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低着头,贺飞绝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能想到此时李焕的表情,更加嘲笑道:“你当年才七岁吧,这个年纪的小孩,整日在外面玩耍,又知道什么。”他道,“现在的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分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你手中的剑为谁而挥,又要挥向谁?”
一直站在李焕身后的宋无音听完了贺飞绝的话后觉得大事不妙,他看着李焕逐渐下垂的手,想上前去安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焕从身后拔出剑来,剑身摩擦剑鞘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那样清晰。
“你在骗我。”李焕看着贺飞绝。
李焕的眼里一片平静,但贺飞绝却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贺飞绝露出得意的笑容,宋无音一声住手还没喊出声来,白衣之人便挥下了手中的剑。
第23章
小丫鬟路过门口时,见门外走进来个黑漆漆的禁军护卫,便端着一盆食物小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呀?”
小丫鬟身量不及他胸膛,同他说话时要要仰着脑袋,禁军见状微微弯下腰,从怀里摸出一个半指长的卷筒交到了她手上,“密信。”
小丫鬟是龙栖宫里最能吃的丫鬟,中午才刚吃过,这会儿又饿了,跑到后厨搜刮了一圈,找到半只烤鸡,本想拿回丫鬟们的住处一起吃,但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了,扯下一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含糊道:“殿下殿下,信上写的什么呀?”
夏侯珏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信纸,“岐阳没有找到贺道玄麟的私兵。”
小丫鬟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珏放下手,把信拿到烛盏上,火遇到薄薄的纸瞬间燃烧了起来,“这种程度的造反,若没有筹码,只能是来送死。”
“可是奴婢听说那个什么什么林的不是很厉害吗?”
夏侯珏闻言朝她看了过去,丫鬟接触到他的眼神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个鸡屁股放在嘴里咬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可知道祁连氏。”夏侯珏见丫鬟点头又道:“前朝祁连一族是四国氏族之首,传说三千年前天地混沌,妖邪横生,人间霍乱,有神路过此地,惊怒于此,便斩妖除魔,解救人间,此后又怕妖邪重来,便留下脚下的云,作为庇佑,护世佑人,如此百年,祥云化人形,在人间又历千年,便成了人。祁连族受之天命,静则金光拂照,动则祥云傍身,不死不灭,宛若神祇。”
“虽只是传说,但祁连族的武功比当今任何门派强上好几个境界,这样的家族依旧被灭族,你可知这是为何?”
小丫鬟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还有其他人比他们更厉害?”
夏侯珏淡淡一笑,继续道:“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号顺载,他生性残暴又信怪力乱神,把自己奉为天神,即位期间,滥杀无辜,许多名门望族,忠贤良士都惨死。”夏侯珏又靠在了椅子上,说这话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像是在讲故事,“北召与我大胤的边界离阳关在七十年年前还是我朝的国土,只因顺载皇帝信天不信兵,被北召攻占后到如今都难以收复。”
小丫鬟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夏侯珏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小丫鬟端起还没吃完的烤鸡,朝二殿下行了礼准备出去,但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二殿下,早些时候您不在,刑部的王大人今儿个早晨托人传话,让您今晚过去一趟。”
夏侯珏一到刑部,刑部尚书王大人便急匆匆地赶来迎接,坐到前堂,矮桌上放着一盏茶,没完全合拢的茶盖上方已经没有了热气,显然这茶已经泡了有一阵了。
王大人落座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放下后长舒了一口气,“今日圣上便要臣邀请二殿下过来,白日臣公务繁忙,只能安排到晚上,恕二殿下见谅,见谅。”
夏侯珏见他额上的汗珠,便问道:“王大人怎如此着急,莫不是公务没做完。”
王大人沉默了片刻,接着有些不自然地道:“二殿下,有所不知,臣内人是个暴脾气,臣只要回家回晚了几刻便要发火,发起火来臣,臣有点受不起,这完了,臣便要立刻赶回府……”
“那便长话短说。”夏侯珏道。
王大人闻言便朝厅堂里的几个守卫挥了挥手,等人全部退下后,王大人便坐到了夏侯珏身边的椅子上,道:“前些日子殿下抓回来的人一直关在刑部的地牢里,那人一直吊着一口气,直到七天前,来苏大人到刑部来传话……”
说到这,王大人的声音明显小了几分,“殿下抓回来的人,不是祁连族的。”
第24章
“哎,哥,吃饭了。”一个狱卒从前面走过来,手里端了两碗饭菜,腰间还挂着一罐酒。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到地牢中央的桌子上,另一个狱卒见状也站起来去添了添烛火,添完后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酒,道:“哟呵,你小子最近发财了啊。”
“今儿个不是望龙节吗,”狱卒一边打开酒一边道,“整了点儿天上间的陈酿。”
两人边喝边聊,其中一个突然瞥了一眼身后的牢房,举起酒罐大声问道:“太京府的大人,您要不要来点儿?”
身后的牢房里关着个白衣青年,他坐在最角落,双手被缠在身后,身上还绑着三圈铁链,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见狱卒的问话,也不吱声。
太京府的人性格大多怪异,朝廷里很多人都不喜欢,狱卒问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便不再理他,两人继续吃饭喝酒去了。
片刻后,牢房里的人微微动了动,铁链发出叮当的声响,他抬起头,看向地牢门口,不一会儿穿着墨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狱卒看见来人后立马放下手中的酒杯喊了一声公孙大人。
公孙寅德朝两个狱卒摆了摆手,两人点了点头便出了地牢,等人出去后,他走近面前的牢房,笑着道:“李焕大人,昨晚可睡得好啊?”
牢里的人却是没有答话,公孙寅德料到会如此,准备再询问时,坐在地上的人竟然开了口,“公孙大人如此盛情招待,怎有睡不好的道理。”
这还是李焕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公孙寅德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越发讨好,“李大人您也是知道的,鄙人本不愿把大人关在大理寺,只是那贼人的侄子被大人伤得重了些,坏了二殿下的计划……”公孙寅德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铁栏,“要鄙人讲,李大人应该再下手重些,直接把人杀了岂不更好……”
贼人是指贺道玄麟,而他的侄子自然就是贺飞绝。那日李焕虽挥剑而下,却避开了要害,但就在李焕拔剑而出时,周围便响起一阵诡异的笛声,宋无音听后立刻叫李焕捂住耳朵,李焕听见了宋无音的叫喊但同时鼻间突然萦绕起一阵香气,李焕想抬手但却无法抬起,就像是被定了身,片刻后脑子也开始无故眩晕。
“阿勒伽你个贱人!”李焕晕过去前听见宋无音大骂了一声,等他再清醒时已经进了大理寺的地牢。
他擅自袭击目标的消息顷刻间便传进回了朝廷,太京府当即派人前来捉拿。
李焕抬眼,公孙寅德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这面皮之下藏的是什么,是好是坏,是恶是善,李焕也不愿去细想,他直起身子,背靠在墙上,,“果真如此的话,我如今应是被关在刑部。”
“哪儿的话,二殿下怎么也不会让大人……”
公孙寅德还没说完地牢外就有人在叫他,他转身前冲李焕一笑,道了句说曹操曹操便到,接着便退到一旁,对着进来的人行了礼,“臣恭迎二殿下。”
来人身着白金色常服,腰间坠着铜钱大小的羊脂玉佩,他径直走到牢房前,看着坐在牢房里的人,后者毫无反应,垂着眼不知盯着何处。
夏侯珏淡淡道:“开门。”
李焕听到这话抬起了头,但夏侯珏已经转过了身。
“今日是望龙节,”他听见面前的人道,“你来当护卫。”
第25章
每年立夏前一日是南胤的望龙节,龙乃祥瑞,望龙便是世人祈求平安,渴望福音的美好愿望。这个节日虽比不上上元,中秋那样盛大,但也确实是南胤百姓生在盛世,太平无忧的写照。
天色已入亥时,云宁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摊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还在凌绝峰上时,李焕曾下山去附近的镇上见过,但那小镇上的灯怎比得了都城太京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夏侯珏走在前面,他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但脚步却比平时放得慢,身后没有脚步跟随时他便停下回头看,李焕站在一个老爷爷面前拿了他手中的一串糖葫芦,一口咬下一整颗后被酸得露出皱脸的表情。
两人一路无话,李焕跟着夏侯珏上了一座石桥,桥下飘着许多莲花灯,聚在一起的火光映在石桥上看上去波光粼粼。
“那夜的来龙去脉,我听宋无音说了。”夏侯珏看着湖面,“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谁都不信。”李焕站在夏侯珏的斜后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李焕,你别无选择。”夏侯珏侧过头道,“你若不信我,你永远都找不到你师弟。”
听到这话,李焕身体一僵,他瞬间抬头看向夏侯珏,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曾经的种种涌上脑海,一切蛛丝马迹都在他脑中串连。
“是你!”
滔天怒火汹涌而来,只听咻的一声,李焕拔剑直冲前方,同时就在那一刻,耳边响起了诡异的笛声,与那夜听到的如出一辙,他冲到夏侯珏前方,朝他挥剑,但剑却在离夏侯珏一指长的距离处硬生生停了下来,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内力在双手上翻涌,但他拿剑的手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他的面前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墙,阻拦了他所有动作。
这时,夏侯珏转过身打掉了李焕手中的剑,一掌把他打翻在地。
“阿勒伽。”
笛声戛然而止。
夏侯珏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李焕从地上爬起来又朝他冲过来便往后退了一小步,接下李焕所有的进攻,这次笛声没有再响起,十招过后李焕又一次被掀翻在地。
李焕慢慢爬起来,“抓走林疏的人竟然是你……”他半跪在地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来凌绝峰,就是为了抓林疏,我竟然,我竟然……”
他第一次见到那人时,他穿着青色的竹叶长衫,像是个教书先生,他会同他和他的师弟们讲山下趣事,他会夜里陪喝酒,他会坐在一堆草药中对他温柔一笑,他在凌绝峰的那些时日,山上的雪似乎都融化在他的眉眼里,若说一见倾心也罢,那脑海中共赴山水的情愫也确实在他脑中徘徊了许久。
他有多庆幸当初救了他,如今就有多恨。
不知何时,夜空中炸开许多烟花,尖锐的鸣响一声接着一声,艳丽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上空,也映在夏侯珏俊美且冷淡的脸上。
“我说过,你别无选择。”他道,“你必须亲手杀了贺道玄麟,否则我就杀了你师弟。”
李焕看着他,眼神冰冷,“你在岐阳救下我,也是因为这个。”
“不错。”
“为何?”
夏侯珏没有答话,李焕准备继续追问,刚要开口,周围突然亮了起来,李焕猛地抬头,天空中飞着密密麻麻的烛灯,它们全都靠在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的金色飞龙。
飞龙游过上空,降下星星点点的金光,整个太京城的百姓全都仰头注目,有的面露微笑,有的低头祈福。
“六十年前,神龙降世,驱散噩云,结束了前朝的苦难。”夏侯珏抬头,眼中倒影着龙影,“如今这天下的归宿,也应当乃我夏侯一族。”
第26章
随行的丫鬟给铜炉里添了些香薰,从后来的公公见了赶紧叫她们出去,而后进了御书房,朝坐在龙榻上的人鞠躬道:“圣上,二殿下来了。”
夏侯晟枕着头道:“宣。”
来人跪地叩首,起来后像寻常父子那样寒暄了几句,只是一个亲切慈祥,一个毕恭毕敬。
“臣有一事不明。”片刻后夏侯珏问道,“圣上如何知晓那人并非前朝余孽。”
刑部得知消息后早在夏侯珏之前就严刑逼供过,只是那人异常嘴硬,即便浑身是血皮开肉绽也不透露半个字眼,最后拷问的人怕把这人最后一口气弄没,也就停了手。
夏侯晟沉默片刻,缓缓道:“珏儿,你出生便是太平盛世。”他盯着身侧的香炉,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泛着森森光芒,“祁连的畜生,就算化成灰朕也认得。”
夏侯晟见面前的人不答话,便继续问道:“计划进展到何处了?”
“情况有变,”夏侯珏垂着眼,“要提前。”
“随你,”夏侯晟道,“只是朕要嘱咐你,成大事,莫要心急……”
坐在龙榻上的人话还没说完,夏侯珏便听见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他抬头看见夏侯晟去拿方桌上的茶杯,茶水还没送到嘴边,便又咳了起来,夏侯珏甚至还没回过神,他便挣扎着摔到了地上。
门外的公公闻声赶来,见此状,朝后方大喊来人,片刻后两个丫鬟端着一碗药走进了御书房。
夏侯珏站在原地竟一时不知如何,“臣不知圣上的病竟如此……”
“二殿下,”夏侯珏的话还没说完,公公便打断了他,“圣上病发要服药,请殿下回吧。”
夏侯珏见公公与丫鬟们熟练的动作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脸色胀红,脖子青筋凸显,一副痛苦的模样,夏侯晟挣扎间,领口处隐约能看见两道黑色的纹路,夏侯珏在转身离开前又看向丫鬟手里的药,晃荡间,透明的琉璃杯壁上竟显露出暗红色的液体。
夏侯珏御书房外,朝里面行礼,“臣告退。”
日暮时分,宋无音提着一罐子酒在太京府里到处找李焕,昨夜他得知李焕被放的消息立刻就去了大理寺,没想到人先一步被二殿下领走了,他准备的好酒没人陪着喝于是就等到了今夜,只是他做完任务回来后,却没见到李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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