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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的殿内，昊天颓然叹气。完了，真找过来了！他真没想过怎么面对人家呢。
“咳咳，进来说话。”
昊天圣君故作沉稳。这等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说，不好让人知道被打出一魄的事。
宫门洞开，玉尘又有些踌躇。这万一要是认错了，岂不是很尴尬？可当他迟疑着迈进殿内，见到正端正打坐的昊天圣君时，那一点踌躇，彻底烟消云散。
仙人美目含泪，顿时天光晦暗。
“李峙……你不认识我了么？”
“啪！”
玉盏落地，王母娘娘凤目瞪圆。
“竖子敢尔！”
一旁，天帝吓了一跳：“你又偷听昊儿了？”
“你别管。”
王母咬牙切齿，这混小子，什么时候下凡了一趟，还敢负这么心疼人的儿媳……儿婿？算了不重要，总比没有强。
瞧那泫然欲泣，说不尽的委屈模样，我见犹怜！可不就是被这混小子辜负了，找上门来嘛！
不提王母如何打算，昊天听了这哀怨的一句，也是心尖一颤。
自己好像成了人间话本里的负心汉，被小娘子找上门来，哭诉他的狼心狗肺……虽然他确实理亏。
“这个……羽…玉尘是吧，”昊天有些头疼地站起来，“你先坐下，有什么难处，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
玉尘见他依旧待自己如同陌生人，也收敛了几分神色，眉头依然微蹙，坐到他对面蒲团上。
“圣君……可是下凡历劫，忘了李峙一事？”
昊天见他问得小心翼翼，明明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天仙模样，风姿绰约，走出去不知多少仙女仙君倾慕，一时也为难，叹息道：
“自然记得……抱歉，刚刚在外面，乃是因为我下凡一事本无人知晓，不想教众人知道，才佯装不知，愧对仙子。”
“无妨。”玉尘眼底亮起来，又支吾着问：“那，不知圣君可还……”
可还心悦我。这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昊天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
情之一字，于他而言，很是陌生。当那股陌生的情感伴随记忆涌入脑海，那一瞬间，他强大道躯竟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
李峙……死之前，是遗憾的。不是遗憾自己起事失败，而是遗憾，不能与羽沉长相厮守。
这遗憾与无边眷恋，分毫不差地落入昊天心脏，于是他怕了。他怕这身不由己的感觉。
他是天上地下最自由的魂灵，天帝也无法束缚。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挤了另一个人，还是个凡人，那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李峙为我昔年游离在外的一魄，如今归位，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俱都反馈于我。我也不曾想过，还能再次见到你……”
昊天面色复杂地解释，虽然怎么说，都像个负心汉。
玉尘从他的语气神情中，觉察出那让自己难以接受的现实。
“我亦是渡劫，可我道途不坚，竟忘不了圣君，飞升之前，仍去轮回追寻。”
清隽仙子笑着，笑容却很苦涩。
“所以圣君，是放下了么？”
昊天低垂双目，并不敢看他。
“……我活了上万年，玉尘。凡间那三个月，太短，它在我心上激起的波澜，不足以令我改变万年如一日的习惯。我习惯了，独自修行。”
“……”
玉尘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嘴角的笑意，也几乎无法维持。
“明白了。”
新晋仙子起身，对昊天微微屈膝。
“不打扰圣君休息，告辞。”
“无事，之后有何需要，尽可来找我，毕竟，你我凡间相遇一场，也是缘分。”
昊天一笑，那对桃花眼就闪闪发亮。玉尘不敢再看，转身便走。他怕看了，会忍不住哀求。
那道仙光远去了。
“别看了，人都走了。”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
昊天回神，转头就看见轮回星君大大咧咧地瘫坐在自己书案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
轮回是他最好的朋友，出入自然是无禁制。
“谁看了。”昊天沉下脸，“偷听别人很不礼貌的好吗！”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不你自己说的吗。”轮回满不在乎，笑嘻嘻问：
“我瞅你这样，分明是舍不得，为何拒绝？”
“……我没有。”昊天木然望天。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也没见你对别人纠结。你若不喜欢，如何会纠结？”
是吗？纠结吗？
好像……是纠结的。
昊天无法骗自己。当玉尘出现在这里，亲自来到他的宫殿，有一瞬间，他是欢喜的。
说那些话，更是于心不忍，他以为自己只是怜惜。
“是啊……”
昊天复杂地叹息。
“所以我问心有愧。”
作者有话说：
昊天只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突然喜欢了一个人，要有一个适应过程。
如果喜欢过别人，可能也会明白，确认自己喜欢对方，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反复思量的事。
我怎么忍心be呢，不会的
第四十九章 玉尘身世
【玉尘身世】
站在日宫门口的玉尘，望着面前翻滚的云海，忽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这仙界之大，竟无一地是归处。
去时匆匆，回来时漫无目的飞着的玉尘，拿出那金册好好看了看。原来整个仙界受天庭管辖，所有仙人都要承担职责，定期述职，以确保三界运行有度。
因此可以说，天帝和王母是三界最高统治者，昊天圣君作为目前唯一的继承人，无论他自己想不想要继承尊位，其地位也与常人不同。
玉尘看到这里，收起了册子，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李峙近乎成了执念，曾经沦为炉鼎，在最痛苦，最卑微的时刻，是靠着这份执念勉强支撑下来。道心碎裂，道途渺茫之际，亦是用此人鼓励自己。
如今，他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往何处去。谁都以为，飞升之后就不会被凡尘俗事侵扰，可现实又一次跟他开了玩笑。
玉尘蜷坐在地，把脑袋埋进手臂，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貌美天仙流落街边，这仙界是怎么了？”
一道有些轻浮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玉尘抬起头，眼角还有些红润，泪意却被自己蒸发。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面容倒也称得上俊美，细长眼睛弯起来，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的脸，见之不似好人。玉尘于是站起来，低着头就要走。
“哎，开个玩笑。”那人有些无奈，正色起来道：“介绍一下，我是轮回星君，你可叫我轮回。”
“好的，星君。”玉尘眉目低垂，虽是谦和有礼，亦是极度疏离。
轮回摇头叹息。真是美若惊鸿，冷若冰霜！不是心里装了人，何至于此？昊天做的好事，实在是暴殄天物，不知珍惜！
“仙子莫怕，我是正经人。”轮回努力解释道，“是有人托我前来为你指一条明路。你跟月宫那位有些关联，若不知道去哪，可以前去一试。”
“月宫？”玉尘怔神，似乎那本册子上有提到过的，日月二宫，分设南北。自己跟月宫有何关联？
“我知道了，多谢星君提点。”
玉尘浅浅一笑，那股清冷感顿时消解了几分。
轮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兀自痛心：昊天啊昊天，你若负了他，仙界得有多少男女把你挫骨扬灰！
又翻起白眼，觉得这家人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堂堂王母居然偷听儿子跟相好的对话，还让自己来跑腿，被当成猥琐之辈……他一个打工的有什么办法！
…
玉尘心里奇怪，但是没问，总觉得轮回不像什么正经人。
他仿佛知道自己是谁，又称受人所托。联想到飞升那刻听到的宏大声音……玉尘心底有所猜测，不再犹豫，按着册子上绘制的地图一直往北飞。
路上，也不是没碰到人。不少仙子见了他，都两眼放光地冲过来，问他是哪个宫的，可有道侣……玉尘面色绯红，难以招架，往往说不出几个字便逃之夭夭。
洞天界里深居简出，玉尘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没想到仙界中人如此热情奔放。
这次飞得更久，久到再也碰不见人，四周也没了建筑，才在孤零零的一朵云上瞧见那清冷的月宫。
玉尘虽然不会累，也是松了一口气，他都以为自己走错路了。没想到月宫位置如此偏僻，若不是有人告知，他也万不会特意飞过来拜访。
与日宫不同，这处宫殿散发淡淡的银色清辉，一砖一瓦，似用玉石构筑。
玉尘刚刚出现在门口，还未驻足欣赏，那大门“嘭”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一道人影被丢了出来，还伴随一道凶蛮女声：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被丢出来的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几圈，好巧不巧，停在玉尘脚下。
“……没事吧？”玉尘忽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双方都很尴尬，地下那人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玉尘笑笑，一对不大的眼睛就更是瞧不见了。
“跟内子吵架，让你见笑了。没事，我出去躲两天就好。”
那人整了整衣领，冲他拱手。玉尘……也是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几步，悄悄探头往门缝里看。
“想进就进，何须如此畏缩。”刚刚那女声又冷声道。
好吧，来都来了……玉尘努力镇定心神，推开那宫门。
“打扰了。”
院中，一个高挑女子，和一个娇小的姑娘同时回头，接着，不约而同发出惊疑之声。
“咦？”
“这个气息……”
娇小女孩一步就跳到玉尘面前，惊喜道：
“你是小玉！”
她生得十分可爱，圆圆的眼角也是下垂，头上两个发髻像一对兔耳，热情地拉住玉尘双手。
玉尘被她叫得云里雾里。
“我们认识吗？”
“过来。”高挑女子姿态高雅，气质冷艳，比月宫还要清冷三分。玉尘莫敢不从，带着满脑袋问号走到她面前。
那女子眸中银色一闪而逝，玉尘顿时生出被看穿魂灵之感。
“呀，果然是你。是天帝陛下当年交给我保管的那块玉呢。”
冰雪消融，女子笑吟吟地摸了摸玉尘的脑袋。
“我是补天玉，对吗？”玉尘被摸得有些不自在，一旁，娇小女孩也是兴奋地围着他打转。
“是，前些年，我这宫里进了贼，偏只丢了你一个，怎么也找不见，原来，是下界历劫去了。”女子拉着玉尘，坐在院中，温声道：
“那时你并未开智，恐怕不认得我们，叫我嫦娥就好，这仙童，乃是玉兔所化。”
玉尘恍然。先前，树灵和血命神的看重，飞升时的仙音提点……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他不是山野间的普通白兔，而是一块还算贵重的玉，修成人形。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心事？”
嫦娥美目扫过他的脸。玉尘不太会藏着自己的内心，眉宇间隐有沉郁之色。
“嫦娥姐姐……”
玉尘嘴甜地叫了一句，觉得这女子还有一旁的玉兔都很是亲切，下意识就想要倾诉。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成了隐疾。
他将自己在人间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只说自己跟李峙情投意合，如今依然放不下，可对方，是那位昊天圣君。
“想不到，小玉也会为情所困。”
嫦娥有些感叹，又话锋一转，拍了一把玉尘的脑袋：
“可不许自怨自艾，你不知道，补天玉有多贵重，不比那什么帝子差分毫！”
“就是就是。”玉兔也不服气道：“当时丢了玉，天帝对姐姐好一顿训斥呢，还罚她禁足！”
嫦娥是上仙，也是仙界公认的女仙之首，地位尊崇。她都被如此重罚，玉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出身好像确实不差？
“若我那时开了智，告知姐姐是去历劫，也不至于让姐姐挨罚了。”玉尘有些过意不去道。
“行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天帝老眼昏花。”嫦娥语出惊人，又瞪了眼玉兔：“小兔子别多嘴，说正事呢。”
这位性格也是泼辣，天帝都敢骂……不过无辜被禁足应该是有怨气的吧。
玉尘背后冒汗，却是不知，自己消失了多久，嫦娥就被禁足了多久，骂两句，天帝也没脾气。
嫦娥却是不在乎自己，只念着玉尘的事，又道：
“你喜欢昊天，这有何难？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一个道理，你缠着就是了。”
“嘻嘻，所以吴刚大哥就是这么把姐姐拐到手的。”
玉兔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嫦娥顿时黑了脸。
“别提那傻子，气人的很！”
玉尘后知后觉，刚刚被丢出去那位恐怕就是吴刚吧……？他也不好说什么，踌躇道：
“如果我缠着让他厌烦，又当如何？”
嫦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玉尘，随即摇摇头。
“不可能，除非他是瞎子。”
第五十章 灵魂拷问
【“你这样的，若是见过，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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