱子旁边,正巧在柳鹤姿旁边。
城下,裴玉望着城头上那十门黑洞洞的炮口,转头看向灵武帝。
灵武帝道:“无咎应该已经想办法将那些火药打湿,威胁不到我们。只是云承睿若发现了,必不肯善罢甘休。若被云承睿查出,无咎的处境怕是不妙。”
裴玉倒是不见紧张,他把玩着手中的凤戒,轻笑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已经提前做好了布置,无咎他不会有事的。”
灵武帝看了裴玉一眼,缓缓地点点头:“你办事滴水不漏,朕自然是放心的。”
片刻,看守火器库的士兵被两个人押到了云承睿的面前。
云承睿面色狰狞地看着士兵:“昨夜有谁曾靠近过火器库?”
那士兵面容紧张地看向站在人群之后的无咎,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回、回陛下,昨夜宫中着火,无大监到过库房说,他说……”
云承睿的眼底瞬间透出森冷杀意。
他没有抬头去寻找无咎的身影,只是逼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火器库距起火的重华宫不远,要小的们小心当差,不要疏忽了,否则会酿成大祸。”士兵战战兢兢道。
云承睿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咎?”
无咎从人群之后站出,从容不迫道:“陛下,微臣没有。”
“哦?”云承睿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他。
那士兵见无咎不承认,心中越发慌乱了,立时道:“大监,夜里分明是您来嘱咐小人,说了这些话,还吩咐膳房送了些宵夜来犒劳我们,我们吃了送来的宵夜,才睡过去了……”
无咎依旧不慌不忙道:“陛下,容臣自证清白。”
云承睿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点了点头。
无咎转头看向那名士兵:“你既说夜里是我,可还记得我是何时去的火器库?”
士兵回忆了一下:“大抵在重华宫着火之后的一刻钟左右。”
无咎冷笑:“便是这句话,就可知你们在说谎了。当时宫中失火,我正在重华宫指挥灭火,又如何能再去火器库让人给你们送宵夜?分明你们不知收受了何人贿赂,偏要污蔑于我。陛下,您若不信,可去请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来问话。当时她们都见到过我在现场。”
云承睿眼底的戾气稍缓,吩咐再去请皇后身边的侍女来问话。
不多时,侍女也被请来,她十分肯定地告诉在场众人,昨夜宫闱失火,无咎的确是一直在忙前忙后地指挥救火,不曾离开过重华宫。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张包裹着东西的手帕,低头道:“婢子在路过欣苑时捡到了这个,也不知是何物,还请陛下过目。”
旁边的无咎接过手帕打开一看,白色的绢帕里包裹着一张十分逼真的皮面具,赫然便是无咎的模样。
“这是皮面具!”司空远一眼便认出此物,随后拿起那张面具细细观摩片刻,“这张面具如此精美无暇,想是出自高人之手。”
“诸位莫非忘了,帝师岑济安可也精于此道。裴玉是他的关门弟子,会制作皮面具也是理所当然。”袁尚书淡淡提醒。
“这面具是裴玉所做,但是何人所戴?”又有人提出疑问。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不敢再深想下去。
“但为何要做成无咎大监的模样?”袁侍郎皱眉。
有了皇后身边宫女的证词和这张与无咎一模一样的皮面具,云承睿眼底的疑虑已经去了九成。
他亲自解答了自己大舅子的疑问:“无咎乃是朕的贴身侍卫,又是司礼监秉笔大监,这皇宫之中没有不能去的地方。裴玉制作这张面具,自然是为了让他的细作顺利完成任务。易容成无咎的模样,便少了许多阻力。”
无咎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道:“陛下,若您心中还有疑虑,不防让小的去火器库查查,或许还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云承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搞得身心俱疲,他懒散地挥了挥手:“袁侍郎,你同他一起去,若查出了什么线索,速来回禀!”
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背叛自己的人好过。
哪怕是死,也要在死前让那人先下地狱。
柳鹤姿默然缩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这荒诞滑稽的一幕。
裴玉等人已经兵临城下了,云承睿却还执意要找出内奸,简直可笑。
然而,如今他已经被绑死在云承睿的这艘大船之上,再无退路了。
很快,袁侍郎便同无咎两人一同折回,只是两人的表情都有几分诡异。
“情况如何?”云承睿一边用烈酒佐吞五石散一边问。
袁侍郎和无咎对视一眼后,掏出一枚双蝶玉佩环来。
看到那枚玉环的瞬间,柳鹤姿猛然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方才还佩戴在腰间的玉环竟然不翼而飞了。
瞬间,柳鹤姿的浑身都僵硬了,脊背更是渗出层层冷汗来。
云承睿抬手扯松了胸口的衣襟,接过玉环在手里打量了片刻,忽而露出几分诡谲的笑容来。
“这东西,还真是眼熟啊!”云承睿似笑非笑的目光定格在柳鹤姿身上,“你说呢,柳大人?”
柳鹤姿张开嘴就要解释,却被云承睿用手边的酒杯重重地砸破了脑袋,瞬时便倒地不起,额头涌出的鲜血很快便把他的脑袋染成了血葫芦。
“我记得,这东西是父皇赐予我那二皇弟的东西,它怎么就到了你手里呢?你又是怎么将它遗落在火器库里的呢?”云承睿服食了五石散后,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就连被废的双腿也似乎有了知觉。
柳鹤姿立刻痛哭流涕地解释道:“陛下明鉴,微臣是被冤枉的啊!这玉环虽是罪人云承昭送给小人的,但我与他当真只是泛泛之交。”
说着说着,柳鹤姿的眼神在看向旁边老神在在的无咎时,忽然福至心灵,竟然猜到了事实的真相:“一定是……一定是方才无咎站在我身边时从我身上将玉环盗走,想要嫁祸于我!一定是这样!”
然而,无咎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柳大人,事已至此,您为何仍要攀咬住我?是不是您与那裴玉暗中勾结,妄图以反间计离间我与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必然不会受你这等小人蒙蔽!”
柳鹤姿瞠目结舌,此刻才意识到,无咎绝对就是那个暗中帮助裴玉的人!
云承睿手中既有人证又有物证,哪里会相信柳鹤姿的话。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柳鹤姿:“此事倒也好验证,来人,将无咎压至城头,便说我们已经查明无咎就是裴玉等人安插在朕身边的线人,看他们作何反应!”
袁侍郎低声对无咎道了一声得罪,便安排人将无咎带到城头,按照云承睿的话向城下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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