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因为这一次不算愉快的闲聊,这两个人之后就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但依旧都心事重重,谢礁更是备受煎熬,他总觉得谢纯的出现很奇怪,跟她见过这么多次面,哪怕是给自己看DNA检测报告的时候谢纯都没有提到过他的父亲。
每到周末的时候他都要抽空去医院看看珍珍,珍珍的父亲也从国外赶了回来,因为他迟迟没松口,谢纯也不好逼他,但珍珍的身体日渐消瘦,不光是他看着深有感触,就连一直照顾珍珍的医护人员都觉得鼻酸。
“大哥哥!你来了。”
平日里珍珍都病殃殃的,只有在谢礁来的时候才稍微面色红润一点,因为每次谢礁来都会给她带玩具再陪她玩,难得有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不嫌她烦,所以小孩子特别珍惜这个“大朋友”。
谢礁站在门口,看见谢纯和她的丈夫还有病床上的珍珍,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而站在门口的他就像多余的一样。
他对第一眼就看见他的珍珍点点头,道:“珍珍。”
“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了。”
“等等。”
是一道男声,谢纯本没有留他,但另一个男人叫住了他,谢礁抬眼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眼中自带冰冷,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男人看他一眼便低头看鞋尖,片刻后他走到谢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我们聊聊。”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吸烟区,这里面烟雾缭绕,简直比消毒水的味道还要难闻,谢礁皱着眉咳嗽了两声,余光瞟见旁边的男人已经在点烟了。
“有什么事吗?”
谢礁不知道这个男人知不知道他是谢纯孩子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没提。
“你不用装作跟我老婆不熟,我知道你是她的孩子。”
男人倚在墙壁边上一边抽烟一边上下打量他,谢礁不自在,抬头和他对视,男人竟呛了一口烟:“咳咳……都长这么大了。”
“我相信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我是个商人,不想打感情牌,你先试试骨髓匹配,如果成了,只要能救我女儿,你开个价。”
谢礁嗤之以鼻,他还真就是看不上这种只知道用钱砸人的人,他的脚尖反复碾压地上的烟蒂,道:“我不缺钱,你老婆没给你说吗?”
“而且光凭她一个人的检测报告就能证明我一定是她儿子么。”
“骨髓匹配我可以做,我的要求是你让她和我一起做亲子鉴定。”
许是内心不甘,哪怕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写了他的名字,谢礁也要自己亲眼看到才能算数。
珍珍父亲依旧在上下打量他,最后不得已才松口:“好,我待会把她的头发给你,但是你不要告诉你妈……珍珍妈。”
“嗯。”
第29章 谎言
所有人都知道珍珍的病逐渐加重,几乎是他们家和医院医生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看着他,谢礁近来想得多,又茶饭不思,人跟着珍珍一起瘦,加上靳南谦最近也不在状态,有时候谢礁不愿意说话弄得两个人都心烦。
这周末他清晨就走到门口换鞋准备出去,靳南谦早起要去上班,见他背了个书包便随口问了一句:“这周又去图书馆?”
“嗯。”
“下午早点回来,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礁眼神躲闪,又支支吾吾,踏上鞋子就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靳南谦说的话。
走到鉴定中心门口的时候他远远就看见了珍珍父亲,果然他不愿让谢纯知道,自己孤身前来,谢礁背着书包走上前,跟他并肩而行,殊不知前面多了一辆奔驰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俩,靳南谦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您好,请帮我们取一下鉴定报告。”
“好的先生,请稍等。”
珍珍爸接过资料之后没有打开,而是给了身边的谢礁,谢礁抬眼瞄了一眼他,伸手接过,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打开了文件袋。
只不过这次的冲击没有上次谢纯直接来找他来得猛,在知道结果之后只是又将纸张推了回去,塞给了珍珍父亲。
“答应好了的,我跟你去做骨髓匹配。”
男人看着镇定自若的少年倒不免有几分惊讶,之前没觉得谢礁像谢纯,现在倒感觉是性格更加相似。
不过此刻珍珍父亲迟疑了,说:“需不需要告诉你的监护人。”
闻言谢礁烦躁地捋了捋书包肩带,抬脚往外走:“不用,他不需要知道。”
走到医院的时候谢纯自知自己没什么脸见谢礁,本来找他配对骨髓的事情就是她自私,事到如今谢纯已经不抱希望了。
“小纯,咱们先出去吧,让两个孩子聊聊。”
“啊……哦,好。”
珍珍父亲带走了谢纯,谢礁站在门口的玻璃隔板那儿向外看了一眼,直到看见他们走远才肯说话。
珍珍现在愈发贪睡了,手指上还夹着夹子,苍白的小脸看着可怜,谢礁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但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一直有好感,彼时他从书包里掏出才买的小月亮玩偶递给她,这是一个柔软的小月亮娃娃,有眼睛有鼻子,还戴了一个睡帽,是拿给珍珍陪她睡觉用的。
“大哥哥……你来了……”
谢礁点点头,伸手捏了一下珍珍软乎乎的脸,小孩儿的皮肤好,摸起来舒服,谢礁怕碰疼她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再小心翼翼地收回来。
“珍珍,要是有机会,大哥哥会让你好起来的好吗?”
“一定要等我。”
不知道珍珍能不能听懂,但看着她滑落到鬓边的泪珠谢礁的眼前也模糊了。
他心里装着一个秘密,不想告诉靳南谦,谢礁固执且懂事地认为,应该让爱他的人心安,他爱的人平安。
病房外。
谢纯抽泣不止,陈铮只能站在旁边安慰她,本来自欺欺人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要由自己揭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她亲身体会了才懂。
第30章 涟漪
“好了好了,谢礁他答应我愿意去做骨髓比对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谢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是错愕,她问:“谢礁一直都没有松口,你跟他说什么了?”
陈铮摇摇头,揽住她的肩膀,不太愿意解释了:“没说什么,说不定是突然想开了呢。”
显然谢纯不太相信陈铮的说辞,但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等比对结果出来之后再说了。
在医生给谢礁抽完血之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走出了医院,没有见到谢纯和陈铮,以落荒而逃的姿态出去打了个车回家。
只不过靳南谦比他还先到家,现在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了,说好了要出去吃饭的,但是在谢礁进门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礁还没察觉到怪异,一边脱鞋一边道:“靳南谦?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么,不是说好今晚要出去吃饭的……”
“你去哪儿了?”
“啊?”
谢礁蹲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别过眼神,用胡编乱诌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今天去图书馆了,找书找了一阵,回来晚了。”
不过靳南谦没有拆穿他的谎话,而是拎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拉开门,道:“走吧,出去吃饭。”
谢礁放下书包,以为靳南谦又要带他去什么高端的地方吃西餐,但是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绿树和写字楼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去靳南谦常吃的饭店的路。
兜兜转转两个人来到了一个旧居民楼的小巷子里,这里人声喧闹,露天下几乎都是“三无小摊子”,谢礁不算娇贵,这种小吃摊他也可以吃,但是不知道靳南谦今天带他过来的用意。
靳南谦要了两碗羊肉粉和两个馕,谢礁在拆铁罐里的一次性筷子,顺口问道:“怎么今天想起来到这里吃饭了?”
靳南谦一身干练的衣服和这种小巷子格格不入,伸手拿了纸巾擦了有些油亮的桌面,说:“我读书那会儿有个朋友每次都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这不是带你来吃吗。”
谢礁警觉地看着靳南谦,觉得他心里有事,不然不会这样忆往昔地跟他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靳南谦低下头,看着桌子发呆,像一匹疲惫的、肉眼可见倦怠的狼,甚至……有点可怜。
等羊肉粉上来之后靳南谦把自己碗里的肉全部都挑给了谢礁,两个人整得活脱脱像吃不起饭的人似的,然后男人嗦了一口粉,口齿不清道:“我不想你骗我。”
两人心照不宣的抬头,中间隔着热腾腾的雾气,好像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眼,却还是谢礁先低头,吃了一筷子牛肉:“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
他不知靳南谦是真知道了还是在诈自己,这个男人太聪明了,但是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一地鸡毛的家庭打破他与靳南谦之间的平衡。
他想越是相爱的人才能越懂得保护对方,虽然他可能是在螳臂当车,也不愿意让靳南谦为他再劳神伤心。
忽地靳南谦就觉得这一口粉难以下咽了,葱香在牙间迸发,和着辣椒油冲上鼻腔,辣椒油回流到气管里,这一秒难捱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明明给了谢礁机会,可他还是不愿意说出来,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人突然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孤寂比愤怒要存留得更久。
上车的时候,男人走到副驾驶,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跟谢礁说:“这几天我要在公司加班,要是回来晚了就不要等我。”
“嗯。”
日子平淡如水,还是就这样过去了,原本谢礁以为这趟被小石子荡起的涟漪终于归于平静的时候,骨髓比对报告出来了。
第31章 兵荒马乱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谢纯失神哭出了声,苦苦煎熬了那么久,结果总归是好的,等这个消息医生和家属所有人都走了一遍后,谢礁居然是他们之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接到消息之后他就跑到了医院,这样的消息对于谢纯一家来说是毋庸置疑的好事,但对谢礁来说不一定。
谢纯几乎是跑着过去抓住谢礁的手,她激动地说:“儿子……谢谢、谢谢……”
或许是对这样“感人肺腑”的动作不熟悉,谢礁满脸不自在,却也知道现在的谢纯是喜极而泣,他本来是不太在乎这样一个突然钻出来的母亲,但一想到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做的这些事又别扭。
无奈珍珍可爱,或许当时替珍珍赶走那些欺负她的人就证明了他们之间有剪不断的羁绊。
陈铮抓住了激动的妻子,微微朝谢礁倾身,直到人和他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之后谢礁的感官才仿佛恢复了感应,他抬眸看见来去匆匆的人影和冰冷的白炽灯,一时失语。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手术室又是怎么出来的,反正这半个月都好像活在精神兵荒马乱的日子里,靳南谦在公司住,回去的时候哪怕又冷又累,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靳南谦比谢礁还明白,只要他不主动,小孩儿也只会悄悄缩在自己的“安全屋”里躲着不出来。
许是谢纯有点不忍,在谢礁也跟着一起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对谢礁是无微不至地关照,从伙食到住宿,都是最好的。
话说回来开年之后他们提前开学复习了,至今谢礁已经快半个月没去学校了,虽然以他的聪明,就算不去学校,一般的知识也能跟得上,但旷课是件很严重的事,所以在靳南谦去公司之前,他悄悄解开了他叔笔记本的密码,就像上次查资料一样熟练,只是这一次登了他的微信给班主任请假。
请的是病假,说是心脏不舒服正在住院。
那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握着鼠标的手都发抖,但还是这样做了,按理来说这样的大事班主任一般会打电话过来,但可能是谢礁平时表现不错,班主任没什么疑问就批了,只是说要带病例单会学校复课。
“小礁,你今天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带。”
谢纯没有逼着谢礁叫她妈妈,当然她也没有这个资格当他的母亲。
“跟昨天一样吧,谢谢。”
谢礁的病房就在珍珍的旁边,谢礁看着小孩子一点点好起来自己也会跟着心情好很多,平日里都是陈铮和谢纯轮流照看孩子,实际上谢礁跟陈铮的话要多一些,两个人更聊得来。
谢纯去买饭了,陈铮在给珍珍剥桔子,顺便跟谢礁说说话。
“小礁,你现在是跟靳先生一起生活的吗?”
谢礁顿了顿,接着点头。
“他真是个善良的人,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
谢礁偏过头,问:“什么意思?”
可能也只有提到了靳南谦相关,谢礁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呃……其实你是不知道你父亲是谁的对吗?”
“是。”谢礁不置可否,顺带说道,“我不想知道他是谁,因为无论他是谁都不能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所以不需要告诉我。”
这一点陈铮也赞同,递给了谢礁一瓣橙子,但他还没接稳,病房门就被推开了,但进来的不是谢纯,而是靳南谦。
“谢礁。”
第32章 不再骗我
从他进门那一刻开始,病房里的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连在旁边玩咯吱咯吱鸭子的珍珍都停手不动,呆呆地看着他。
陈铮仓惶地跟靳南谦对视一眼就连忙走到珍珍面前去挡住她的视线。
可能大差不差他也知道这是谁,年轻有为的老板,和谢礁的养父。
“靳南谦……”
谢礁愣愣地看着他,这些天心中一团难过委屈与不理解都化作颊边泪滑落,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泪水在倾落,仿佛是不受控制的。
其实看到谢礁这样,靳南谦就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如果不是他今天心血来潮想主动低头去接他,恐怕都不知道这人逃课这么久了,老师给他说人没来的时候他脑子嗡嗡的,心中已经有一万种谢礁被拐带的方式了,就怕第二天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他,这几天跟这孩子怄气手机也很少联系,结果是住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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