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就开干,乌桃姐妹俩负责洗、切条,李水琴负责撒盐搓出多余的水分,再摊开晾在竹篾席上,晚上再收回来继续用盐揉搓,第二天再晒,反复几次直到能收进咸菜坛。
第二天上午李水琴让乌桃姐妹俩开车到社湾坳镇的集市买过年要放的烟花炮竹、春联门神、窗花、红灯笼,元旦之后镇上的集市就开始卖年货,也不分圩日闲日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出来采买年货,街上人挤人,这种热闹喜庆的画面只残存在儿时的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春联、门头、福字都是成套的,可以一起买,不想要印刷的也可以往前走走,有那种现场写的,就是价格高点。
乌桃蹲在摊位前挑挑拣拣,家里院门、大门、厅门都要贴春联,每一对还得不一样,她跟乌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哪几对,这个以前都是她妈出来买,她是真不太懂,又怕买错了,还是热心的摊主帮着挑了几对,用掺着金粉的墨汁当场行云流水写出来,墨干了才卷好给她们。
拿上春联,乌桃被妹妹拽着去其他摊位,“二姐,那边有仙女棒卖,我们买点回去晚上在院子里玩,呀!好大的炮仗,我们也买吧!烟花烟花!二姐快看,那边还有烟花!”
“人多,你慢点,看着点包包,街上有扒手的。”乌桃无奈的跟着妹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生抽酱油这些也要买,家里剩的不多了,应该不够过年,糖果饼干这些不需要,家里多得是,饮料啤酒可以囤点,买的太多,拿不下了只得先回停车场那边放东西,再转回来继续买,中午就在老集市吃炒河粉,八块钱一份,配菜有豆芽、韭菜、鸡蛋和瘦肉,锅气十足,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乌榴在车里跟爸妈视频,说:“春联门神炮竹烟花我跟二姐都买全了,你们跟大伯回来的时候就别买了。”
“你们买的够不够啊。”
“肯定够的啊,都是双份,怎么可能不够。”
“那行吧,我们少买点,”不可能真的空手回家过年,乌兰水说道,“封红包的现金桃桃你不用换了,我跟你小婶都在县城换好了。”
虽说现在都有手机,流行微信抢红包、直接转账,但春节的仪式感不能没有,现金红包还是要发,尤其大年初一早上,长辈给小辈的开年红包得是现金,往年李水琴都会提前让乌兰苍或者乌兰水在县城换现金。
乌桃早几天就把钱换好了,也可能不够,今年来家的亲戚肯定很多,都有小孩,现在时代变了,不像以前红包只封10块、20块,李水琴封的都是200起步,像舅舅、表姑表叔这种平时来往频繁的,给他们孩子的红包会更大。
乌梨是年二十七这天带着老公和孩子回来的,大包小包,乌桃原本想去省城接他们,但张清让那边提前安排了司机将人送到乌家庄,省了她再去,司机还把张家给的年货拿来了,乌桃也回了礼,另外给司机也送了一份,都是家里现做出来的,炸鱼、扣肉、红糖米果、糍粑等等。
“大哥跟大嫂都是二十九才放年假,能赶在年三十回来,”乌梨把东西放下,带着团团圆圆去天井洗手,没买到飞机票,坐了将近七个小时的高铁才到省城,“家里今天做什么呀,在山脚下就闻到香味了,俩小的一直嚷饿,给他们买饭又不吃,把手手洗干净,让二姨给你们拿好吃的。”
穿着红毛衣小马褂的团团圆圆挤在木盆前洗小肉手,嘻嘻哈哈的,也不等乌梨给他们擦干净,蹦哒着就上去,围在乌桃腿边要吃东西。
厨房的锅在烙红糖米果,是本地逢年过节都会做的一种用糯米粉和红糖揉匀摊成的一个个小圆饼,婚丧嫁娶也会做很多送给来吃席的宾客,还有糯米粉做的寿桃,里面包花生碎白糖的馅儿,蒸好了再在表皮点朵小红花或者喜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估摸着他们是这个点到,中午留了饭,乌桃又单独给团团圆圆蒸了肉饼汤和鸡蛋羹,放在儿童碗里让他们自己拿勺子挖着吃,鸡蛋羹很嫩,黄澄澄的,浇了一点点芝麻油和蒸鱼豉油,不咸,小孩子都能吃的。
大桌上放了两大簸箕烙好的红糖米果,乌梨数了数,一百多个。
“做这么多?”
乌桃往厨房努努嘴,用她妈绝对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里面还有呢,三四百跑不了。”
她妈做东西主打的就是一个量多,她掀开盖着竹盖的两个大盆,里面满满都是上午炸好的扣肉,表皮炸的金黄酥脆,泡泡起的也好,肉都是肥瘦相间的,蒸芋头扣肉、梅干菜扣肉肯定好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乌梨抬手擦眉毛,哭笑不得,“是不是还有炸鱼……”
“厨房的桌上腌着呢,三盆,小鲤鱼和罗非鱼炸了,鱼块还没有下锅。”
“……”
嗯,是二婶的风格。
吕嘉裕从后面探头过来,他刚进厨房了,手里拿着一条炸鲫鱼在吃,“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吃完,二婶说还要炸酥肉。”
“到时候你们一人分一点带回去,可不能留太多让我妈囤冰箱了,去年的都囤到夏天。”
连续几天家里的锅灶都不断火,总算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把所有炸货都做完了,乌安夫妻俩实在等不得,便提前结束工作赶在今天带着小连翘到家。
乌兰水用皮卡从县城拉了一车的烟花炮竹,当天晚上就放了三分之一。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家大大小小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孩童的欢呼声喜气洋洋。
一只耳兴奋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把没放完的烟花往自己窝里叼,拦都拦不住,狗窝被炸到冒烟,窝顶都破了个洞。
跟它这个狗来疯不同,双耳第一次经历烟花,吓得汪汪叫,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乌桃看它可怜,就把它抱在怀里,捂住它的两只耳朵。
她录了个小视频发给张清让,不知道省城让不让放烟花,反正村里是放的,天都没黑,就已经噼啦啪啦响,她家算放的比较迟了。
“春节快乐,桃桃。”张清让也回了个小视频,烟花是不能放,但可以把自己剪的窗花拍下来发给恋人,是贺新春的生肖吉祥图。
“新春吉祥,平安喜乐,张部长。”
第78章 辞旧迎新(中)
新年新气象, 年底大扫除是每年春节前必不可少的项目,家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这些前几天就已经全部洗过、擦过了,就连房间的门窗、多宝阁、花瓶等等也都仔细清理过。
年货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除红糖米果、炸鱼扣肉酥肉这些, 李水琴还扭了不少糖环, 就是用糯米粉混着白砂糖揉匀,再搓成大小合适的条状,扭成中意的形状再放入油锅炸透, 酥酥脆脆的, 很好吃, 做好的当天晚上乌桃就吃了不少。
大年三十这天开始贴春联, 乌桃提前用木薯粉熬了一锅浆糊, 兄妹四个带着三个小的搭梯子先贴院门的。
把去年的旧春联揭下来, 换上新的,院门高, 春联也长,上联:迎喜迎春迎富贵;下联:接财接福接平安;横批:新春大吉。
“哥, 看一下正没有?”乌桃站在梯子上, 让底下的乌安站远点帮忙看有没有贴正。
“再往左边一点,对对对,行了行了……就这样。”
乌桃把上边固定住, 乌梨带着团团圆圆顺着贴底下的,另一边是乌榴站在梯子上, 宋美娜带小连翘压尾巴。
每个人今天都有任务, 吕嘉裕在天井拔鸡毛, 年初一不能杀生,所以要赶在今天杀好多鸡鸭。
“怎么看都还是觉得爷爷写的春联最好, 那字,笔走龙蛇,很有大家风范。”乌安想起小时候过年,家里的春联都是爷爷写的。
“你要是坚持练到现在,也能写,说不定也会被人称一声大师。”乌梨挖苦自己亲哥,她和哥哥还有桃桃都被爷爷压着练过毛笔字,她和桃桃都没天赋,也就哥哥写的勉强能看,但他小时候顽皮,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不肯好好练,把爷爷给气的,都不想教了。
“拉倒吧,是个人都说自己是大师,谁稀罕。”他什么水平他自己知道,再练十七、八年也写不出爷爷的水准。
“糊弄糊弄人也是可以的。”乌桃从梯子下来,拍拍手,站在门前看自己的杰作,总觉得缺点什么,又把红纱灯挂上,绣球形状的,里面可以放电池蜡烛,这个等天黑了再点上。
一边的乌榴也搭话:“大哥最会糊弄人了,小时候求他扎风筝,弄的什么东西啊,就两根竹签子上面粘一张旧报纸,飞不起来他还说是我技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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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想起儿时的趣事,兄妹四个都笑的不行。
那时候她们喜欢在初春青草刚冒头的田野上放奔跑着放风筝,乌桃和乌梨都会自己扎,乌榴太小,扎不好风筝架子,乌安又急着自己去玩,就糊弄了她一个,让她记到现在。
“什么糊弄人啊?大过年你们几个别胡闹啊,”出来抱柴火的李水琴听到了就说,“院门贴完啦?贴完了就贴大门和厅门的啊,正堂也没有贴,你们还在这闹,鸭舍鸡舍猪栏牛棚的六畜兴旺可别忘了啊。”
“知道啦!”
还剩下好多地方没有贴,乌桃不敢耽误,赶快贴了,要不然她妈又出来念叨。
春联贴完了还要贴门神,乌桃给一只耳的狗窝也贴了一副小的,旁边还挂两串装饰用的大红鞭炮,今天戴了新春红围脖的一只耳领着穿了红背心的双耳围着狗窝转圈,看得出来它很喜欢被装饰过的窝。
院里的仙人掌/球、腊梅盆栽、四季桔、木瓜树这些也都挂上了小灯笼、小福字,这些吉祥物都放在竹篮里,由宋美娜和乌梨带着孩子们去挂,连后院养银山宝的池塘围栏都缀了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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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房间门口还要贴挂签、春条或者斗方,乌安领着两个妹妹负责这块,之后再去贴家禽舍那边的六畜兴旺,猪栏和牛棚也不能拉下,途径的小路两边的果树也挂几个小灯笼。
上午就忙的不行了,下午还要剪窗花,今天中午这顿吃的简单,用留出来的鸡杂配上芹菜、蒜苗、辣椒爆炒,切成花儿形状的鸡胗脆嫩爽口,没有一点腥味,再来点鸡肠、片成薄片的鸡肝、鸡心,鸡血块,还有母鸡的蛋袋、提灯,这一盘把鸡肚子里面能吃的都凑齐了,火候和味道掌握的刚刚好,这个菜很下饭。
鸭杂做的是酸辣口味,配菜有酸豆角、酸笋、泡椒和少许酸菜,用热油先爆香几粒豆豉,再倒入腌制好的鸭杂,大火快速翻炒,最后把提前炒过的配菜加进去,出锅前撒点蒜叶跟香菜,家里这些鸡鸭都没有什么腥味,做法也都是最简单的,味道却很好。
剩下的鸭血做了个豆腐鸭血汤,加了一把鸡毛菜,滋味清香淡口,肉吃多,腻了,可以来一碗这样的汤解腻。
乌桃另外做了紫苏闷炸鱼,炒了鲜嫩的豌豆尖,蒸了一盘腊肠,又用笋干炖了一小锅腊排骨,因为晚上还有年夜饭,所以中午的菜量都不多,十几个人刚好吃饱,还剩点给狗子和猫头子。
剪窗花的红纸也是早预备下的,剪窗花倒没有规定必须哪天剪,反正年初一之前能贴上就行,有的人家小年夜就开始贴了。
乌家每个人都会剪,大家围坐在圆桌,每人一把小剪刀,宋美娜往年回来过春节跟着学过一点,能剪几个简单的吉祥图案,吕嘉裕是一点不会,只能在边上裁纸,他倒是想学,无奈粗手粗脚的,实在干不来这个细致活,团团圆圆还小,没敢让他们碰剪子,只给他们几张红纸自己叠着玩,小连翘央求乌桃教她怎么剪兔子。
乌奶奶很会剪窗花,李水琴三妯娌是她教的,乌桃兄妹四个也是跟着奶奶学的,十二生肖、龙凤呈祥、福禄寿喜、牡丹喜鹊等等,可多了。
“妈还会剪那种一整幅画的,漂亮的不得了,以前有人专门来买。”大伯母黄珍回忆道,婆婆年轻的时候是大家族的小姐,家里有人专门教她这些,还说没怎么学呢,就出嫁了。
“那幅万马奔腾和山水花鸟还在阁楼的樟木箱底下收着呢,夹在本子里的,前两天我收拾东西还拿出来看过,没坏,就是颜色有点褪了。”
这个乌桃都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是她妈收的,只有她妈知道放在哪里。
“妈,拿下来给我们看看。”
窗花夹在线装的大本子里,除万马奔腾和花鸟山水之外还有其他的,即使颜色褪了,也足以惊艳众人,那上面繁杂的图案栩栩如生。
乌桃仿佛能透过展开的窗花看见坐在堂屋的奶奶,穿着靛青色的对襟棉衣,低头细细的裁剪红纸,发白的头发在脑后用银簪挽一个圆鬓,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时不时抬一下头看回廊上她和哥哥姐姐追逐打闹,还小、只能躺在婴儿车里的乌榴兴奋的呀呀拍手,也想玩,奶奶就会笑着说:小小着急长大咯,想跟哥哥姐姐玩咯。
记忆里,奶奶一直都是这样老式的打扮,她会很多,琴棋书画,茶艺,女红,也很会做点心,乌桃记得她爸说过奶奶以前有一张琴,是太姥姥给奶奶的嫁妆,后来因为动/荡,从村中心的祖宅搬到这里时,那张琴就丢了,她没听过奶奶弹琴,但听过奶奶吹竖笛。
那是一个夏天,外面蝉鸣鼎沸,太阳又大,五岁多点的她趴在爷爷的膝头,瞪着眼睛听爷爷讲村里的鬼故事:很久以前佛子岭有一只大虫,专门吃上山玩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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