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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笒煊做了七年外门弟子,虽未入道,但七年间也未自我放弃。日日勤学苦练打下的夯实基础终归没有白费,在容尘这一化神强者的教导下,其进步几乎可以用迅猛来形容。
宗门为初入道弟子配备的桃木剑显然已不适合如今的他,思来想去,容尘决定带他去剑冢一趟。只是守门的炼器长老与周长老一样皆是守死理之人,若无令牌恐难放行。
他此生本不打算收徒以免误人子弟,却又实在不忍明珠蒙尘,这才收下顾笒煊。因着这番缘由,宗门为他准备的亲传弟子衣服令牌一类被他丢至箱底,不知压到了何处。
上次找闻柳要了几套弟子服,却是忘了令牌一物。顾笒煊平常只在清尘峰练剑,偶尔去静修峰寻他也多用急行诀代步,快得人看不清,也便无人阻拦。以至于若无此事容尘都忘了有此物存在。
正欲找师兄再要块,却隐约记起自己曾将一块牌状的硬东西随手放在了一个方盒里,似乎就是弟子令。这才带着徒弟回来取。
峰主居所未经允许,作为弟子自是不敢擅自入内。
灵识注意到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少年,好奇又止步不前的样子实在过分可爱。
容尘:“这里就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拘谨。进来吧。”
顾笒煊扒着门框眼睛一亮,欢欢喜喜蹦跶至师尊身边。面上端正,一双眼却止不住乱瞟。
他听说清尘居本不长这样。上任峰主玦尘真人喜爱雪景,其峰中常年下雪,居所亦由雪砖所砌,每每进入便是天寒地冻,煞是难熬。
顾笒煊:“师尊,清尘峰以前天天下雪吗?”
容尘:“自然。日日飘雪,雪中含灵,入体生寒。”
容尘不厌雪,却是喜欢不起来那满屋雪白,接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将满峰白雪尽数消融,令万物重归生机。
就地取材劈了些木头盖房,又从静修峰运了些竹子做家具,这才建成如今的“清尘居”。
顾笒煊:“为什么呢?生机盎然不好吗?大雪天多冻人啊!”
容尘这会儿正在翻箱倒柜找令牌无暇他顾,便随口道:“大概是师尊不喜人扰,借雪拒人罢。”
不知是身为亲传亦或是师尊照顾,那雪入他体时与灵力入体并无不同,甚至灵力需要他自行吸收,而雪中灵气却是落身则入。因此他并无寒凉之感,也便未在意这事。
从箱底翻出一个木盒,打开确认之后他将盒子递给徒弟。
顾笒煊抱着盒子,目光却被地上的一把黑剑所吸引。
“师尊,这是……”
方才一通乱翻,箱中东西被他丢了一地。正欲传音找弟子清理,却见徒弟从满地杂乱中捡起一把剑。
容尘:“那把黑剑么?那是为师少时与同门外出历练所得之物。非凡品,却在为师手中如同废铁碎石,总寻不得用法。你既喜欢便赠于你,拿去砍瓜抛玩皆可。”
他想起什么,又一通翻箱倒柜,捏出一块红玉道:“这玉石亦是同它一道发现。”
顾笒煊自看到红玉眼睛便再未从容尘手上挪开。他紧紧盯着那玉,冥冥之中似有呼唤自玉中穿出,吸引他去抢夺。
他压抑眼底掠夺,粗着声道:“师尊可否将此物……一同赠予弟子?”
容尘看不见他眼中神色,只当他激动所致:“左右无用,你若喜欢只管拿去。”
他先是将功法递给徒弟,而后想起什么,手一展自空间变出一根黑绳。将黑绳从玉中的一个小孔穿过,他弯腰示意徒弟靠近。双手从他脖子两边绕过,将手里的黑绳环过徒弟的脖子,再将黑绳打一个结,令玉佩牢牢地挂在徒弟的脖子上。
他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道:“此绳乃是为师胎发所编,里面有为师留下的一缕神识,可以挡住化神以下的三次攻击。每次挡下伤害的同时,为师亦可感受到你的位置所在。”
“它如同你的保命符,切记不可随意离身。”
待顾笒煊将灵玉藏进衣领间,又将剑与功法收至乾坤袋后,容尘道:“眼下弟子令牌已寻得,为师便带你去剑冢挑选佩剑罢。”
由炼器长老看守的剑冢入口在藏剑阁的某处,距清尘峰甚远。容尘正欲召出清尘代步,却听徒弟道:“师尊,这剑弟子用着甚是称手,便不用再去剑冢了吧?”
一块木头都劈不开的废铁,可代灵剑?
容尘不理解。
顾笒煊见师尊不语,当下便提剑运气,使了几招青曜剑法。
毕竟是在屋内,未免剑气在墙上留下痕迹,他这几招使得收敛。但观其身法以及出招的动作,不难看出用起此剑来相当顺手。
青曜以剑开宗,剑冢藏剑数以千计,最不缺的便是好剑。纵然如此,门中弟子所配之剑也大多与自己并不契合。
归根结底,不过剑的威力与自身的实力不匹配。不能说谁强谁弱,而是双方并不相配,无法相辅相成将各自能力发挥至最大。就如两根筷子,各自如何精细轻巧,不匹配,哪怕能夹起食物,也不如与自己完全一样的另一根配合默契。
因此见他与剑契合如此之高,容尘也为其寻得匹配之剑而高兴:“此剑在为师与同门手中形同废铁,在你手中却是另有妙用。看来此剑不比寻常灵剑,你能得之亦是缘分。”
顾笒煊握剑施礼:“全因师尊赠予才有此宝剑,弟子在此谢过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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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笒煊真的很喜欢这柄剑,走哪都抱着。容尘某次逮兔路过弟子居时,灵识还注意到他抱剑而眠。
心下好奇,以至于教导之余容尘问他:“当真如此喜欢?”
顾笒煊抱剑答:“师尊所赠,自当珍之。”
容尘:“既如此,此剑可有名?”
“未曾。”顾笒煊将剑往容尘方向一递,轻声问,“弟子才疏学浅,不知师尊可愿为它赐名?”
“湮灭……如何?”
顾笒煊:“此名有何深意吗?”
“并无深意。”容尘实话实说,“只是问时为师心中浮现这二字,未曾细想便脱口而出。”
顾笒煊笑言:“即是心中所想,那便是好名字。”
他将剑挽了个剑花,复又开始练习青曜剑法。
剑招凌厉动作连贯,配合灵活轻盈的步法,将一套青曜弟子皆会的法术使得格外干净利落。
只是……剑势凶狠,极易伤人伤己。
容尘再次以棍化解剑招,一松手,木棍四分五裂。
灵识范围中,湮灭剑身隐隐震颤,似乎对未能割到他手十分遗憾。
容尘此刻终是发觉了此剑的不同寻常。
容尘:“这剑……似乎不比寻常灵剑。招招带狠,似乎不像在与人比试,而像……”
“杀人。”
容尘缓缓吐出这两字,顾笒煊脑子一空,勉强笑道:“此剑弟子用来并无不对,师尊可是多虑了?”
容尘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当初便是用此剑砍了那魔物首级,剑身上难免沾了那魔的血。那魔仅是魔气便令他眼瞎至今,其血想必威力更胜,顽固难消至今不是没可能。
容尘:“这剑毕竟斩杀过魔物,其血残存于上也是个祸患。为防万一,今日之后你便将它丢入净池,让池中水净化一番再用,以免误伤自己。”
顾笒煊听话收起湮灭,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把弃之不用的桃木剑道:“那师尊,弟子先用此剑代替如何?”
容尘:“那便来吧。”
木棍已废,容尘折了段树枝代剑,正欲再来,灵识却探到有人已悄无声息闪至身后。
以树枝挡住木剑,同时无忧抵住来人扇面。轻巧跳开包围圈,容尘回身对来人道:“师弟怎也学会了背后偷袭?”
祝修收扇站稳,一脸正色:“不过吓唬一下,怎担得起‘偷袭’二字。”
熟悉的话令容尘一愣,想起上次自己也是这般偷偷摸摸,被说破还装得冠冕堂皇。
自知理亏,他叹道:“师弟当真一点亏也不吃。”
祝修颔首应下:“向师兄看齐。”
容尘无言以对。
不过祝修专程而来显然不是为了吓他。闻着随风飘来的来自师弟身上的竹香,容尘方才想起是两天一次的药泉渡灵到了。
距师姐上次说翻阅医书一事已过去了好些天。
既未传音说是否继续,容尘便不敢擅自停药以免前功尽弃。
对徒弟简单叮嘱一番后,便召出清尘随祝修离去。
方到药池,未得来及宽衣入池,便见季容御剑急速飞来。到了药田外,剑都来不及收便直往下冲。
化羽峰与静修峰同居四峰正中,寂容峰与清尘峰分居两侧。这地势之分便使得寂容峰到清尘峰的距离成了四峰最远。
只是季容往常最注形象,幼时常为戴哪只簪子梳何种发髻苦恼许久,不收拾妥当绝不出门。眼下弃剑风风火火奔来,一峰之主形象已荡然无存,显然与“得体”二字毫不沾边。好在眼下除了容尘与祝修并无旁人,自家师弟,也算不得丢脸。
见师姐如此慌张,二人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容尘:“师姐如此匆忙,可是青曜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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