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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们的故事(玄幻灵异)——关城树色

时间:2023-12-13 11:00:17  作者:关城树色
 
 
程鹤回过神,摇摇头:“没事。在这等我。”
 
 
 
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汤面进来了,放在锄云手边的桌子上,道:“尝尝。”
 
锄云侧身一看,热气扑鼻,铺菜卧蛋,还有卤得酱香软烂的五花肉,竟是一碗长寿面,惊喜道:“好香。”
 
 
 
程鹤道:“要不要我喂你?”
 
 
 
他往锄云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瞥了一眼,这段时间吃东西,都着意给他准备汤食糕点,或有肉菜也多是可用汤匙的,这碗长寿面是避不开要用筷子了,锄云右手只有骨节,他一路没有抱怨,此时听了程鹤的话,道:“师兄都没有把筷子给我,不就是等着喂我么?”
 
 
 
“……”
 
心思被戳破,程鹤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一声,道:“不愿意算了。”
 
 
 
锄云连忙道:“怎么会?”脸上浮起红晕,“求之不得。”
 
 
 
程鹤抬袖夹起面条,吹了吹,锄云凑过去,张嘴吃了,柔韧爽滑,不等程鹤说话,又低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汤,只觉满口咸香,嘴唇都烫红了,反应过来后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太香了。师兄你要不要尝一口?”
 
程鹤摇摇头:“你忘了,我早已辟谷。”
 
 
 
锄云道:“就算不用吃东西,可是你真的连一点口腹之欲都没有吗?”
 
程鹤抬起眼,锄云的面庞近在咫尺,双颊被面条的热气蒸得微红,双眼闪着期待的光,程鹤的视线从他秀气小巧的鼻子上掠过,渐渐滑落到嘴唇,眸光凝注一会儿,锄云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以为是沾了什么,用手背使劲擦几下,刚移开手,对面阴影就压了过来。
 
 
 
程鹤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收。
 
 
 
锄云尚在怔愣之中,忘了动作与思考,两人之间面条的香气破开复又归拢,他缓慢地转过眼,听见程鹤道:“晚了一步,不过也尝到了。”
 
 
 
“……”
 
锄云低下头,脸终于彻底红透,声音也变小了:“……我说的又不是这个口腹之欲。”
 
 
 
程鹤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锄云实在承受不住他这种幽静又深邃的目光,总觉得自己会溺在里面,伸手夺过桌上的筷子,欲盖弥彰道:“我、我自己吃吧。”
 
他右手不方便,但并不是使不上劲,勉强夹住了筷子,脑袋垂得低低的,都快埋进碗里了,程鹤在一旁斜撑着脸,看他叮铃咣啷唏哩呼噜地吃。
 
 
 
刚把碗放下,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咻——”地细长的一声响,似乎是烟花升上了天空。
 
其后果然炸裂开来,锄云眼睛一亮,还没动作,额头突然覆上一块布巾。
 
 
 
他吃得满头大汗,天气又热,程鹤起身站到面前,用湿布巾在他脸上细细擦拭着,锄云闻到程鹤身上的气息很近地萦绕在鼻端,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手指在腿上蜷了蜷,程鹤已经退开了一步,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脸蛋满意道:“好了。出去罢。”
 
锄云懵懂道:“去哪儿?”
 
 
 
程鹤牵起他的手:“不是听见了烟花的声音么?”
 
 
 
他们来到船头,仰头便瞥见漫天星斗,河岸上已经聚满了人,都托着莲花灯,突然从某一间房屋的空隙里窜出一尾流星,飞速冲向夜空,然后爆裂,炸开了一把火树银花,紧接着有更多的烟花飞向夜空,盛开、炸裂、碎成片片金雨,轰然而落,掉进水面,浮起闪亮的波光,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天上地下皆变成了烟花的海洋。
 
“真美啊,”锄云仰着头,眼里盛满星光,“人间太好了。”
 
 
 
程鹤看着他的侧脸,云烟渲染情绪,晚风也变得温柔,捋一捋他鬓边的发丝,道:“许个愿罢。”
 
锄云不说话,一会儿,才扭过头:“有谁会听到呢?”
 
 
 
程鹤道:“烟花这样多,总有一朵会听见的。”
 
 
 
锄云就闭上眼,两手交握举在胸前,默默想了几句话。
 
烟花的声音慢慢稀了,火光沉寂下来,远远地人声传来,程鹤却觉得格外寂静,夜空之上一轮弯月仍然晕出清浅的银灰,他和月亮一起忍受着这种万籁俱寂的钝痛。
 
 
 
锄云许完愿,睁开眼睛看到天边飘来一团暖黄色的光,耳边还有嗡嗡余响,但河岸边的百姓已经开始往水面上放花灯了。
 
水声划然,波痕缓荡,所有百姓都蹲了下去,越来越多的花灯渐次绽放,浮游而来,把这一片湖面变成了地上的星海。
 
 
 
旁边还有别的游船,都被花灯包围,上面的人依偎在一起,有歌女怀抱琵琶浅吟低唱。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锄云痴痴地看着他们,渐渐感觉自己也变成这漫天星火的一部分,碎在了天地之间。
 
他往后退,后退,没有栽进水里,反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程鹤看着他,低下头来问道:“可是困了?”
 
锄云摇摇头,不过没有从他怀里挣脱,保持着这个仰看的姿势,目光从程鹤的脸往上移动,看向无垠的夜空,“你看,地上人们都在欢庆,可是牵牛和织女两星还是这样遥远。”
 
 
 
“傻孩子,”程鹤捏捏他的脸,“那毕竟只是神话传说。”
 
船行缓慢,岸边搭鹊桥的人们离得并不远,空气中漫起一股烟味,然后“噼里啪啦”地火光起来,那座系满了彩带和人们美好祝愿的香桥终于璀璨地燃烧了,把这七夕夜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在喧嚷鼎沸的人声里,锄云清楚看见火光一瞬间照亮了程鹤的双眼,那里面有痛色一闪,稍纵即逝。
 
是因为我说的话吗?锄云想,是他让大师兄难过了吗?他不想这样的。
 
 
 
旁边的船上隐隐有调情的声音传来,于是锄云也在程鹤的怀抱里转过了身,面对面,大胆地将手抚向他眉头,轻声道:“没事的。也许我这次醒来,就是为了跟你见上一面。”
 
程鹤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明明是夏夜,耳边的风却带上了萧索的气息,他没有办法回答锄云的话,嘴唇微微开合,没发出声音,眼前一晃,唇上突然印上了一丝温热。
 
 
 
锄云吻得很生涩,双眼紧闭,睫毛抖得像蝴蝶振翅,唇瓣相贴,只是厮磨,程鹤就这么睁眼看着他,两手在底下揽着他的腰,免得等会儿锄云反应过来害羞得马上逃脱。
 
岸边人群在欢呼,两侧的游船上送来戏谑的起哄声,程鹤还没来得及用眼神阻止,怀里的人果然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撤开嘴唇,头埋在他胸口装死。
 
 
 
程鹤道:“师兄永远不会忘记你。”
 
好久,锄云才闷闷应了声:“嗯。”
 
 
 
他们转身进船舱,所有热闹与声响都被厚厚的毛毡帘挡在外面,像进入另一个世界,锄云站在明亮的琉璃灯下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就好像又活了过来,神采奕奕道:“师兄,要不要喝点儿酒?我还从来没有……”
 
身后的人影突然靠近,用胸膛抵住他,锄云只来得及回了个头,脸都没看清,就被抱住推着挤到了舱壁上,急切而湿漉漉地吻住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隐隐地雷声作响,分明刚才还是火树银花的夜景,可是瞬息之间人群便散了个干净。
 
锄云呼吸断续,头艰难地一偏,接住了一片滚烫的温度。
 
 
 
他们滚到后面的罗汉床榻上,程鹤一把扯下了帐子,抱紧他,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琉璃灯被风吹灭,船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外面风雨交加,他们脱掉了彼此的衣服,程鹤看着他说锄云你真美,其实锄云想对他说一样的话,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也知道这就是尽头了。
 
 
 
岁月在此时好像凝固了,他们仿佛漂流在海上,锄云是心甘情愿的,真的是心甘情愿的,身体在疼痛中自由地飞翔,越来越多的水把他包围住,后来他感觉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始终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断了,他跌进云层里,海水又淹没了过来。
 
真的很像眼泪。可能是因为就连这片命运之海也知道,他和大师兄再也不会重逢。
 
 
 
一切都消逝之后,锄云瘫在床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程鹤吻着他:“累了就睡罢。”
 
 
 
锄云问:“什么时候天亮啊?”
 
程鹤透过舷窗往外看了一眼,还是一片漆黑,转过脸来道:“太阳升起来,我会叫你的。”
 
 
 
锄云点点头,眼皮一颤一颤的,闭上又张开,程鹤便把他捞进怀中:“我不走。师兄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这下锄云放心了,乖乖闭上了眼睛,黑暗与海水的声音一起波荡过来,感觉自己如同晶莹的鹅卵石一样,渐渐沉入了时间的海底。
 
 
 
程鹤一直在旁边看着,锄云的呼吸细细吹拂着他垂在胸口的发丝,他们贴得这样近,终于融为一体。
 
.
 
 
 
然后,那个劫后余生的黎明到来了。来得缓慢,艰难,几乎能听见它推开两扇沉重生锈的大门的声音。
 
 
 
晨光映进船舱,锄云缓缓睁开眼睛,马上又被耀眼的朝阳照得“啊!”一声,滚到床榻里面,用被子蒙住头。
 
缓了接近一分钟,他才慢吞吞钻出来,掀开浮肿的眼皮往旁边看了一眼,见程鹤坐在桌边,正神色淡然地喝着茶。
 
 
 
“……师兄!你……”一开口,嗓子竟哑得跟破锣一样。
 
他才终于感觉到不对,摸摸自己的脸,眼皮滚烫,沉重不堪,身上更是一丝|不挂,没有什么粘腻感反而十分干爽,只是动一动后腰就一阵难以启齿的痛。
 
 
 
“……”
 
他睁大了眼睛,再看程鹤,对方面色淡漠不曾移动一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掀开被子,白皙身体上透出一种拼尽全力的红。
 
 
 
“师兄,你们……”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怎么说都是苍白无力,嗓子又干,只能勉强支撑,从床上爬起来,程鹤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投过来平静的目光。
 
 
 
“你醒了。”
 
 
 
“嗯。”
 
锄云套上衣服下床慢慢走到桌边,上面早已摆满了各种早点,屈膝想要坐下,不知怎么桌椅突然摇晃,他被带得趔趄两步,被程鹤伸手扶住,跌进圈椅里才愣愣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程鹤道:“画舫中。”
 
 
 
“……画舫?”
 
锄云从没坐过船,一听眼睛又亮了,雀跃起来,不顾身体酸痛,站起来就往外面走,程鹤连忙跟上。
 
 
 
打开舱门,凉爽的湖风吹来,视野陡然开阔:朝霞映水,湖天一色。船尾破开层层碧浪,离岸不远,尚能看到那些烟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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