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上面……”景小楼舌头发麻,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前头干嘛呢,快点啊!”楼下传来工头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哎,正般着呢!”工人狐疑的看看景小楼又看看楼上,随后冲楼下喊道:“这儿有点事,头儿你上来一下!”
工头骂骂咧咧挤了上来,在看到慌张的景小楼时,他也愣了。
不过毕竟是工头,什么怪事都见过,简单问了几句搞清楚状况后,他搀着景小楼,等错开位置把牵头几个大件的家具搬上去,工头带着景小楼去了楼下。
“你在这儿歇会儿,缓口气。”工头拍了拍他的后背,“需要送你去医院不?”
医院?或许吧,景小楼脑子里乱乱的,他觉得他可能要去精神科看看,最近发生的事搞得他快要精神衰弱了。
这时,单元门口传来声关切的问询:“小楼?那么久没见你,你这是,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景小楼闻声看去——
“邓、邓叔,邓婶,你们怎么在这儿?”
……
危急情况下有认识的人真的很让人安心,在问过具体情况后,被景小楼称为邓叔和邓婶的夫妻找了几个搬家工人到楼上去瞧了瞧,怪人不见了,猫也还好,只有满屋子的玻璃碎片和坏掉的窗户显示这里确实被人闯入过。
“来,小楼,喝水。”二楼的房子里,邓婶从箱子里拆出水壶烧了热水给景小楼压惊。
眼前搬家工人们来来回回走,身边有人陪着,怀里还抱着棉球(有工人好心帮他把猫抱下来了),景小楼很快恢复过来。
“邓婶,你们怎么搬回来了?”平复心情后,景小楼问道。
邓叔和邓婶和他是老相识了,从他出生他们就住在这栋里,比景小楼的父母还要大上几岁,可以说是看着景小楼长大的老邻居。前些年景小楼家出事,他们帮了不少忙,后来他们家女儿在郊区买了新房,他们就跟着搬过去了,到现在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了。
“嗐,别提了,那边环境虽然好,是个高档小区,但毕竟不是市里,周围荒的很嘞,商店,饭馆,什么都没有,就连买个菜都得开车去超市才行。”邓婶是个热心肠,拉着景小楼的手说个不停,“隔壁还有建筑工地,每天晚上叮咣响,吵得人心烦。”
邓叔不太爱说话,只在一旁偶尔点头附和。
不过虽然这两口子性格截然相反,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喜欢景小楼。很早之前他们还想过撮合景小楼和他们家女儿,结果两人都没什么兴趣,最后也只能作罢。
聊了一会儿后,邓婶突然收起笑容,换上满脸的担心。
“小楼啊,你跟婶子说实话。”她拉过景小楼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坏人?”
景小楼想了想,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最近总有……”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景小楼实在不想让邓婶担心,“没关系的,邓婶,我能照顾自己,这事我会报警的,交给警察去处理。”
邓婶看上去并不完全放心,就在她又要叮嘱些什么的时候,景小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艾利安。
“——是我的房客。”景小楼对邓婶解释说,随后接听了电话。
“小楼?小楼你还好吗?家里乱糟糟的,你在哪儿?”男人急切的声音传来,景小楼心里漫过一股暖流,但同时,有些莫名的委屈感也涌了上来。
“我没事,”他轻声说,“刚才有人闯进家里,我现在在二楼,棉球也在。”
话筒里艾利安的呼吸明显一滞。
景小楼没解释太多,两人匆匆挂断电话,半分钟后,邓婶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景小楼主动前去开门,刚一见面,没等他开口解释,艾利安一把抱住了他。
“你吓到我了,小楼。”艾利安的声音在景小楼耳畔响起,他还穿着风衣,身上还带着外头街道的气息,“我刚刚开门回家,窗户碎了,屋里有打斗痕迹,你不在,猫也不在,我很担心你——究竟发生什么了?”
景小楼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艾利安的后背,随后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景小楼说到今天闯进家里的男人就是那天的怪人时,艾利安眼神闪烁起来,像是不相信。
“你确定是那天的家伙吗,小楼?”艾利安问。
“嗯。”景小楼坚定地点了头。
艾利安皱起眉头,随后他再次给了景小楼一个拥抱,比刚刚那个更温暖,更有力。
“我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我发誓。”他说。
景小楼没说话,只是回抱艾利安。邓婶在一旁看着两人相拥,像是明白了什么。
傍晚的时候,景小楼婉拒了邓叔邓婶让他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带着棉球和艾利安准备回楼上收拾收拾。
在客厅的窗户和他被袭击的心理阴影被修好前,他们得去住酒店。
临走前,趁着景小楼去抱猫的工夫,邓婶拉住了艾利安,她叹口气,小声说:“好好对小楼,这孩子,不容易。”
“——会的。”艾利安顿了顿,承诺说,“我会的。”
第10章
酒店里,两名警察起身,他们已经详细的询问了景小楼事情经过和嫌疑人、也就是那个怪人的细节。
“差不多就这样了,感谢配合。”其中一个和艾利安握了手,“我们会立刻展开调查,有进展再跟你们联系。”
两名警察离开了,景小楼坐回他的床上,神情依然紧绷。他过了糟糕的一天,工作没完成,还受了惊吓。
一个钟头前他和艾利安收拾了些必需品,用猫包装上棉球,挑了家允许带宠物的豪华酒店入住。
家庭套房,带客厅和落地窗,卧室很宽敞,配件应有尽有,两张床。
要是放在平时景小楼绝对不会这样奢侈,但今日不同以往,他差点死掉,所以——没有什么比让自己过得舒服更重要了。
“想聊聊吗?”艾利安打破安静。
景小楼看过去,微笑,然后摇摇头,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很多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强迫性地给自己找点事做,景小楼也是,这点和《绝命毒师》里的炸鸡叔很像。
现在是晚上7点钟,天已经完全黑了,景小楼擦完了墙上的挂壁电视,来到床边紧挨着自己的背包蜷缩着坐了下来。
他胃里空空如也,胃酸向上翻涌发表着抗议,但即便如此,景小楼也半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
他现在的状态比事情刚发生时还要糟糕,人们称之为后怕。
最好不要去打扰。
艾利安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思索着有关那个怪人的事。那个知道他们存在,还尝试去警告小楼的家伙,他原本应该已经……为什么,那家伙再次出现,他又是怎么找到小楼的?
按照小楼的描述——对他的气味有反应,流口水,想咬他,脸上有脓疮,这些都说明那人在被同化的进度上已经到了接近完成的地步,是不可逆的,而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艾利安记得那家伙还有理智,还不是无药可救。
那么,从结果反推。
怪人来找到小楼,小楼受惊,离开房子,任务中断,所以这事背后不可能是神殿;凯洛斯?不,他不知道怪人的存在,即使知道,他也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对他没好处。
还会是谁?
曾经的敌人?亦或者都想从这次任务中捞点好处的杂鱼们?他们有能力复活那怪人,并操纵他找到小楼吗?
不确定。
艾利安有些头疼,不管这事是谁干的,在他的这次任务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控制,或者说,有未知的力量在阻拦他,敌暗我明,他不喜欢这样。
过了一会儿。
“你想出去走走吗,小楼?”艾利安问,“我们到夜市去怎么样,买点小吃,填填肚子。”
刚好他还可以记者外出的机会把触须放出去,到处找一找那怪人的踪迹,要能赶在幕后黑手销毁证据前找到,那么他就能把主动权拿回来。
景小楼没回话,还蜷缩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
“小楼?”艾利安走过去轻声询问,他弯腰,轻柔地把手搭在景小楼肩膀上——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艾利安手指触碰到景小楼肩膀的那刻,景小楼直接弹了起来,就好皮肤被岩浆烫或者遇见了什么让人极度恐惧的事物到那样,惊恐的躲到床头去了。
“对不起,小楼,是我,我吓到你了吗。”艾利安连连道歉。人类,真脆弱,他想。
几秒钟后,景小楼反应了过来。
他没在家里,身边也不是要置他于死地,冲他流口水的怪人。终于,在那两名警察走后,他这才从自己的幻想里走出来。
“抱、抱歉。”景小楼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松僵硬的四肢,“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
艾利安温柔地看着他,没有戳穿。
“咳咳,”景小楼假装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刚说了什么,再问一遍?”
“我想问你,要不要到夜市去买点吃的。”艾利安笑着说。
这是个好主意,但景小楼拒绝了。
“谢谢,但我现在不想出去。”他说,“我有点累,过会儿洗漱完我要快点躺下——如果你想去尽管去,不用想着我。”
艾利安看了他几秒,“你确定吗?”
“嗯,我可以一个人待着,没有问题。”景小楼对艾利安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笑的有点牵强,但这是他能拿出来最好的(笑)。
“我的问题不是你能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艾利安说,“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一个人越害怕什么就会越强调什么。”
“……我没有害怕。”
“小楼。”
“我真的没有。”景小楼挽起袖子叉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是表现他没问题的最好选择,“你想出去就出去,到哪儿去都可以,晚回来也行,我不会被打扰的,只要你轻点——”
“小楼。”艾利安打断了景小楼没完没了的强调,“我不会出去的,今晚,我就待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即使这样会错过找到怪人的最佳时间,不过——只要任务不变,目标就一直在小楼身上,守着他,比什么都好。
景小楼没再说什么,他看了艾利安一会儿,沉默着去浴室洗漱,随后飞快回到床上坐着,装作低头刷手机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艾利安。
艾利安叹口气,走过去抽走了景小楼的手机。
“睡吧,小楼。”他说,“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买装备,我们把房子从里到外武装起来。”
景小楼靠在枕头上抬头不解地看着艾利安:“什么?装备?什么装备?”
“荧光粉,灰,报警器,摄像头。”艾利安耸耸肩说,“差不多就是这类东西,反间|谍会用到的我们都要买。”
当然,不只是这些,这些是对付人类的,他们还需要能对付怪物的,那就不需要让景小楼知道了。
景小楼张大嘴:“反、反间|谍?”
“对。防止那家伙再找上你。”艾利安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区附近没什么摄像头,警局那边找到他可能得有段时间才行,在这期间,我得把你保护起来。”
景小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闭了嘴。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景小楼犹豫着看向艾利安,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呃,知道这些的?”
“反间|谍手段吗。”艾利安笑笑,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曾经接受同族前辈训练时那段艰苦的日子,结合自己的经历,他半真半假地解释说:“我生活的地方并不安全,甚至可以用危险形容,每隔段时间就会有想要我命的人出现,所以——在这方面我还算在行。”
景小楼点了点头,调整好枕头,掀开被子,他躺了进去。想着艾利安刚刚跟他说的,景小楼在心里幻想出了年幼时艾利安的样子,以及他曾面对的生活。
说实话,这有点颠覆他对艾利安的第一和第二印象。
一直到今天,景小楼都以为艾利安是个家境不错,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钱人家的公子,从来不用为生活,为一切担心。
现在看,是他刻板印象了。
景小楼翻过身背对着艾利安,随后看着墙上散发橘黄色暖光的挂灯出神,约莫半分钟后,景小楼突然翻身回去,问道:“我晚上想开着灯,你……介意吗?”
艾利安当然不介意。
他笑着摇摇头,接着来到景小楼床边,俯身下去,轻柔地拨开散乱在景小楼额头上的碎发后,他在那里虔诚地印下一个祝福的吻。
“我不介意。”艾利安说,“晚安,小楼,做个好梦。”
来不及心跳加速,景小楼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很快便坠入了梦境。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安稳,那些令人恐惧的血肉又回来了,还带着景小楼最深的梦魇一起。
爆|炸声,男人女人的尖叫声混合着萦绕在他耳边,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逃离,他试着捂住耳朵,但没用,那些声音源于他的内心,怎样也逃不开。
“嗯……不要……”
景小楼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而在他不知道的现实里,他的枕边和身旁已经布满了黑紫色的触须。他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来自它们。
艾利安站在床边,双手画作不可名状的怪物形态。
“小楼——”怪物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人类,吸收着带有诱人香气的力量,视线划过床上黑发青年被皱起的眉毛,颤动的睫毛,微张的嘴唇,还有已然渗出汗滴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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