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油自带一层浅浅的金色,在灯光下会更加显眼,像涮火锅一样将菜品放入粥底,调味料根据自己口味来,肉都很嫩滑,外层裹了醇厚的米浆,细品会有一丝鲜甜,不同于川渝火锅的麻辣香辣,粥底火锅吃的就是一个“鲜”,要好吃就必须保证食材新鲜,烫完菜还可以把先前捞出来的粥粒倒回去,做一锅菜粥收底。
乌兰苍感叹还是得回村才能吃上这一口,村里分红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户口迁出去的没有,他和桃桃小叔不会跟桃桃争这个,倒是别人家因为这个事吵了起来。
但凡有点本事在外谋生的都不想回农村种地,很多人拼死拼活在县城买房,把户口迁出去,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女过城里人的生活,谁会想到乌家庄一下子火起来,能挣那么多钱,还有分红,他们明明也是乌家庄的人,怎么就不能分。
“如果林地还在,户口不在村里也能分,但他们迁户口的时候把地都卖了,现在想回来分钱,买了他们家山林的人肯定不干啊,就吵呗,吵到村委去,估计乌夏林头疼死。”李水琴撇着嘴说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胡搅蛮缠也不可能拿得到分红啊,山林都卖了。
“既然这样,直接说不就完了,怎么还能打人啊。”今天进村时乌兰苍就听说村头有两家因为这个事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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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无赖呗,看见有钱拿,就想把山林要回去。”
从乌家庄迁走的人不少的,想回来抢分红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就看乌夏林怎么解决了,给肯定不能给,由着他们这样闹也不行,对乌家庄的影响不好。
这种事就是乌夏林头疼,乌桃不管,也没有立场管,她又不是村委会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的事她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这种听听也就算了。
饭后一家人围着火塘取暖,乌桃去拿了一大把秋天晒的拐枣出来,每人分一点当零嘴吃。
拐枣学名叫枳椇,可入药,外形很像鸡爪子,没有熟透的果实味涩,不好吃,熟透后很甜,营养成分很高,也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能降血压、去风湿,和猪肺、红糖一起炖出来的汤能解酒,也能缓解酒痨吐血的症状,拐枣酒也是本地很有名的养生酒。
乌家庄的山林杂生着很多拐枣树,村路两边也有,六七月开花,果实成熟期是深秋,晚稻收完后的几天是拐枣最甜的时候,村里人年年都吃,已经腻了,今年采摘晾晒的基本都是卖给游客,人家觉得稀奇新鲜,都一大袋一大袋的买。
乌桃就是在后山摘了点,晒的皱巴巴的保存在罐里,个头都挺大,咬开里面都是像糖心柿饼那样的,非常甜。
“张部长是明天回省城?”乌兰苍把没用的拐枣枯枝丢进火塘,爆了几下火星子,在称呼上,他没有随其他人那样喊,尽管他是桃桃的大伯。
“您还是叫我清让吧,嗯,明天走,省里还有工作。”
“让桃桃送还是?”他没看见张清让的车。
“司机来接的,桃桃明天要和村民去看地,年后开春就种药了,有得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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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种药,以前没搞过,就算挖药也是直接上山,种药是真不懂,他们肯定都来问桃桃的,就像以前种荔枝树辣椒树一样,谁家种得好,就去谁家问办法。”
“是啊,都要有个带头的。”
“村里人就这样,不是他们不想赚钱,是不知道怎么赚,就算告诉他们路子,他们也不敢去做,带头也难的,能赚回来钱,人家谢两句,要是赔了,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要嘀咕的,我就是担心桃桃,隔壁山头乌老二那个刁……衰货,”乌兰苍实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恨透乌老二那一家了,“眼热桃桃种药赚钱了就搞破坏,村里有这种心思的也不止他一个,只不过别人没胆子。”
跟乌老二关系亲近的那几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清让摘拐枣的动作一顿,抬头跟对面的乌兰苍对视,很快又垂下视线,乌兰苍觉得她和桃桃走那么近,是因为想让桃桃带头在乌家庄搞农业发展?
“大伯,你之前还很赞同我带村里人种药呢,怎么现在又说这个啊。”乌桃接过话,事情是她要去做的,就算没有张清让,她也会去做,这是灵泉的指引,她身上背了这样的使命。
“我以为就是简单搞搞,谁知道你弄那么大阵仗。”乌兰苍看看她又看看张清让,怎么都觉得是张清让鼓动的,种药和发展整个村子完全是两码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乌桃从小就会装傻。
乌兰苍无奈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桃桃母女俩在村里的生活能安安稳稳,要是再出个像前几天的事,他真的会吓死,也对不起过世的兄弟。
乌桃明白大伯想表达的意思,但她不能说什么,灵泉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和张清让的关系现在也不能让大伯知道,他肯定会反对,她妈也会被吓到,只能慢慢来,如果很久之后她还和张清让在一起,那时再公开也不迟。
不是她消极,而是情感之事很难说得清,缘分尽了,关系也就到头了,过早的承诺一辈子,要是结局不如人意,会很痛苦,她并不想因为无法确定的以后就内耗自己的情绪,好好享受并珍惜眼前所拥有的,才是她认为正确的路。
这点上张清让跟她也很契合,虽然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但感悟是差不多的,一辈子不是约定,而是应该顺其自然,能走下去就是缘分,是美好,任何条约或者承诺捆绑下去的情感,时间长了就疲惫,消耗自己,也消耗对方,最后不欢而散。
…
今天也是一脑门官司,快九点钟乌夏林才回到家。
梅婶从有电视机的那个厅堂出来给他热饭,抱怨道:“怎么又这么晚啊,饭也不赶点回来吃,还得让我给你热。”
“事情多,没顾得上,这个点能回来就不错了。”乌夏林脱掉外套坐下。
梅婶把饭菜端上来,又给他倒了小半杯捻子酒,这还是桃桃送的,酒香浓郁,又带着捻子的果甜,别说乌夏林,就是梅婶也很喜欢喝,自家酿的就没有桃桃酿的好喝。
“这次又是谁跟谁吵啊。”村里一有个什么事就得自己男人去调停,梅婶都习惯了。
肚子饿,乌夏林先夹了几块肉吃了半碗饭,才停下小口抿杯里的酒,享受的眯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能是谁,不就前几年把户口迁出去的那几个,今天回来说想把祖辈的山林买回来,按原先给的价。”
“我记得他们几家的山林就是旧村坪那一圈,莫慈萍她家当初还买过一块,现在种沙参玉竹那里。”
“可不就是,现在他们想要回去。”
“莫慈萍能同意?”
“同意个屁啊,当初可是他们白纸黑字卖的,现在看人家有分红,种的药过个一两年就能卖钱,见钱眼开跑回来想要地,做什么白日梦,要不是看在他们老子以前跟我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今天都不能让他们进村,什么东西,在县城吃几年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在我面前摆谱。”
这些人在村委办公室闹一出,又跑去莫慈萍家胡搅蛮缠,被莫慈萍拿大扫帚给扫了出去,走的时候骂骂咧咧,放狠话说他们拿不回来,莫慈萍也别想在那里种东西,种什么他们拔什么。
不等莫慈萍怼回去,她婆婆就冲出来叉腰站在门口大骂:“叼你老母!你要敢动我们地里的东西,我铲平你们家的坟头!咒你全家死绝!”
村里的女人骂人特别猛,尤其是年纪大的,手一叉腰,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张嘴就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李水琴也是村里的吵架高手,现在退休了,但村里还有她的传说。
这还是第二天乌桃去村里看地,几个婶娘八卦起昨天的事才提到的,她们刚嫁来乌家庄的时候最喜欢看乌桃妈妈跟人吵架,可精彩了。
要看的那几块地也在旧村坪,离莫慈萍家的不远,但土质完全不同,乌桃半蹲在地上,拿根小棍子这里戳戳,那里捣捣,别人也看不懂她这是要干嘛。
过了会儿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你们昨天跟人吵的很厉害吗?”
“啊?”莫慈萍替她拿东西,“也没有怎么吵,他们就是想要回那些地,我公婆不可能同意的,就吵了几句,已经跟阿叔说了以后不放他们进村。”
这就是在村口设岗亭的好处,小人哪里都有,既然跟他们讲不通道理,干脆直接拦在外面。陈春美每次都被拦住,她的车没有登记,娘家也没人愿意到村口领人,她就进不去,在村口闹过一回,被派出所的人带走关了一晚上,便再也没有来过。
对村里的土地山林买卖,乌桃也不清楚,她从莫慈萍帮拿的袋子里抽出自己的平板,打开乌夏林发来的地图,在看过的这块上做好标记,等看完其他几处地方再回去琢磨该种哪些药材。
第77章 辞旧迎新(上)
腊月二十三在桂区这边就已经算是开始过年了, 这天李水琴要拜神祈愿,早早就起来准备大公鸡、猪肉、花生米、金针(黄花菜)、木耳、供茶供酒供饭,将客厅的八仙桌挪到院里, 朝南摆着。
桌子最前端放香架子, 是上下两层呈长方形的红木架, 有五个并排的小洞,中间三个插线香,两边插红蜡烛, 架子左右两边各摆一束用柚子叶、柏枝、肉桂叶捆成的叶束, 在本地, 这三样东西有驱邪避凶的寓意, 拜神、祭祖都会用到, 捆叶束用的是红绳, 不能用其他。
从香架依次往下是三个并排的小酒杯、三杯茶、三碗饭,之后是金针木耳、花生米和白灼的大公鸡、带皮猪肉, 桌角放叠好的黄纸,还有金银元宝。
拜过一轮, 斟酒斟茶后, 李水琴就会拿出一张提前找算命先生写下的祈愿清单,上面是家里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祈愿语等等,对着供桌念, 虔诚的祈求新的一年家人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念完要拜三拜, 把祈愿单折好装进一个红色香囊, 挂在香架子旁边,等还愿那天再取下, 最后烧纸元宝,放鞭炮,整个仪式才算完成。
拜神都是在上午,越早越好,下午再拜那就不叫拜神,叫拜祖,也就是祭拜祖宗的意思。
这些事一向都是她妈负责安排,乌桃就跟着拜、烧一下黄纸元宝,在家拜完,还要把供品收进竹篮带去社公庙继续拜,她以前不信这些,也懒得去,今年罕见的跟着一块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整个乌家庄都是今天拜神祈愿,鞭炮声齐鸣,社公庙人挤人,供台都摆不下,只能等前面的拜完了,后面的再进去,有的村民急哄哄的,错拿了别人家的供品,回家才发现公鸡不是自己家那只,想换回来都不知道找谁。
以前李水琴也错拿过,为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乌桃专门从景德镇定制了一套拜神用的瓷器,青釉的,样式古朴,从酒杯到盘子,都是独一份,绝不会认错,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家,每回摆出来都被夸好看。
李水琴笑的合不拢嘴,“我女儿从外地买的,找遍南桂都找不出第二套!”
庙里人多,实在挤不进去,乌桃就和放寒假回来的乌榴去大榕树那边挂许愿牌,树下有很多换了新衣的小孩在追逐打闹,有的手里拿着用零花钱买来的摔炮、火柴炮,大人呵斥他们不许往人多的地方放,他们也听话,嘻嘻哈哈闹着跑远。
“今年人真多啊。”每年都回来,往年却没有今年热闹,乌榴拿着一把香,看着人来人往的社公庙感叹,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同学。
“不少在外打工的人元旦就回来了,没走,昨天镇上和县城的所有学校开始放寒假,孩子们都回村,所以热闹。”
“往年都没有这么多人。”
“今年不一样吧。”
“是啊。”
不一样,乌家庄已经变了,跟之前不一样,也不对,用她爸的话说就是现在的乌家庄跟二三十年前的乌家庄很像,绿树环绕的老房子,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山林,雾气缭绕,神秘,悠远,哪怕是冬天,这里也生机勃勃,没有丝毫颓败。
拜完社公,乌桃骑电驴载她妈回家,妹妹骑另外一辆跟在后面,路上碰见相熟的村民,都问今年都有谁回来过年。
往年乌梨都是回江西公婆家过春节,前两天视频说跟姐夫商量好了,今年回带孩子回乌家庄团圆。
到家正好吃中午饭,也不用怎么做,把公鸡切了,调一个白斩鸡的蘸酱,猪肉切薄片煸炒出油脂,放金针木耳一块炒,再弄个青菜,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就做好了,三个人吃绰绰有余,还剩下不少,也不用留着晚上吃,拌饭喂给家里的三只四脚成员,剩饭剩菜一直都是它们负责打扫。
屋檐下挂着成排的腊肉腊肠辣排骨,还有腊鱼腊鸭,风干鸽子肉、风干鱼,各种菜干、瓜条,一串串新拔的大蒜,一筐筐刚挖的土豆,有黄皮,也有红皮的,还没有时间处理的水灵灵的大萝卜堆成小山,这是要切开腌制晒萝卜干的,旁边还有不少芥菜头、儿菜,都是要腌制保存的,咸菜坛都洗干净在外面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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