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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欲之种(近代现代)——卡尔维诺

时间:2023-12-15 10:08:20  作者:卡尔维诺
  “爸爸……”杨卓胆怯地靠近,坐在他身边。
  杨烨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最近怎么了呢?”他眉头蹙起,“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你可以和爸爸讲啊,为什么要一边不吭声,一边……一边……”
  话音未落,就见儿子浑身发抖。杨烨不明所以,只当他拒绝说出真相,温声重复道:“小卓,你真的可以相信我。”
  沉默。
  “小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不信任爸爸吗?”杨烨使用激将法。
  果然,杨卓终于有了反应:“明明是爸爸偏心黎叔叔吧。”眼神空洞,声音毫无起伏。
  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杨烨啼笑皆非:“我怎么就偏心了?”摸了摸杨卓的头发,“我天天操心你的事情都要愁死了,你还说我偏心,没良心!”
  “为什么非要我说出来呢?爸爸当时和黎叔叔交往,也没有立刻告诉我吧?爸爸也隐瞒了很多事情不是吗?那我凭什么一定要告诉你?!”杨卓蹬过来,“你敢说你现在没有秘密吗!?”
  “你……”杨烨哑口无言。或许杨卓是无心之言,却戳中杨烨的心尖,他确实瞒了杨卓一件事。
  现在杨卓的情绪不稳定,他本不想说出来的。但小卓先前说不在乎,应该……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杨烨犹豫地说:“那……我把我的事告诉你。”心如擂鼓,不知这样是对是错,“我和你黎叔叔,准备……准备要一个孩子了。”
  眼见杨卓身体一震,杨烨生怕他生气,受惊的兔子一般乱瞄儿子的脸,小心翼翼地提醒:“你之前说支持我的,我、我记得还是你和我说……如果和他有个小孩的话……”
  杨卓脸上是备受打击的表情。
  额头青筋毕露,似要发作,听见杨烨说“你之前也支持我”后,他又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低下头,自嘲地“哈”了一声,眼里血丝遍布。
  “我……我是不想隐瞒你,但我怕你不开心……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有了新的小孩就忽视你……”
  细碎的抽泣声传入杨烨的耳朵里,似乎有一颗水珠砸在杨卓的裤子上,手迅速抬起,抹了一下脸。
  杨卓哭了。
  杨烨疼惜得要命,不停拍他的背,嘴上怪道:“明明就不想要弟弟妹妹,还非要装大度,说什么不介意,你呀你呀……”
  杨卓缩成一团,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令杨烨胡思乱想,忧心这番坦白是否会加重他的心理问题。可以黎修明的认真,孩子迟早会怀上的,到时候就是纸包不住火。若是怀孕后再告诉杨卓,可能会对他造成更大的打击。
  比起那样,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
  自我安慰着,杨烨安抚杨卓,直到他终于抬起头来。
  脸上泪痕尤存,但已趋于安静。杨烨正想继续劝解他,就见杨卓红着眼睛说:
  “好啊,我告诉你,”他抖出一个讽然的笑,以质询的目光审视杨烨。“但你能保证不告诉黎修明吗?”
  “好……好的。”杨烨嘀咕,“我们俩人的事,我干嘛要告诉他。”
  “……算了,我还是不相信爸爸。”
  杨卓别过脸,突然改口,留给杨烨一个冷漠的侧脸,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前后晃杨卓的手臂:“你刚刚说好了要告诉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杨卓面无表情:“那你一定不能告诉黎叔叔。你发誓。”
  “好,我发誓。”杨烨好奇: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杨卓又陷入沉默,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半晌,闭了闭眼,才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但其实……黎叔叔他……我、我看到了黎叔叔的秘密。”
  心里一动,杨烨没想到这事居然和修明也有关系,而且……还是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好奇加担忧,杨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爸爸,我知道你可能会很难接受,但是……”随着杨卓的陈述慢吞吞地铺开,杨烨神经愈发紧绷,“但是……我都看见了,我看见,黎叔叔他……和别人上床了。”
  像挨了当头一棒槌,晕眩袭来,杨烨身体晃了晃,语无伦次:“你说……什么?”
  杨卓的话太荒谬,荒谬到甚至无法思考真实性,只觉得离谱。他希望儿子解释说是在开玩笑,可对方面色凝重,仿佛是真的一般。
  “那天……我去找黎叔叔的时候,我在他那边住下了,你还记得吗?”杨卓低下头,面无表情,似在专心回忆,“其实,我们是去酒店了。”
  “啊……”杨烨只知道他们两人约出去,但甚至不清楚地点。
  “我们……聊了一些事情,然后时间太晚了,他就让我睡在酒店,他睡在另一个房间。”杨卓说,“那天晚上,我突然醒了,想喝点水,就从床上走下来,然后我发现……黎叔叔的灯亮着……”
  杨卓的声音很轻,令杨烨身临其境,仿佛真的置身于昏暗的酒店里,看见一扇隐隐透着灯光的门……
  “我当时有点好奇,毕竟……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正常人应该睡着了才对。”杨卓眼神躲闪,“我就……偷偷凑上去看。”他看了看杨烨,一副生怕遭受责怪的样子。
  杨烨勉强扯了扯嘴角,甚至连假笑也没能露出来。
  “然后,我听见了……那种声音,很大声,而且……对方好像是一个男人。”
  杨卓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打量父亲阴沉不定的脸。杨烨咬了咬后槽牙,问:“然后……呢?”
  “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就站在门口多听了一会,我还以为黎叔叔在看……视频,结果那个声音喊了他的名字,是……修明。”
  “可以了!”杨烨突然控制不住地喊出声,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却不敢再看杨卓,抬手捂脸,“然后呢?”
  杨卓不肯再说,凑近了搭在杨烨肩上,“爸爸,你还好吗?”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爸爸……然后我不敢喝水了,就赶紧回房间。”杨卓发出哭腔,“但我也没有证据,如果说出来,你肯定会骂我的。你肯定觉得我在污蔑他,我还能怎么办呢?如果被黎叔叔知道了,那我……那我……那他岂不是恨死我了……”他的语气愈发激动,最后甚至哽咽着哭出声来,肩膀颤抖。
  杨烨的心早已凉了一片,本能令他不愿意相信杨卓的话,但儿子表现得这般真情实感,他也硬不下心肠怀疑。忙将杨卓揽入自己怀里,哄孩子一般软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小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你别怕,爸爸……爸爸会把这件事搞清楚的。”
  杨卓闷闷地“嗯”了一声,又掉下几颗眼泪:“我不想说的,反正……反正我也无凭无据,可是……你说要和他生孩子……”
  先前异常的举动都有了解释:杨卓发现黎修明疑似出轨,却没有证据,只能暗自苦闷。小卓……小卓……小卓居然这样在意他?杨烨的心砰砰跳动,周身被满溢的暖意包围,驱散得知黎修明可能与他人发生关系的寒意。同时又略有后悔:他是不是应该……对杨卓更好一些呢?
  一切的前提是:杨卓说的是真话。
  杨烨安慰了杨卓几句,杨卓问:“爸爸,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还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呢。”杨烨小声说,看见杨卓变了脸色,忙补充道:“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和他分手呀,对不对?我总得找证据吧?”
  “你打算怎么找证据?”
  “我不知道……”杨烨不愿把黎修明往坏处想,可对方有时表现出的冷淡却轻易剥离他为数不多的安全感,导致他也无法完全交与信任,“我……我再看看吧。”
  “好,”杨卓笑起来,点了点头,“如果爸爸需要帮忙,我一定会帮你的。”
  杨烨心情复杂,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卓也……长大了啊。
  临近睡前,杨卓突然抱着一床被子跑到杨烨床边,“爸爸,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两手交握,显得很紧张,“……我一定乖乖的。”
  好不容易重修于好,又交换了心里话,杨烨难以拒绝。父子躺在一张床上,以前的十几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只不过,那时两人没有睡在同一头而已。忆及过去,杨烨倍感唏嘘,让出一点床的位置,很凶地警告:“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别的事,我就把你赶出去。”儿子嘟了嘟嘴,然后兴高采烈地挤上来。
  只是睡在一起,就能让他这么高兴?心里一阵心酸,没来由地,杨烨开始想黎修明。
  他给杨卓一点点,小孩就会很满意;可他把全部的自己都给了黎修明,对方真的也会同等地爱他吗?
  杨卓撞见修明和别人上床……是真的吗?
  杨烨第一次为自己对黎修明的爱意迷茫了。
 
 
第63章 
  ===================
  杨烨还是不太相信黎修明会和别人上床。
  年轻时“招待”过各种各样的男性,杨烨坚信每个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表面上说了什么不重要,但最后都是奔着操逼去的。
  是黎修明扭转了他的想法,真心且不求回报地对他好,就像漆黑污浊的世界里的一点光亮。杨烨飞蛾扑火,忍不住靠近他。印象中的黎修明,在他面前总是沉默木讷,纯情得有些可爱。杨烨喜欢逗他,用放荡的手段挑逗,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便感到对方是在乎自己的。
  可以说,正因为黎修明,杨烨才开始开始改变自己。哪怕在养着刚出生的杨卓、最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也没有想过重拾老路、再次卖身。
  但这些年过去,杨烨变了许多,黎修明也是。社会是一个染缸,大部分人都被染黑了,黎修明也不例外,杨烨不怪他。杨烨本来就是黑的,再也不可能更脏。
  如果黎修明真的……真的和别人做了,杨烨觉得自己会疯掉。
  再一次被黎修明约去酒店,杨烨看见明晃晃的招牌,心里一阵恍惚:修明当时约小卓去的地方也是酒店,然后……疑似在那里招了男妓。而他这样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与黎修明做爱……也好像一个送上门泄欲的工具啊。
  现在又要承担孕育子嗣的责任,变为培养胚胎的容器。
  杨烨情绪低落,心思敏感,仔细观察爱人的一举一动。平时他的迟钝是因为他爱,爱果然是令人盲目的东西。滤镜突然被打碎,杨烨从虚假的梦中清醒。此时他才注意到黎修明的情话有多么敷衍,几乎是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将他的裤子扒掉,然后火急火燎地进入。
  在身上律动抽插的时候,黎修明也全凭自我喜乐,将杨烨翻来覆去地玩弄,柔声命令他做出各种合乎心意的姿势,自始自终都没有问过他是否舒服。快感愈积愈多,杨烨的心却越来越凉,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服侍对方的角色啊。
  忍住眼泪,不想被黎修明发现异样,杨烨将头埋进枕头里,被动地承受。
  在射精过后的低潮期,他被黎修明抱在怀里,思索应该如何试探对方的话。
  “怎么了?”黎修明笑了笑,晃眼。
  “你……你爱我吗?”
  “当然。”黎修明回答得很干脆,眼神也没有闪躲,还接上一个吻,“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杨烨沉默着,只要黎修明说爱他,他就愿意相信。但小卓……小卓哭成那样,害怕他的不信任,真的是空穴来风吗?
  他也不想让小卓失望。
  进退两难,杨烨直视黎修明的眼睛:“那你……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黎修明眼睛微眯,笑容舒展,“为什么这么问?”
  杨烨被反问得一愣,模模糊糊地说“没什么”,一边后悔自己的发言太突兀,就算黎修明真的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难道还会直白地说出来吗?
  “我就是……就是在想,你会不会……和别人好了呢?”杨烨闷闷地,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毕竟,我们现在准备……要一个小孩了。”
  “好的,”黎修明看向杨烨放在小腹上的手,目光柔和起来,“我明白了。”
  然后再无下文。
  杨烨正在等待黎修明说“明白了什么”,却半天得不到答案,又听对方说:“对了,亲爱的,到时候……如果你真的怀上了的话,不如换一个安静点的、环境好点的地方住吧?那样对你和孩子都好。我正好知道一个……”
  杨烨迅速意识到黎修明在转移话题。
  换作平时,若只是随口一问,可能就会被黎修明迅速带跑了。可现在他带着目的询问,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对黎修明言行中的回避愈发怀疑。
  黎修明隐瞒了什么。
  只是承认这一点,杨烨都无比难过。
  因为黎修明的事,杨烨心烦意乱,工作时也难以保持专注,导致输错了不少数据。核对的人将他的文件打回来,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还关心他是否有什么烦心事。杨烨庆幸又感激,因为对方平时严格得甚至有些暴躁,对他却意外地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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