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一言不发,即便是承受着晚宴上众多大臣和楚瀚澜探究的眼光,他那一双浅淡的眸子也是波澜不起。
而最震惊的,当属郭隽茂了。
此时他的禁足已经解了,皇帝生辰这么大的宴会,他自然是需要来参加的。
只是……他的好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墨妃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他又被萧渊抓了回来?
还未等郭隽茂想清楚,便听萧渊在说道:“来得这样迟,是朕最近太宠着你了?”
“陛下恕罪。”
林谦墨只是微微低头,向萧渊请罪,不去解释一句。
只因他明白,萧渊只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来折磨自己罢了。
“还不快给楚王和廖王赔罪。”
“是。”果然如林谦墨所料,他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知陛下想要我怎么赔罪。”
萧渊想也没想地便将自己手中的酒杯给了林谦墨,顺带着还让王公公新拿了一壶酒。
“喝下去。”
林谦墨看了看王公公手里举着的酒,伸手倒了一杯,随即对楚瀚澜和廖凌潇的方向行礼。
“我来迟,还请二位王恕罪。”
还未等楚瀚澜和廖凌潇做出反应,林谦墨便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一杯不够,他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萧兄,这……不太好吧。”
最先出言阻止的是楚瀚澜,楚瀚澜颇通蛊术,也懂得一些医术,看着眼前瘦弱的人,他推断要么是林谦墨连续几日没有进食了,要么是林谦墨有着严重的胃病,吃不进食物,最糟的情况,是二者都有。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以林谦墨现在的样子,贸然连续饮酒恐怕会出大事。
一旁的廖凌潇也跟着劝阻:“是啊,萧王,若是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萧渊看着站在殿中央没有一丝停下来意思的林谦墨,还是挥手阻止了他。
最后一杯酒呛到了林谦墨,他咳嗽了两声。
“还不快多谢两位王。”
林谦墨又咳嗽了两声,方才作揖行礼。
萧渊又出声:“感谢人就拿这个态度?”
楚瀚澜和廖凌潇也不再出声了,他们哪里看不出,这事与他们无关,只不过是萧渊想要借他们的由头惩戒眼前这个人罢了。
萧渊:“既然舞女都下去了,那你就给我们跳,跳得好有赏。”
林谦墨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座之上的君主。
任几年前的林谦墨怎么想,也不会想得到,自己选中的恋人,会将自己当做一个戏子、一个玩物看待。
可随后想到这几月以来萧渊对自己的态度,林谦墨突然也能明白了萧渊的意思。
可是…….
林谦墨低下头,迟迟没有作答。
萧渊又道:“不跳是吧,你不跳,自然是其他人来跳,只不过,谁来跳就不一定了。”
他的话,让林谦墨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大哥,他的大哥目前还生死不明。
“好,我跳。”
林谦墨突然转头看向王公公:“还请公公为我拿一把剑来。”
王公公却犯了难:“这……”这让他一个太监去哪里找剑来。
却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我有。”
是廖国的君主廖凌潇,她最擅长使剑,而她的剑则是赫赫有名的龙泉剑。
龙泉剑,又称龙渊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
相传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是名“龙渊”。
故名此剑曰“七星龙渊”,简称“龙渊剑”。
而“龙泉”,则是此剑到了廖凌潇的手中,她起的新名字。
虽然林老将军对林谦墨的期望是希望他从文,可毕竟他的全家都是武将,从小耳濡目染,武功也不曾落下半分,不然也不会在爹娘、大哥死后,林谦墨便敢上战场了。
而这样的一把剑,对于现在的林谦墨来说,简直是太可贵了。
莫说他还是林小公子的时候少见这样珍贵的剑,便是他成了将军,乃至邵国的丞相时,他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剑。
习武之人,尤其是以剑为主要武器的人,更加懂得随身的配剑的重要性。
每把剑都有着独特的重量和手感,若是一把剑用久了,贸然换剑,不适应不说,武力更是会大打折扣。
因此,习武之人轻易不会把自己的配剑,尤其是像龙泉这样名贵的剑交给别人。
而现在,廖凌潇肯把自己的剑给林谦墨,还是在没有问他究竟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就这么把剑抛给了自己,林谦墨心中对她十分感激,对她低头微微一笑示意。
廖凌潇也回之以爽朗一笑。
这本是很美好的一幕,落萧渊的眼里却十分刺眼。
“快开始。”
他瞪了林谦墨一眼。
这时,郭隽茂突然站了起来:“禀皇上,微臣愿意为这位公子伴奏。”
他爹郭成林在一旁连忙扯着自己儿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事。
郭隽茂低声回答:“没事的,爹。”
郭隽茂与林谦墨多年的好友,只在他要剑的时候便知他要干什么了。
萧渊说得是歌舞,也不一定是方才那样柔和的舞蹈,还可以是剑舞。
碰巧地是,郭隽茂刚好会剑舞的伴奏,于是拿起笛子便要吹奏起来了。
林谦墨握了握手中廖凌潇的配剑,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抽出了剑,直指萧渊。
婷妃段钰婷的父亲段都安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林谦墨的鼻子喊道:“大胆,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皇上?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林谦墨单膝跪地,对着萧渊抱拳:“禀告皇上,我要表演的是剑舞。”
萧渊盯着林谦墨看了一会儿,随即呵斥着段都安:“段爱卿先下去吧。”
也算是默许了林谦墨的做法。
第61章 剑舞,血染保和(1)
听了萧渊的话,郭隽茂便开始吹奏笛子。
那笛声悲怆,如泣如诉。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只见林谦墨白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可身后却拖着长长的锁链,那锁链叮当作响,就像是一只折了翼的蝴蝶在起舞。
伴随着笛声和锁链声,林谦墨瘦弱的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剑鞘随手扔在了王公公手里。
他伸出手,那上面也拴着刺眼的锁链,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他的手腕虽然瘦弱,但却极有力量,离得近的朝臣甚至能看到其手背上的青筋。
手腕流转之间,龙泉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那抹白色的身影相融合。
即使他现在失了武功,但曾经苦练武功的肌肉记忆还在。
龙泉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林谦墨回头,眼神冰冷,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瞬,瞅准王公公手中的剑鞘,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
现场顿时掌声雷鸣。
还是楚瀚澜先出了声称赞:“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没等楚瀚澜说完,廖凌潇便自然而然地接了下一句。
这使得二人都是一愣,二人先是四目相对,随后廖凌潇看到了站在楚瀚澜身旁的女子,她便移开了视线。
楚瀚澜见状,神色一黯,也不说话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林谦墨站在殿中央,好像气定神闲般,但无人知他腹中已是一阵翻腾。
他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如今一番强行运力,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连站着都是勉力。
林谦墨有种预感,只怕自己走不出这个保和殿的大门了。
萧渊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跳得不错,赏你坐在朕的旁边。”
林谦墨撑着剑,俯身行礼:“多谢陛下。”
随后双手将龙泉剑奉还给了廖凌潇。
“多谢。”
廖凌潇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她才看到此时林谦墨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你……”
还没等廖凌潇出言询问,林谦墨便转身向萧渊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缓慢,失了支撑,他便只能用这种方法缓解胃里翻涌的疼痛。
“怎么,你是不愿意过来?”
这慢腾腾的动作却惹了萧渊不快,让他误以为是林谦墨不愿意和自己有任何的接触。
林谦墨听闻,眼睫颤了颤,随后只好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可这一动作又牵动了胃部的疼痛。
之前喝下的那些酒,在胃里不停地折腾着,林谦墨本就未进过一粒米,光是胃疼就够他受着的。
总算坐到了萧渊身边,不曾想是一张草垫,林谦墨的眼中波澜不惊,淡然地坐了下去。
萧渊一把拽过了拴在林谦墨手上的锁链,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旁,伸手搂住了林谦墨的腰。
二人此时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坐着。
萧渊转过头,对着楚瀚澜和廖凌潇的方向说道:“怎么样,朕的这个小玩意儿可好?”
楚瀚澜眼波流转,随即道:“此人甚好,是个极品,不知……萧兄可否将人赐给我?”
廖凌潇不可置信地看了楚瀚澜一眼,她的印象中,楚瀚澜并不是这种见色起意的人。
随后她又自嘲道,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判断楚瀚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只是……
方才林谦墨的这一套剑舞……
寻常人看不出来,她自幼便用剑,更是熟悉各种剑谱。
他的那几个动作中,隐隐约约能看出几招是已经失传了的剑谱——无心剑谱。
那剑谱,传闻是一位女子所开创。
传言她本是江湖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又身为女子,更是难得。
在成为一介武功大师以后,她开创自己的门派——无心派,专收女弟子,这些女子被或是一出生便因为女子的身份而被家庭抛弃,或是被世道所逼走投无路而来此地寻个安身之处。
渐渐地,无心派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气。
可好景不长,某一日,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无心派门前,他假借受伤之名,骗取了师门中小师妹的信任,留在了无心派打杂。
可事实上,那男子是当时武林第一派门主的儿子,为了避免无心派名气比自家门派高,特意来纵火烧了整个门派。
只因无心派名气日益渐盛,多数人,尤其是女子,都盼着无心派能称霸武林,打破男人一统武林的局面。
而更可怕的是,这男子的行动是得到了武林其他门派的认可与同意的。
于是,就这样,无心派一门惨遭灭门之灾,集门主毕生心血的无心剑谱也从此不知所踪。
而廖凌潇能知道这无心剑谱,也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她的母亲便是当年的那个小师妹。
她的母亲早已经去世,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当日贪玩,只习得无心剑谱的三式,剩余七式,自己的师姐们才会。
而这林谦墨……
方才若是他真的使得是无心剑谱上的招式的话,那么他也一定知道其他的招式。
若是自己能把人要来,就能问个清楚了。
廖凌潇抱拳出列:“不知萧王可否将人借给我几日?”
萧渊没有料到二人都会提出这个要求:“哦?那就要看看他想要跟谁走了。”
他回头凑到了林谦墨的耳边:我还不知我的小玩意儿竟还有如此大的魅力。”
林谦墨的眼神移到了一旁,可萧渊却不依不饶。
“快选啊。”
萧渊眼睛看着林谦墨消瘦的侧脸,那棱角锋利的脸庞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他的凄惨。
若是你肯求我……我便让你回去……
可林谦墨却扭头看向了楚瀚澜和廖凌潇的方向,似乎是真的想要在二人之间挑选一个。
萧渊看了这一幕,只觉气火冲天。
他又拽了拽手中的链子,将林谦墨拉得弯了腰。
“罢了,还是我自己留着便罢了。这个小东西胃口大的很,一般人,可喂不饱。”
萧渊暧昧地笑着说,本是萧渊误会了林谦墨只醉心权势,可经他的嘴一说,就变了意思。
果然,在萧渊的暗示下,下座的大臣中,有人已经露出了然的笑了。
林谦墨也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一张脸,羞得染上了几分红,如同染上了几分胭脂。
“萧渊……你…….”
还未等林谦墨向萧渊表达自己的抗议,就听到一个声音。
“老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这斯野性不改,听闻兵部大牢调教人的方法不少,不如将人调教好再送出去?”
段都安看了看兵部尚书郭成林,意有所指道。
郭成林一听便按捺不住了:“老匹夫,你在说什么?兵部是用来审犯人的,没有那些腌臜手段。”
郭成林是郭隽茂的爹,郭隽茂肯为了林谦墨出头,可郭成林未必。
虽说他与林谦墨的爹是故友,但毕竟他爹已死,林家也已经倒了,再为了林谦墨开罪萧渊,这是没有必要的事。
更何况,这次涉及到了兵部,一个搞不好,恐怕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
只是……
更关键的是……
郭成林抬眼看了看坐在上座敛着眸子的萧渊,暗自道,只怕萧渊本就不想将人送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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