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安静两秒。
【L:什么事。】
荷灯看着那几个分外冷漠的字和符号组成的话,想了想后,他先去回了周明的消息,发了个时间和地点给对方,然后截图,转发给【L】。
【荷灯:你去问她周明这个名字。】
【荷灯:去不去看你。】
对面冷,荷灯只会比他更冷。
在收到这些消息后,和荷灯正在对话的人很明显的就怔住,除了刚开始,对方聊天框头顶上的字不断转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几经闪烁,最后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发出来。
荷灯按掉手机,转头去补了自己这几天落下的课程,卷子有两张,中高难度,即使荷灯做的速度算快,全部做完的时候也已经是大黑天了。
荷灯洗漱后爬上床,才有时间去看手机。
他每天收到的消息都很多,都是不同的人发来的,消息零零碎碎的,荷灯只挑拣了几条回,滑到中间偏下的位置后,荷灯才看到那个人的旁边有新消息的提醒标志亮起。
有两条。
【L:我会去。】
【L:谢谢。】
荷灯没回。
日月旋转,荷灯班级第二天早上的课程很满,下午却是相反的轻松,在他手工课刚上到一半的时候,荷灯就听到旁边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好多天没有见到的里奈。
荷灯旋即就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你身体好点了吗?”
“嗯嗯!”里奈神情轻松地应。
经过这几日的请假在家休养,对方比上一次荷灯见到她的情况无疑好了很多,会笑,也没有那么矛盾的举动,不会刻意的再去疏远荷灯,仿佛一直阻碍她的困难终于已经消失了。
荷灯和她闲聊了几句,里奈很高兴地给他讲,荷灯听着,后面才笑着问她:“那你这几天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没有。”里奈听着,想到什么,一下子就蔫了:“我有在一直做卷子。”
荷灯适时的露出一点惊讶和好奇的样子,里奈就说:“我哥在家的时候就会监督我学习……最近这几天他好像更闲,都不怎么出门,就一直盯着我看。”
“你还有哥哥啊?”
“嗯,”里奈道:“我哥比我大一点……家里就我和我哥两个人,他也在学院里,成绩比我好很多,所以有时候他会管我的学习。”
荷灯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那是好哥哥啊。”
这节课是粘土手工课,荷灯做到最后,按照教程粘出一朵精巧的花,里奈来得晚,所以手里的粘土到要下课的时间,也还只是一个没完成的半成品,荷灯见她一直在看自己手里的花,笑了下,就把那朵花给了她。
洗净手上的粘土后,荷灯走出教室就收到来自那个一直沉默的人发来的消息。
【L:好了。】
这么快?
看着上面对方发来的话,荷灯问:【你走了吗?】
得到对方否认的答复后,荷灯思考了下,又说:【我过去一趟。】
-
时间在黑暗里往往会显现出其漫长的特性。
破败、潮湿的小屋里滋生腐烂的气味,剥落的墙皮上,黑色的霉菌和绿色的青苔在大面积的蔓延,犹如张牙舞爪的鬼脸一般,周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悠悠转醒的。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痛。
从后脑,腰背,腿脚,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觉让他不过稍稍呼吸一秒就感到钻骨的痛,动也不能动的,只能急促地呼吸着,但在闻到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时,他又遭不住的狠狠反胃,身体一动又疼,如此反复地折磨,直到他终于放弃挣扎的瘫倒不动时,一直安静的环境里才传出一点点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听到细碎的声响,周明原本困倦的神经一下子来了精神。
是谁?
他迟钝的大脑混乱的运转着,一时间,周明把无数他曾经得罪过的人,又或是什么仇家都想了一遍,这样无差别的想象一直等到他视野里的门被人推开,温暖的阳光顷刻入侵这处肮脏的空间时才得到停止——
首先闯入他视线里的是两条笔直素白的腿。
周明被晃得头晕眼花一瞬。
一时间他连呼吸都忘了的,全身上下的疼好像也变得可以忽视,他的心跳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蓦地持续加快、加重,身体热得连血液都在奔腾。
目光缓缓向上,周明于眼眩失神间,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的脸。
“荷、荷灯?……”
“怎么这样了?”
荷灯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那个高瘦的人,推开门后眼前格外惨烈的一幕让他不禁有些讶异,下意识地侧头去看人。
荷灯道:“你……”
“我偷袭他。”里呈野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人,保险起见。”
“……”那倒还挺聪明的。
荷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没再说什么,只略微一点头,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临近贫民区和外区交界线的隐秘一处地方,荷灯出生和生活在这不远处,因而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没有对食物的腐烂气味和蚊蝇乱飞的场面表现出任何不适应的反应。
荷灯缓步走近那个狼狈地躺倒在地上,正翕动着嘴唇的身体,在这样一个恶劣到极致的环境里,他简直是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的干净。
不过是在人眼前蹲下的简单动作,也能轻而易举地抓住正喘着粗气的男生的眼球,周明喉咙里弥漫着的铁锈味都好似被荷灯敛下眼去细细观赏的目光所冲淡,从而转化成一种心驰神荡的混沌感。
像是掺杂了毒药的蜜糖,在极致的甜蜜中他身上的痛感全变麻木,并促使着他再次断断续续地呢喃荷灯的姓名。
像一声声蛊惑人心的咒语。
“还活着。”荷灯歪着头地看了会儿,然后在感觉到自己身后走近的阴影时,他没有回头,只笑说:“我以为你会打死他。”
荷灯开玩笑地说,没想到他身后的声音沉沉认真道:“不好处理。”
“……”
说完,那个声音顿了下,迟疑了两秒,补充说:“如果你也想打他,可以打……我负责。”
这话倒是出乎荷灯的意料了。
荷灯思索了一下,想到对方应该是从里奈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所以才会这样说,但是……荷灯好奇道:“你怎么负责?”
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对某个大家族的子弟动了手,不管怎么说,怎么看,对方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在荷灯随口询问了一句后,他身后的人就重新闭上嘴巴,没有回答。
荷灯笑了下。
“我不打啦,”他弯着眼睛,很温柔地说:“我怕他爽死过去。”
第46章 无语。
“开玩笑的。”荷灯又说。
但即使他这样一点也不认真的补充后,那个从身后猝然凝眉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半点挪移,仍然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
荷灯不再理他。
他伸手拍了拍躺在地上周明的脸,力道轻飘飘的,见人挣扎的动了动,他想了想道:“周明,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很少开口去叫他的名字,因而不过这样很随便的叫了一声,地上的人的面上顿时就显现出一种怔然的情绪,随后面色就又涨得通红,完全没注意到荷灯拍打他面颊时带着的轻蔑态度。
“荷、荷灯……?”
周明的手如同行走在沙漠多日的旅人终于看到盈着的清水一般,充满了渴求的含义,他想去抓住荷灯的手,荷灯就让他抓,没管对方的手上沾满泥土和血。
荷灯还把人从地上扶坐到倚靠着墙面的位置,使得周明可以靠着发黑的墙壁大粗喘气,他剧烈咳嗽两声,刚要说什么,忽地就看见站在荷灯身后的人,身体霎时一僵。
周明显然是认出了偷袭自己的人,虽然那个时候局势混乱,他没怎么看清对方的样子,但其身上穿着的衣服他还是匆忙瞥见过的,“他、他……”
周明吞吐着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抓着荷灯的手的力道也因本能的惧怕而猝然收紧,荷灯觉得有点疼,但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玩的在仔细看周明扭曲的面孔。
他耐心地问:“怎么了?”
“他——”周明磕绊了好久,后面才猛地惊醒,另一只手颤抖的抬起,指着荷灯身后,大声道:“就、就是他打我的!”
“啊,”荷灯转过头看了,和里呈野短暂的对视一眼,然后又转回来说:“我知道了。”
“荷灯,”周明还是很紧张地抓着他,甚至抓得更牢,他逐渐清醒一点,看着里呈野,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你是谁派来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样放狠话,但等被他威胁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后,周明就立刻又很害怕的闭上嘴巴。
荷灯无语。
“少说一点吧,你不怕他又打你吗?”荷灯把手从对方的抓握中脱开,无奈道:“别看我,我也打不过他。”
“我……”周明的脸气得涨红,他还要说什么,忽地他脑中就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他愣了下,看了看后面的人,又看了看荷灯,他呆呆问:“等等……他、你,你们都在这个地方?……什么——”
周明像是已经快要想通什么,只是还没有完全的理清,以至于陷入语无伦次的境地,最后还是荷灯善解人意地帮他把话说明白:“我和他为什么一起出现在这里,是吗?”
周明看着近处荷灯沉静漂亮的眉眼,他愣着,痴痴地点头。
荷灯也跟着他点头,很自然地说:“我叫他来的。”
周明一顿,在荷灯毫不掩饰的直白话语中,他这时才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约我的?”
看荷灯默认的反应,他不敢置信道:“你叫人来打我?为什么?……因为我之前那样对你?所以你想报仇……”
“不是啊。”荷灯打断他,很轻的弯了下眼,在周明重新恢复到困惑的目光里说:“是他和你有仇。”
周明的神色明显不信。
荷灯就又笑:“我们有什么仇吗?”
周明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还是遮遮掩掩地举了一些例子,有不少还很含糊的概括过去,生怕荷灯又记起之前的事,再不理自己了。
对方说的做的那几件事,荷灯自然记得很清楚,就连周明瞒着他,一直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事他也清楚,但要说有什么感觉,荷灯还真没有。
或许是周明现在鼻青脸肿,又眼光闪躲的样子实在太蠢,再或许是每次对方的手段实在太幼稚,让荷灯很难放进眼里,因而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只淡淡的“哦”一声。
“这样吗?”荷灯第一次很有兴趣地去看周明的脸,算是清俊的长相,如果没有脸上的伤,是还挺顺眼的。
荷灯伸出手,在周明骤然瞪大的眼里,轻慢地抚上他的脸,“原来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吗?……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周明的喉咙上下滚动,这期间他身上的疼痛都像是得到治疗一样的舒缓,很轻易的就可以忽视,唯有抚摸在他脸上的那点柔软感觉清晰无比。
荷灯的掌心顺着已经完全呆滞的人的脸往下滑,直到摩挲至对方不断吞咽的喉结处时,他才停下。
“如果是我的话,”荷灯语调缓慢,像是在边思考边说:“你还记得那只老鼠吗?”
周明呼吸一窒,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什、什么?”
“找人打你也太轻松了吧?”荷灯这样说,“如果是我要找你‘报仇的话’……为什么不想办法把那只老鼠塞进你的嘴里呢?”
荷灯的眼睛就细细地打量着他,很黑,里面的光也很冷,周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脸色瞬时就白了。
“如果是很饿的老鼠的话,它应该会很高兴地吃掉你的内脏吧?它很尖的爪子还会勾破你的肉,你会流很多血。”
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每句话都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可就是越这样才越令听着的人心惊,荷灯只是说,什么都没有动,周明就已然全身发抖,面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
脆弱的好像一戳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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