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气氛紧张的时刻,荷灯却微笑起来说:“我开玩笑的。”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开玩笑。
周围的气压忽地一松,不等周明缓过气,荷灯就又很亲密一样的转而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问:“你可以当这次被打的事情没发生过吗?”
周明靠着墙,喘着疼气看他,没说话。
荷灯等了他两秒,见对方实在不说话,就也没再坚持地站起身。
因为他刚刚是蹲在周明的正前方和他讲话,因此他起身时,光影难免在晃动,气流也微微的被他的动作带起,就这样,周明在沉默间闻到恶臭的气味里的一缕甜香,勾人心魄的,饶是才被荷灯吓过的他也不禁晃神。
接着他的视线又很快被一抹异样的色彩吸引过去。
荷灯刚刚是双腿并拢地蹲着,大腿后的肉压着小腿肉,他的皮肤好嫩,不过就那么一会儿时间那处就洇出草莓似的粉,周明看着,心就又很不争气地动了。
“等等……”他叫住要离开的荷灯,荷灯转头看他,周明咽了咽口水,道:“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如果你愿意和我……”
“滚。”
荷灯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转身继续走了。
而从后面开始,一直没出过声的男生在看见荷灯离开之后,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到外面,即使贫民区四通八达的暗巷里仍然布满积聚着污水的小洼,但有阳光俯照的地方显然要比里面的环境好很多。
“我要回去了,”荷灯转头看了看人,问他:“你呢?”
里呈野的表情很淡说:“回家。”
荷灯就笑了。
丝丝微凉的风从远方奔赴而来,穿过外面富丽堂皇的街道后,再挤进潮湿逼仄的窄巷,空气里好像都带着樱桃甜蜜的香气。
荷灯向前一步,不知怎么的,比他要高大得多的男生本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但他的身后是破落屋舍的灰墙,他退无可退,身体都压在那上面。
他一怔:“你……”
“里奈知道你被停学的事情吗?”荷灯打断他说。
里呈野抿着唇,没说话。
荷灯就明白了:“——好哥哥?”
他又轻又慢地念,很简短的三个字在他嘴里就有种难言的味道,像是柔软的羽毛落在人的心尖上,又酥又麻的,以至于里呈野的目光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陡然沉了下去。
是和他在屋里看荷灯抚摸周明时,一样的眼神。
而现在轮到他了。
从见过第一面后,就能让荷灯记住长相的男生显然在此方面格外的卓越,荷灯看他稍凶的五官,从眉梢,一路往下到压得平直的唇角,都是像刀一样锋利,整体看上去很冷酷。
可就是这样略显阴郁的人,荷灯抬手去摸他的脸时,不知道对方是傻了,还是怎么的,他也没躲开。
“那你后面又要怎么样呢?”荷灯问他说:“周明他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里呈野哽着脖子,回答说:“没事。”
怎么没事呢?
荷灯漫不经心地想,连骨头都硬得要死……打断后会是什么样子?
在此之前,荷灯有想过用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件因自己而起的事,他很怕麻烦,但对于一些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也不会躲避,况且还是一件极其简单的冲突。
但在后面他又改变了想法。
他需要一只和其他人、势力都没有牵扯,而且听话的狗。
荷灯在心里想了一些事,他不说话后,周围也变得安静,安静的时间长到他身前的男生终于好像回过一些神,皱了眉头要躲开时,荷灯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你不道歉吗?”
道歉什么?
里呈野呆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先僵了僵,后面才同第一次道歉那样硬邦邦地开口:“对不起……”
他话还没完全的说完,脸就已经先被人扇得偏了过去,空气里有重重的一声脆响。
被打的人维持着偏侧过去的动作,久久没有动。
荷灯看着那块渐渐红起来的痕迹,他冷冷道:“我不接受。”
里呈野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正过头。
然后就看到荷灯唇边翘起的笑意。
很冰冷,带着审视的冷静意味地看着自己,像看一件不知道是否有价值的物品一样。
“疼吗?”
少顷,在荷灯狠狠的甩了对方一耳光后,他又重新靠近他,温热清甜的气息就洒在里呈野的耳边,在其恍然失神时,他又听到荷灯轻声在笑:“但还不够啊。”
里呈野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荷灯在里呈野定定注视的目光里转身,离开,直到对方缓过神后,他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和长道尽头的光融为一体,而当男生也在长久的驻足后,准备离去时,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忽地响了一声。
里呈野取出来,在看清发信人时,他起步的动作微微一滞。
【荷灯:明天你可以回学院了。】
——【想好了再来找我。】
第47章 无语。
里呈野在看到荷灯消息的那天晚上,就收到了来自学院的复学通知。
等第二天去上课,在经过级一所属的教学楼时,他下意识的往楼上的那间教室看去,不出所料的他没有看见那个人影。
里呈野也不知道收回视线时自己心里的那种怪异情绪是什么,他没有多想,只照常地上完课,在一天很平静地将要过去的时候,他在去做学院的兼职时才遇到了问题。
“为什么?”里呈野皱着眉头道:“这个工作明明是我……”
“按照校规,身上还负有处分的学生是无法进行除课程以外的活动。”学院的负责人打断他,如实阐述道:“包括学院分配的兼职和值日任务……因为你身上有处分,所以你原本身上的任务都已经分配给其他人了。”
为了照顾特招生,学院分布的兼职和值日任务通常都具有高额的工酬,往往都是供不应求,也因此,对于接受任务的学生,校规也对其作出了一定条件的限制。
“……”里呈野显然没想到会这样,他顿了顿,问:“那要什么时候才恢复?”
“那当然是等处分消了。”
负责人不在意道,并且在回答完后,就立即催促着人离开。
里呈野走出教务楼,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早,在门口踌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今天先回去看看。
里呈野没有在学院分配下的宿舍入住,而是选择每天都回校外的家,坐着公交车到达熟悉的路口后,他面前狭窄的路道今天格外的安静。
里呈野貌似没有发现自己所处环境的异常,仍然同往常的那样往前走,直到在经过前方那一处半隐在阴影的转角时,他才倏的向左边退了两步,反应极快的躲过在墙角潜伏多时的暗手。
人很多。
逃过暗算的里呈野冷着脸站在原地,看着不少穿着另一所学校校服的人从那里接二连三的出现,并且没有多说什么话,不过对峙两三秒后他们就朝他慢慢地包围过去——其实也不用多说什么。
里呈野知道这群人是受谁的指使,又是来做什么的。
缓缓没落于高低不一楼房之间的橘红色太阳所降下的光,犹如鲜血一样红,也同崭新的颜料一样浓稠,直至被人握在手里的铁棍掉落在坚硬的石泥地上发出尖锐的脆响后,天地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终于消磨殆尽,从而在遍地的哀嚎声中,窥见一丝紫夜的前兆。
里呈野从倒在地上的人群中踉跄走过,他身上也受了伤,在爬上漆黑的楼道回到家里后,他打开灯,从堆满杂物的柜子里搬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医药盒,粗略的看过保质期,确定没有问题后,他就沉默的,动作很熟练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那些伤大多在他的腰背和手臂的位置,脱掉上衣后,就可以看到青紫的瘀血块,以及崩裂开的血痕遍布在其结实精瘦的身体肌肉上,斑驳交错得可怖。
但从头到尾里呈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
生活在鱼龙混杂的贫民区里注定不会平静,尤其是对于没有家长作为支撑的家庭来说,这促使着里呈野从小便为了保护家里人与其他人对抗,从而时常带着一身伤回到家里。
里呈野不知道之后周明会不会再派人过来,但里奈在学院宿舍里,所以他自己倒也无所谓,现在比较让他感到烦扰的还是兼职的事。
他需要这一笔笔可以积攒起来的钱。
打架的处分难消,等过了几日,里呈野才终于找到可以解决的办法,是去替代其他不想要做值日的人的位置,只是工作的内容一样多,但工酬少了一大半,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方法。
今天他替代的值日点在学院公开的露天篮球场。
里呈野昨天又遭遇到来自陌生的一伙人的主动挑衅,使得他身上本来就没有好全的伤又添上了新的一些,干完里面的工作,他走出了杂物室,暖暖、金灿灿的阳光便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连带着他藏在校服下的伤口好像都缓和了一点。
有风卷过。
宽阔的运动场地内充斥着篮球的拍打声、人群跑动声、以及尖锐的哨声……在这些热闹非凡的混合声响里,里呈野似心有所感,他迎着那阵风,往自己的左上方看去。
那里是环绕着篮球场的阶梯观众席,位置很高,往下看时的视野也很好,可以将底下精彩的比赛尽收在眼底,阳光闪耀里,里呈野在熙攘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荷灯。
他的脑海里无比自然地浮出这一个名字。
但其实比他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围其他人对于那个静静坐着的人影的议论声。
“那是级一的荷灯吧?”
“我去,真的好漂亮……”
“天哪好白……我可以上去要他的联系吗?”
“应该吧,听说他脾气很好。”
那些声音很杂乱,但仔细听得话,还是可以依稀从里面听出话的内容,就坐在他们之中的荷灯显然也是可以听得更清,可他依然叠着腿,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微风吹动他轻薄的衣摆,金光镀着他秀致的轮廓,即使是远远的望去,那人的一个侧脸也尤为的动人。
而再过不久,原先蠢蠢欲动想去找他要聊天号的人,很快就动身行动起来,里呈野站在阴影和太阳的交界处,仰起头,看见荷灯听到声响侧头笑了下,然后和人说了什么,随后站在他身边的男生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
一直到那人拿到想要的联系方式后离开,荷灯才重新落下眼,敛了笑,接着他像是感应到来自底下人毫不掩饰窥探的目光,视线便淡淡的往下瞥去,于是看台上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他,就这样和居于下位,形态狼狈的人对视上。
是很冷淡的一眼。
即使后面荷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里呈野也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
“——荷灯!”
打完球后的秦骁阳从球场离开,一路连迈几级台阶的往上走,没几秒,他就达到了那个人的身边,气喘吁吁地问:“等久了吗?”
“没有,”荷灯半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然后把水递给满身热汗的秦骁阳,看对方接过去,很渴似的大口灌了几口后,他才笑了笑道:“打得很精彩。”
等人喝完那瓶水,重新拧上瓶盖,荷灯就顺着秦骁阳递来的手站起,和他一起往外走。
秦骁阳这次离开的时间很长,但等他回来后荷灯却也没有半点的不习惯,他们很自然就同之前那样相处,课一样的时候就一起吃饭,偶尔荷灯还会去看他的比赛。
路上,荷灯问身侧的男生:“你们这次比赛怎么样?”
秦骁阳道:“拿了金奖。”
荷灯笑:“好厉害……那后面怎么又拖了那么久才回来?”
“有人受伤,我去替补了一下,”秦骁阳说:“后面又有一个会议,所以就拖了一些时间。”
穿过细碎的树影小道,两人在路上闲聊几句,等到了餐厅,秦骁阳就先去前面取餐,在人刚转身的两秒后,荷灯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X:要一起吃饭吗?】
荷灯看了眼不远处男生的背影,随后便诚实地拒绝了:【好像不太行。】
【X:怎么了?】
【荷灯:我在陪刚回来的舍友吃饭。】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X:好吧。】
像是有点惋惜的语气。
荷灯第一次见到谢闻星这样的反应,因而一下子就觉得新奇起来,接着他又回想起对方那副一直寡淡高冷的模样,于是想了想,又发了新的消息给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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