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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毫无表情，如覆一张阴惨的面具。
杨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该发怒、责备，或关心、开解，但他彻底被吓坏了、吓呆了，吓得甚至没能产生丝毫情绪。并非胆怯于杨卓，而是惊骇于命运。他僵硬地注视杨卓：与自己万分相似的五官，内里不知流着怎样血。
对着那无比相似的阴郁表情，杨烨心惊胆颤的同时，愈发笃定杨卓……一定就是程方林的种。
他想起了那命运般的一天。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天呢？
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血，在地上汇聚成鲜红色的湖，蔓延、扩大，又像红色的蛇群向外爬行，似要接近杨烨脚下。杨烨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地抱着双腿，眼眸漆黑，像屠宰场内麻木的牲畜，脸上既无恐惧亦无悲喜。
前方的躯体尚温热，偶尔颤动着，让人深刻感受到他还活着。其上的几个血窟窿却狰狞可怕，一把刀已没入血肉，只余染红的刀柄立在腹部上，像一根硕大的蜡烛。方才它正被人握在手上，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朝男人的腹部捅去。
程方林的手上满是血液绘出的道道红线，他后退了几步，盯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睁大眼睛，表情是受到剧烈冲击的恐惧。
“靠……老东西，你、你死了吗？”他踢了踢男人的身体，对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才放松下来，“妈的，刚刚装什么死，老子明明都没下死手。”
又将目光投向一边的杨烨，朝他走去，同时拧出一丝扭曲的笑。
“喂，等会记得赶紧给他找个医生。”程方林蹲下身，杨烨闻到愈发浓重的铁锈味，“老子可是帮了你大忙啊，骚货，打算怎么报答我？”
杨烨的身体颤巍巍地动了，他慢慢地凑近程方林溅了血点子的脸，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玩什么纯啊，”程方林“扑哧”笑了，一巴掌挥在杨烨脸上，“转过去。”一边扒他的衣服，手上的血都抹在了杨烨身上。
“可是……”杨烨看见眼前的男生狠厉地瞪他一眼，恶鬼似的，当即打了个寒战，听话地转身。裤子剥离臀部，落在地上，程方林进入了他。
他们在铁锈般的血腥味中做爱，杨烨浑身发冷僵硬，像一具新鲜的尸体。屋内只剩下程方林的粗喘，以及远处深受重伤的男人偶尔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是杨烨最后一次见到程方林。
但他……并没有真的远离，不是吗？
那天，程方林射进来的湿冷液体，会是在他体内孕育的种子吗？
在看见杨卓木然地握住水果刀的一瞬间……先前他在酒店里发狂地摔碎茶杯的一瞬间……一幕幕的情景在眼前闪过，杨烨不可抑止地想到了那个模糊的名字。程方林没有走，而是以另一个方式留在他身边：杨卓。
他们的孩子，好像也继承了那部分冲动且暴戾阴沉的灵魂。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杨烨在心里苦笑。
他上前抓住杨卓的手，同时不由自主地看向两人交握的地方：没有血，干干净净的。太好了，太好了。杨卓还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他还有挽回的机会，命运会允许他们父子俩得到救赎吗？
“小卓，”杨烨咽一口口水，艰难地出声，“小卓，有什么事……想要和爸爸说吗？”
杨卓冷笑：“和你讲了有什么用？”
“但你之前不是说……你只愿意和我说吗？”杨烨握紧他的手，“你说，让我做你的心理医生……”
杨卓低下头。“不，不用了。”他看也不看杨烨，“爸爸离我远一点，就最好了。”
从儿子疏离的反应中，杨烨深刻感受到父子间厚重的障壁：杨卓似乎已经对他这个父亲……失望了。
明明先前很黏着他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一开始想着让杨卓不要再喜欢自己的也是杨烨，可当着实面对儿子冷酷的反应时，他却又慌张起来。
家长最希望杨卓称心如意、长成一副恰到好处的模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既要爱意深切，又要严守红线，可惜杨卓只在两边摇摆，从来不取中间值。
“那你为什么要拿刀？”杨烨追问，“你……爸爸真的很担心你，小卓。你和修明那天……你们吵架了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杨卓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杨卓却突然变了脸色，甩开杨烨的手。
“出去。”
“……什么？”
“这里是我的房间。”杨卓扭过身，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杨烨气极反笑，咬牙站起身，“你怎么不说这房子还是我的呢？”他往前走一段距离，转身对着杨卓面前，“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正常你不知道吗？我是怕你出事！你今天……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好。”
杨卓也起身，就在杨烨以为他要坦诚相述时，他却说：“那我出去。”
然后，杨卓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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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烨一路跟着杨卓。一方面担心小孩在外面出事，一方面，他又怕杨卓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这父亲当得可真窝囊，被小孩甩脸子不说，还要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操心。杨烨暗骂自己没用，既不像慈父得到孩子信任和爱戴，也不是严父将小孩管得死死的。他做成一个四不像，既没能得到儿子的喜欢，还无法操控他，反而被对方操控着情绪。
“小卓！小卓！”杨卓走的是楼梯，一路朝上跑，杨烨追得气喘吁吁，在他身后喊。这栋楼很高，待杨卓终于在顶层的天台停住脚步时，杨烨扶着墙壁，屈起膝盖，大汗淋漓，浑身发软。
但心仍一刻不敢松懈：属于杨卓的那道身影又开始移动，而且是……朝护栏的方向。
“小卓你……你不要做傻事。”杨烨声音颤抖，拖着脚步靠近。
一想到杨卓被自己逼得跳楼自杀……不可能！以杨卓的性格，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杨卓趴在栏杆上，头发被风揉碎。“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他转过身，罕见地露出哀求的表情，眸中几点亮光闪烁，“爸爸，我知道……我……我真的没事……”
杨烨不相信，一点一点挪动向前，靠近杨卓，伸出手臂，竭力作出温柔的表情：“小卓，你……你到爸爸这里来。”
杨卓想后退，但退无可退，只有双臂舒展于栏杆上，衣摆狂舞，像一只即将飞翔逃脱的鸟雀。杨烨的脚步不由地急促，语气也变为哀求：“那里很危险，有什么话、有什么话我们好好地说，不行吗？”
“爸爸不会相信我的！”杨卓突然激动起来，表情在夜色中模糊但暗沉，“你和黎修明是一伙的！你不会相信我！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这边！”
“我、我没有……”杨烨支支吾吾，他什么时候给杨卓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你讲道理，爸爸一定会听的。”
这时已经来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杨烨一点点地放松下来，试探地伸手碰杨卓的衣服。
男孩受惊，想要朝侧面逃跑，却被杨烨堵住，无处可逃。眼见退路被杨烨抵挡，杨卓刹住脚步，却骤然失去平衡，整个人歪倒向栏杆外的方向，似乎就要翻过栏杆，不受控制地摔下去——
“杨卓！”
心从嗓子眼蹦出，杨烨猛扑上前，压住儿子，死死拽着他的衣服。
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耳朵里充斥嗡嗡的声音，像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眼前一黑一亮，勉强能分辨眼前的情形。杨烨终于看清杨卓的脸，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似乎随时都能被跌跌撞撞的风吹去。
还好……小卓没出事。
身下那具温软的躯体，胸口还会规律地起伏——小卓还活着。他还活着。
心放下的一刹那，积压的情绪汹涌而出。杨烨脱力地压在杨卓身上，也不顾现在正伏在天台的地上，就着这样的姿势吼他：“我都说了这里很危险！你不听！你看刚才！刚才……”想到那朝栏杆外倾斜的身影，便心有余悸地流下几颗眼泪，又情不自禁地大哭。
与之相对的，原本濒临奔溃的杨卓眨了眨眼睛，恢复平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哭泣的杨烨，感到大颗大颗的眼泪摔在自己脸上。
然后，他笑了起来。
“爸爸，你爱我。”杨卓音调婉和、语气笃定地说，弯起的眉眼很有几分调笑的味道。
面对儿子轻佻的话，杨烨本该为之生气，但感到熟悉的杨卓又回来了，心里又窜起一丝欣慰：还以为杨卓又开始讨厌憎恨他，至少……并不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不爱你了吗？！”杨烨没好气地抹了抹眼泪。手上沾了沙子，险些揉进眼睛里。擦眼时身体随之蹭动，感到下方一团鼓起的部位，才想到自己正以尴尬的姿势趴在儿子身上。
当即红了脸，想撑起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扣回杨卓的胸膛上，是杨卓的手臂。
“但你……更爱黎……修明。”他叹了口气，笑容敛去了。
“我都说过了这不一样！”和儿子讨论情情爱爱的事情太古怪，杨烨臊得竭力挣扎，终于脱离杨卓的怀抱。
扶地起身，拍去身上的石土沙砾，看向躺在地上的杨卓，哭笑不得地去抓他的手，却被闪开了。
杨卓赖着不起，“别管我了。”他又被打回没精神气的样子，曲起膝盖，“我不需要。”
“你幼不幼稚啊杨卓？”杨烨踢他的小腿肚，“你几岁啊？”
杨卓没躲，笑了，只是闪着泪光的眼睛和下垂的嘴角显出些许绝望。杨烨觉得莫名其妙，但到底心软了，蹲下身，拍了拍他手臂，“行了行了，地上多脏呀，快点起来，好不好？”
“我不要。”杨卓像和他杠上了，撅着嘴说。
“你多大人了还撒娇！”杨烨简直被他磨得没脾气。
谁知杨卓反而越发来劲，抓住杨烨的手说：“爸爸，你抱我，我就起来。”
杨烨不惯着他，起身便要走：“我抱不动你！那你就一晚上都躺地上吧！”既然杨卓已经有心思逗他，就说明他已脱离低落的情绪，不会去跳楼了。本来也是自己大惊小怪，生怕杨卓出事，才让小屁孩得寸进尺。
没走几步，杨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追上杨烨，“爸爸……你别走那么快……你干嘛丢下我啊。”他牵住杨烨的手，眼巴巴地看过来，令杨烨产生正在溜一条小狗的错觉。
“你跟过来干嘛？”杨烨反而来了脾气，朝身后一挥，“你走啊！你不是不起来吗？你不是要走吗？不是要出去吗？”
杨卓苦笑，突然扑上前，将杨烨抱紧。
头埋进父亲的肩上，像戒烟多年的烟瘾者一般贪婪地嗅着他脖侧的气息。杨烨迟疑了一瞬，也回抱住他。
温暖的怀抱将杨卓这些天建立的防御机制尽数击溃，甚至无需挣扎，他就像鱼回归水一般自然地回归母体。即便眼前时不时闪过那淫乱恍惚的画面和黎修明诅咒般的低语，即便反胃感强烈地向喉咙处翻涌，杨卓依然忍不住靠近杨烨，这些天的克制、忍耐和逃避几乎将他逼疯，情感瞬间决堤而出。
“爸爸、爸爸、爸爸……”
嘴唇开碰两次，对杨烨的称呼便脱口而出，轻而易举，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咒语。只要杨烨在，似乎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爸爸先前说他撒娇，可他只是下意识地做出那样的行为。以前他都没能跟杨烨说几句话，更别提撒娇。仿佛某种情感补偿的机制作怪，杨卓总是不自觉地变成小孩依赖杨烨、希望他表现出更多的爱，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亲眼看见爸爸被那个披着人皮的疯子压在身下占有，哪怕裹着一条被子、看不见全貌，杨卓依然嫉妒得发狂。他拿刀是真的想杀了那对狗男男，可刀把握在手上，逼近门口，听见杨烨发出压抑克制的喘息，又不由回忆曾经与他做过的种种亲密之事。
像花一样盛开的杨烨，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到幸福，怎么会有人想要把他摘下来呢？
或者只杀掉黎修明也好，爸爸被他蒙蔽了，我是在救他、我是在救他……可杨卓又忍不住想到程方林，是他继承的犯罪基因在作怪吗？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如果他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和杨烨就彻底完蛋了。
何况，杨烨不会相信他的，不会相信黎修明究竟做了这种事……最重要的是，黎修明也会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告诉杨烨。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杨卓还是无法释然，不仅仅因为被黎修明算计、或是看见黎修明在操杨烨，而是因为……
他硬不起来了。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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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卓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的性功能好像出现了障碍。
也许是黎修明这个混蛋给他喂了太多春药的缘故，或者因为那天的经历对他的心理造成强烈冲击，总之，杨卓居然产生了勃起困难。
不管是看片、或者加以刺激，短暂的立杆后，眼前总闪过小鸭子的甜腻的浪荡表情和满床的血、而自己像野兽一样失去理智地抽插的画面，尤其一旁的黎修明正看着他。一阵恶寒窜起，他兴致全无，阴茎疲软。
更别提完完整整的射精。
可他还得打了牙往肚里咽！
简直是漫长的煎熬。
杨烨对自己儿子的境遇毫不知情，只当他是嫉妒，还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说服杨卓与黎修明和谐相处，至少也别因此走极端。
两人回到家，杨烨勒令杨卓赶紧洗澡，他则把弄脏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得喷香干净的杨卓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发现爸爸正坐在沙发上，一副疲累的样子，脸上浮起忧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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