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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许副部的脾气也没有很差嘛。”胡硕嘀嘀咕咕两句，见时间不早，才起身告辞。
艾星冲他点头，目送着男人背影离开以后，重新将视线放在了一直循环播放的监控画面上。她观察着监控画面里的蛇人，脑海中不断有疑问跳出来——
如果蛇人的进化真的有幕后推手，那么幕后推手到底是谁？能使蛇人进化的血液到底怎么回事？
疑问扎根在脑海，令艾星感到了头疼。她不愿再多想，转动轮椅准备上前关闭监控录像，却又在某一刻突然停下动作。
她的视线从蛇人的身上转移到了角落，那里站着胡硕和叶霜槐，后者薄唇牵起弧度，似在说话。
艾星将角落的画面不停放大，调整精细度。十分钟后，她终于读懂了叶霜槐眼底含笑时所说的唇语。
他在问：“你喜欢看烟花吗？”
第10章
艾星坐在轮椅上，不停地重复观看叶霜槐的唇语。
“你喜欢看烟花吗”这句话似乎不太贴合当时紧张的作战氛围，但仔细想来却又诡异地符合蛇人爆炸时所产生的血雨纷飞的画面。
用烟花来形容这一场爆炸，也未尝不可。
她抿着唇，选择从头开始播放监控的内容。之前她因为思考着蛇人进化的问题，始终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蛇人身上，现在却不同了，她的双眼牢牢抓紧叶霜槐，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没有观察就不会有发现，观察了才意识到叶霜槐在这场战斗中显得多么特殊。在第五小队与蛇人发生冲突时，叶霜槐坐在角落里。他仿佛都不屑于伪装，脸上、眼神里没有分毫担惊受怕。
他的从容淡定与其他人的慌张惊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等到那个叫宋飞鹏的年轻人一路摸索着即将踏进安全区时，叶霜槐的异样表现得更加明显。
他弯了弯唇。
——这是一个在那种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
艾星的视线随即转移到宋飞鹏的身上。事发之时她被困在蛇人的尾巴上，伤痛让她顾及不到现场的其他人，现在以局外人的身份观看这段视频，才知道宋飞鹏的死亡竟是疑点重重。
为什么宋飞鹏在即将踏入安全区时忽然停顿了身体，紧接着就扭头往蛇人所在的方位走？
和叶霜槐有关系吗？
艾星再次循环这十几秒的视频，察觉到宋飞鹏转身的动作是在叶霜槐的微笑之后，也就是说她可以认为叶霜槐的微笑是笃定了宋飞鹏进不了安全区？宋飞鹏这诡异的行为是叶霜槐造成的？可叶霜槐是如何做到的？
他会用、或者说能用什么办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去控制一个人的意识和步伐？
躯体控制？
在艾星的了解中，一区有一位进化者的确擅长控制他人的身体，被那位进化者盯上的人，思绪是正常运转的，但身体却不受自己的大脑控制。叶霜槐也是吗？
除宋飞鹏的怪异送死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但是却令艾星始终想不通的点。
——叶霜槐在那种情况下说出一句不符合当时情况的“你喜欢看烟花吗”，为什么胡硕对此只字不提？
艾星与2号基地的进化者交情不深，但胡硕却是个例外。她曾经意外救过胡硕的命，两人也因此熟络起来。她像了解许开霁一样了解胡硕，因此深知胡硕作为十二区的一员，是绝对的忠诚。
是没听清吗？
由叶霜槐这个人而产生的各种疑问盘踞在艾星的脑海往下扎根，令她觉得异常头疼。她想，在察觉到了叶霜槐的异样之后，她甚至该重新思考黄浩的死亡与叶霜槐是否有关。毕竟就宋飞鹏一事可以看得出来，叶霜槐完全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良善。
相反，他应该是一个记仇、冷酷、漠视生命、善于伪装的人。
艾星在会议室内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转动轮椅往外走。边走，边考虑要不要再去亲自试探一回叶霜槐。但令艾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前脚来到办公室所在楼层时，她的下属站在门口的位置冲她颔首：“艾星副官，您有客人。”
“客人？”“是住在西街的一名叫做叶霜槐的普通男性。”
艾星推门的动作停滞，夹杂着几分复杂之色的眸光落在门上，她有些摸不准叶霜槐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她本准备去找叶霜槐，结果叶霜槐却主动找上了门。
就在艾星沉默的时候，青年温和的嗓音从打开的门缝内传了出来：“艾星副官。”
大门最终还是被彻底推开，艾星挥退了下属，轮椅压在门槛上安静望着几尺之外的青年。虽然艾星与叶霜槐接触的次数算不上多，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今天的叶霜槐和往日的叶霜槐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似先前那般腼腆，即便是在她的办公室，也有一种言笑自如感。他身上依旧披着足以坠地的黑袍，修长清瘦的身体斜靠在办公桌一边，冲她微笑：“我来向您道谢。”
艾星收回有些混乱的心神，和以前一般对待叶霜槐。她让叶霜槐坐在沙发上，转身去烧了水洗了杯子，随后又回到茶几处，回答叶霜槐刚才的话：“其实用不着客气，保护十二区的民众，是我们该做的。”
“这大概只是艾星副官的处事原则。”叶霜槐神情浅浅，“在得知一个普通人遇到危险时，会义无反顾地前往现场。但换做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艾星不太清楚他这意有所指指的是宋飞鹏的舅舅、综合部门那位负责人，还是曾经的黄浩。
她默然半晌，选择了就近发生的事情：“关于菜园一事，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祝建明会受到他应受的惩罚，他将会被驱逐离开十二区，再也无法回来。”
“不过……”女人的手指压在扶手上，不自觉地用指腹揉搓着冰冷的木料，这是她迟疑犹豫时的一个小动作。两个字后停顿了许久，她才问，“我很好奇一点，如果今天的3号基地无法为你做主，决定保下祝建明，你会怎么办？”
“副官是真心想知道答案吗？”叶霜槐反问。
艾星点头：“当然。”
气氛似乎逐渐变得紧绷起来，艾星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她在做一场豪赌，从宋飞鹏一事可以看出来叶霜槐想杀她这么个普通人只需要勾勾手指，如果叶霜槐觉得她看穿了他，那么完全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办公室内。
但艾星结合叶霜槐光明正大甚至通过下属的视线进入办公室的做法，又能感觉到他似乎对她没有杀心。
就在艾星以为这样紧张的气氛会不停延长时，面前的青年却忽然笑了一下。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字字都让艾星感到后脊发凉。
“或许祝建明会死在综合部门的办公室里，也或许会成为异生物体的口粮，更可能成为腐烂在荒野之地的尸体。总归，他不可能活着走出十二区。”
身后的电热水壶发出嗡嗡嗡的提示响动，叶霜槐从沙发起身越过艾星，说了一句“您行动不便，我来就行”。他拎起水壶把手，又拿着两个空杯子回到茶几处。
艾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他动作斯文地倒水。瘦长的手指贴着水壶，被水壶的黑色一衬，有种不太健康的苍白。但艾星却双目微凛，却见了苍白处的颜色。
黑色宽袖随着倒水的动作重新将叶霜槐的手臂、手背遮住，隔绝了艾星的探查。艾星留下了心眼，双手接过水杯说谢谢，手指却猛地一松，盛着滚烫热水的水杯砰然下坠。
在艾星的设想中，水杯下坠会掉在距离二人只有十公分的桌面，到时候飞溅的水珠会烫坏她与叶霜槐的皮肤。找谭亦春医治烫伤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查看到叶霜槐手背上和手臂上一闪而过的痕迹。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杯底即将撞上桌面，一只手及时从旁而来，稳稳当当地握住了滚烫的杯子。同时，手臂扬起带来的风掀开了一截宽袖。
青年冷白的手背上，银蓝色的玫瑰刺青热烈盛放着，花托下的枝条一路生长蔓延至手臂乃至更深处，而其他细碎的叶片、花骨朵缠绕着指节，有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漂亮和古怪诡异。
艾星心底骇然。
她想起了那片掉落在明正街，与黄汾的碎肉混在一起的玫瑰叶子。
叶霜槐将水杯安稳放到桌面，掌心面向自己，目睹着指腹被烫到的红印一点一点散去。他弯了弯狭长的眼，语气漫不经意：“艾星副官想看我的文身，不必这么麻烦。”
“你——”
“嘀嘀嘀。”
要说的话被通讯器的紧急提示打断，艾星顾不上叶霜槐，后者也很识眼色地往外走去。待到叶霜槐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内，艾星打开通讯器，里面传来指挥官古华清的声音：“艾星，峰山路出现了一只格拉斯，暂时无法确定是否为特殊进化体，你派人过去探探情况。”
艾星应下，推着轮椅，一边往外走一边联系第五小队。
出了门她才发现叶霜槐没走。
青年对她微笑：“突然想起来关于艾星副官提出的问题，我还没有解答完。”
艾星有一瞬间的迷茫，下一刻听叶霜槐道：“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个答案。”
“什么？”
“替3号基地换一个与我想法一致的主人。”
第11章
艾星不是没见过嚣张狂妄的人，放眼望去十个进化者里有五个是这种类型。但她没见过像叶霜槐一样，嚣张到疯狂程度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喉咙的干涩感，是一种想要开口说话却生生被堵住的无言，半晌她才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一直都是个很理智的人。”叶霜槐朝她颔首，“接下来就不打扰艾星副官处理重要工作了。”
青年清瘦修长的身体从轮椅旁经过，又意外地停顿了一下。艾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掌心，她垂眸看去，才发现是一枚白色的纽扣。
手指缓缓收紧，她抿着唇，神情略有几分严峻。
……这是她在叶霜槐第一次出院时，通过医院的护士小姐赠送衣服，留在叶霜槐身上的监听器。前两天叶霜槐被宋飞鹏的人带走险遇危情时，她正是通过这颗纽扣听到了蛇人的怒吼。
原来叶霜槐一直都知道吗？
怪不得今天之前她始终没有从监听器内得到关于叶霜槐的有用的线索。
她以为她足够敏锐、足够谨慎，结果叶霜槐早就看透了她。她的一系列行为在对方眼里，直白幼稚又愚蠢。
“副官。”通讯器内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艾星的沉默，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连忙将叶霜槐这个名字暂且拽离自己的脑海，沉声说，“怎么了？”
第五小队队长张媛站在十二区的安全范围内，她作为队长位于小队的最前方，隔着透明的安全罩，她的双眸与格拉斯的双眸对视，对方那如弯月镰刀一般的头颅在阴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锋芒，双眼漆黑里隐隐浮现一缕一缕浓郁的血色。仿佛感知到了张媛的挑衅，它张开嘴呲牙，牙齿震颤间腐肉从上方抖落。
格拉斯大一号的身体，对视时更令人心慌的眼眸以及手里不停发出紧急警告的检测仪都在告诉张媛一个可怕的事实——眼前这只格拉斯同样是被污染造成特殊进化的异生物体。
感受过特殊进化的蛇人有多么强大，张媛打从心底恐惧格拉斯的存在。
她眉目绷紧，深吸一口气：“我们已经与格拉斯碰面了，可以确认它也是一只进化体。”
艾星：“情况如何？”
张媛：“我们还没有离开安全区，格拉斯暂时不能对我们做什么。副官，它似乎准备攻击安全区的屏障。”
张媛的话音才落，格拉斯的双爪便朝着张媛迎面而去。安全区的安全屏障无法用眼睛捕捉到，但在抵御外来者的时候却不同于寻常。格拉斯刚一触碰至安全区范围，就有一阵被灼烧的恶臭味扑鼻。
格拉斯被突然的疼痛惊了一下，身体迅速后退两步，双爪放置于眼前能清晰地看到上方被灼烧留下的几个黑窟窿。它愤怒地发出吼叫，恨不得撕碎张媛一行，又因为忌讳安全区的怪异不敢再上前。
安全区处的动静通过通讯器顺利传到了艾星的耳中，她蹙了蹙眉，说：“安全区是三大基地最坚硬的保护屏障，暂时不必担忧屏障问题，我先把情况上报给指挥官，等会再联络。”
挂断与张媛的通话，艾星拨给了古华清。
古华清：“我在十二楼会议室，还有1号基地的指挥官。”艾星坐上电梯匆匆前往十二楼会议室，推开门才发现不止是三大基地的两位指挥官，连三大基地的异生物体研究部门和裂缝修补部门的负责人也在。许开霁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注意到她的出现以后，目光划过她的眼睛，随即唇边挑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1号基地的指挥官贾宏盛是除了许开霁之外最先将注意力放在艾星身上的，但他对3号基地的这位副官一向看不上眼，女性、普通人，这两个身份都让他对艾星不屑一顾，更别提此刻艾星还坐在轮椅上，宛若一个废人。
贾宏盛的双肘抵在桌面，双手撑着下巴，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艾星副官？行动不便的话建议在宿舍里好好待着，省得给别人添麻烦。”
艾星敛着眸，神情很淡：“不知道贾指挥官口中的别人和麻烦具体指什么。”
她不欲与贾宏盛浪费时间，来到会议室前属于她的位置，直言：“第五小队已经确认过了，格拉斯为特殊进化种，但现在还在安全区外，它没办法进来。”
“艾星副官说错了，我们要的可不是它没办法进来。”贾宏盛微笑，“我们偏偏就是要它进来。”
古华清点了点头：“我们询问了各个基地异生物体研究部门和裂缝修补部门的专家，所有人都给出了一致的说法——格拉斯经过了特殊进化，体型有所改变，那么它身上所蕴含的裂缝修补剂原料数量也会增多。”
话说到这份上，艾星若是听不出古华清的言外之意，那就显得她很愚蠢。
“你们想借着格拉斯被特殊进化，把它的尸体带回安全区提取裂缝修补剂原料？”
“是。”
艾星下意识捏了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她的眼睛看向位于上首的两位基地指挥官，提出了她认为不妥的地方：“但是我们暂时还无法确认特殊进化的异生物体可以维持多久的生存时间。想必两位指挥官也都知晓特殊进化种自爆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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