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竹直入重点,“我专程带你姐姐来见你。”
周醒无言。
果然还是误会了。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周凌上前一步,肩膀抵开门,大摇大摆进了房间。
靠窗的小沙发,周凌列数周醒近日条条罪状,周醒以不变应万变,还是老一套,嘟嘴甩胳膊,“人家跟你开玩笑嘛,堂姐真小气。”
孟新竹也在旁劝,“其实暴暴很崇拜也很喜欢你,只是年纪小,调皮,又没有谈过恋爱,表达爱的方式也原始简单,就是不停激怒你,吸引你的注意力。”
天呐——
周醒扶额,想死。
“你在说什么?”周凌莫名其妙。
“陈述事实。”孟新竹微微一笑。
若是往常,面对周凌质问,周醒早就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话,不把人气个半死不罢休。
今日如此微妙气氛,她罕见词穷,只能不停给竹子姐使眼色。
她本意是求饶,在周凌看来,也确实是求饶。
空调风细微的响动在房间流淌,三人对坐,半句话都没有,诡异沉闷铺散开。
莫名心绪烦乱,长发披散着,热气直往脸上烘,周醒扯了扯睡衣领扇风,像是平静的水面跃出一尾觅食的小鱼,随她动作,周凌和孟新竹视线同时落在她心口。
已经是快要熄灯休息的时间,没有谁会穿着内衣睡觉,本来这也没啥大不了,都是女人,平时在家都不会刻意避讳,看见就看见了。
偏偏今日……
倒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周醒先害羞了,挠挠腮帮,抓抓耳朵,借此抬手遮挡凸点。
可别让周凌误会,真跟她来段背德姐妹情,虽说都是姐,姐与姐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
姐不姐妹的另说,周凌这款也完全不是她菜啊!她俩要真搭一块过日子,那还不得翻天,周醒自觉可没竹子姐那么好脾气。
越想越膈应,周醒受不了,结结实实打了寒噤。
“很晚了,休息吧。”周凌率先起身,大步离开房间。
一场大战,硝烟未起,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周醒两根手指点在腮帮,护胸起身,将孟新竹送到门口,对方临走前朝她意味深长一笑。
送走这两尊大佛,周醒后背抵门,蹙眉思忖片刻,返回床边摸出手机给冯念发消息:[你说,周凌不会觉得我在勾引她吧?]
冯念还没睡,等着这边消息,好奇八卦是一方面,也要补救赎罪。
但周醒的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冯念掌根搓额头,深吸一口气:[暴暴,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周醒:[我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堂姐脸红红走掉了。]
冯念:[且不说冰冰姐有没有真的脸红红,就说竹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排你们见面,给你创造机会。一个是她女朋友,一个是她女朋友的堂妹,拜托你们是堂姐妹啊!]
对哦,周醒又迷糊了。
[难道竹子姐在耍我,她不应该是这种人。]
这句话发出去,周醒其实已经反应过来,竹子姐临走前冲她笑了下,那是个戏耍得逞时调皮的笑。
旁观者清,冯念问:[你对她很了解吗?]
我对她了解吗,周醒自问。
其实还真谈不上了解,只觉她温柔好相处,做事细致耐心,性格宽厚包容。
唯一反差是因心地纯良,社交圈狭窄,言语和行事逻辑方面,略显呆萌娇憨,
人是多面的,谁能想到脾气火爆的周醒,其实是个爱哭鬼,常常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竹子姐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周醒没见过,她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而与孟新竹相识近十五年的周凌,也好像对她越来越陌生。就她最近表现来看,与过去完全判若两人。
视线粗略将房中陈设一扫,外套挂在旁边衣桁,周凌冷嘲,“我以为你们会睡在一个房间。”
适才那番闹剧,周凌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被转移注意力,但周醒确实是把趁手的武器。
挑火的钩子,让余烬下暗红的火星被风掀起,重燃,也让她们之间的问题再摆回台面。
果然,见埋头在旅行包中翻找的孟新竹倏地转过脸。
周凌朝她走近,接过睡裙,“来的路上忘了告诉你,下午我在车子后备箱准备了鲜花,想给你个惊喜,还订了餐厅准备向你赔礼道歉。可惜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亲自跑一趟,来告诉你。”
“倒也不是邀功,只是陈述事实。车上我一路都在想,想跟你认认真真谈一场,可再见时,我觉得道歉已经不必,我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说话间周凌动作不停,把睡裙从对方手里拽出来,调转脚步走向卫生间。
在门口停下,周凌回头,“你也不必用她气我,无论是哪一种方式。”
孟新竹不解地看着她。
周凌沉默对望。
慢慢孟新竹反应过来。窘迫、羞恼,还是单纯愤怒?她试着分辨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是失望,浓浓的失望,如同爆裂迅疾的山洪,裹挟黄泥沙石滚滚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周凌很少失控发疯,她永远冷静、睿智,无论何时何地,被情绪裹挟时,会第一时间跳出圈子,以局外人身份分析利弊。
偶尔上头,也要保证自己绝对处于上风,毫不顾忌对方,极尽口舌之能,更不会主动认输。
相识近十五载,她从无败绩,即使是对亲生父母。赢的感觉太好,为了赢,她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毫无根据杜撰、污蔑。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孟新竹实在好奇。
“你觉得你在做什么。”周凌把问题抛给她。
“因为暴暴亲近我,你觉得我在利用她对我的好刺激你?激怒你?”孟新竹声线颤抖,鼻腔酸涩,几乎要落泪。她为什么一定要逼得她说出这些话。
“或者让我误解她喜欢我,想使我难堪。”周凌口吻笃定。
孟新竹觉得周凌可怕。
后者被猜中,但那只是她跟暴暴开的一个小玩笑。
“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孟新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情绪化,她又要憋不住掉泪。
“我只是更了解人性。”
周凌高高在上,她们的关系里,她永远是主宰操控一切的神。
“那好,如你所愿,我今晚就去跟她睡。”孟新竹愤然转身,在眼泪将要坠落之际。
“孟新竹!”
房门前,周凌叫住她。
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很没出息想,如果周凌现在向她道歉,她也许会回头。
时间分秒行走,步步凌迟。
即使她已经卑微到骨子里,还是换不来她一句挽回。
“好,随你。”周凌说。
孟新竹决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
是加更!还有一章!夸我
感谢在2023-09-15 12:05:03~2023-09-17 19: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貓、林予唏是金黄色的2个;大大多更点、星辰大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风风风55瓶;呆古米他爸的老婆24瓶;可爱可爱没有脑袋21瓶;dendeng 20瓶;声控讨厌声控灯16瓶;小白14瓶;XD 13瓶;comi 10瓶;骑猪追太阳、别来沾边、rollins 5瓶;大大多更点4瓶;zzzz、希霙2瓶;小怂、煲仔饭啊、诶扶诶扶拾柿、多喝热水、vic0-0、无聊的一天看本小说、可乐、被窝里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这次你不用睡在床底。”
古意廊亭,雕花扶栏,路的尽头是整面的凌霄花墙。
这是种很霸道的藤花,攀爬和生长能力强悍,有它在,院子里旁的花草因争夺养分失败,会慢慢出现萎靡状态,直至死亡。
我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孟新竹靠坐在廊亭,暗暗想。不急着进房间,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藏起来,偷偷哭了一场。
那株野蛮、跋扈的凌霄花,气根和藤条已完全将她包裹束缚,窒息和疼痛的双压下,她还能坚持多久。
孟新竹承认自己性格软弱,狠不下心。人活到这把岁数,再是糊涂,也大致能搞清楚自己的各项长短处。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每到这种时候,孟新竹都试着说服自己,少想去她的不好,多念念她的好。
她的勇敢果决,她的坚毅踏实,她们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
她们相识近十五年,相恋七年,人生能有几段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有过一些恶劣想法,如果周凌喜欢上别人就好了,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爽快些将她抛到一边去,也好叫她下定决心离开。
而不是千里迢迢开车来,只为跟她吵架拌嘴,任她在雨夜枯坐至双腿麻木。
凉风散去面颊潮热,眼眶红肿微微消退,情绪抽离,孟新竹深吸了口气,慢慢找回身体的感觉。
双脚被廊下溅起的水花沾湿,坐得太久,已经冷到没知觉,她攀着廊柱起身,挪步往回走。
夜深了,只有黄黄的庭院灯将孤单的长影投在墙壁。
两扇门,一扇在左,一扇在右,一扇是周凌,一扇是周醒。
之后过了很久很久,孟新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那么早就做出了选择。
房间空调很足,热气迎头扑来,像一个踏实又温暖的怀抱,暖流透过单薄的外衫渗透身体每个毛孔,孟新竹结结实实打了个颤。
“你好凉!”周醒握住她手腕将她带进门,“怎么回事。”
双唇干裂,讲不出话来,孟新竹摇头。
“先坐。”周醒把她安置在床尾,抓来外套给她披在肩膀,“等我。”
房间里,衣服上,都是周醒的味道,并不花哨,是多种洗洁剂混合,被她体温蒸腾后的独特幽香。
淡淡的,像一杯温水暖暖烘热心房。
出神之际,手心一烫,孟新竹定睛,当真被周醒塞了杯热水。
“再等我一下下哦!”她又转身去忙了。
瓷杯温润的触感碰到嘴唇,小口啜饮,水蒸气扑在眼眶,孟新竹又想哭了,但还是极力忍住。
吸气,手背擦过冰凉的鼻尖,再抬头,她见周醒不知从哪儿弄了只塑料盆,接了半盆热水吭哧吭哧端来。
“烫烫脚,暖和好睡。”周醒把盆放到地上,弯腰就去拽人裤腿。
“不要!”孟新竹低呼一声,仰着身子往后躲。
周醒站直了看她,手擦擦下巴溅的小水珠,笑了,“我给你挽裤脚,你以为我干嘛呢。”
“我知道。”稳住水杯,孟新竹垂下眼帘,顺从捞起裤腿把脚放进盆里去。
周醒接过空杯,问她还喝吗?她摇头,周醒顺道把人拖鞋也拿走,“我拿去冲下。”
“你别忙活了。”孟新竹朝她喊。
“小事一桩啦!”
她声音远远从浴室传来,清凉溅在耳朵,像一汩叮咚活泼的山泉水。
身体暖起来了,阴翳浓云退散,周醒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和她在一起,几乎感觉不到烦恼,只要她在目之所及的范围,眼前所有的困境都不值得纠结伤神。
擦干的凉拖放回床畔,趁着孟新竹反应不及,周醒一双手按进盆里,捧起她双脚。
心口一跳,孟新竹险些尖叫出声。她手掩唇,压低音量,“你做什么!”
“给你洗脚啊。”周醒泰然自若。
从来没人给她洗过脚,孟新竹身体紧绷成一张蓄力的弓弦。
周醒手掌抚过她脚踝,“放松。”
对话诡异,孟新竹脸红,支支吾吾,“我、我自己来吧。”
“我会捏脚。”周醒满脸献宝的嘚瑟,“我妈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给她捏。”
“可那是你妈妈呀——”孟新竹小声。
“你也是我姐姐呀。”周醒说:“小时候你还给我洗过澡呢,你忘啦?我生病的时候,拉着你手不让走,你就抱着我睡觉,还亲我脸呢。”
这招果然好使,说起小时候,孟新竹姿态放松很多,身体不自觉朝她靠拢,“那时候,我总觉得你邋遢,有点嫌弃,但你长得乖,洗干净的时候,还是可以搂在怀里抱一抱的。”
“我现在不邋遢了!”周醒震声。
侧过脸,她外套上幽幽的香气飘来,孟新竹点头,“暴暴长大了。”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开,像一场无疾而终的雨。
雨过天晴,见阳光重撒大地,眼前豁然开朗。
周醒埋头,认真给姐姐捏脚,她的脚真小,又软,指甲修剪得整齐规范,脚趾圆溜溜,像蚌壳里的珍珠。
不是小孩子了,教科片有意无意的也看过不少,周醒扪心自问,是没有那种奇怪癖好的,也许是爱屋及乌,这双脚在她看来,生得十分可爱。
周醒羡慕的语气,“我的脚就不好看,我是拇外翻,隔代遗传了阿嬷,不能穿前面太窄的鞋子。”
“影响走路吗?”孟新竹关心。
“还好。”周醒手指落在她平滑的趾关节,“我妈说可以做手术,但我觉得没必要,只要避开那些不合脚的鞋子,都没什么大问题。”
——避开那些不合脚的鞋子。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孟新竹在心中反复咀嚼。
一双脚被人捧在手心里,细细揉捏,自父母离世后,孟新竹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程度的照料。
她也曾是父母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你对我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她视线定格在周醒毛茸茸的发顶,又缓缓往下,被碎发虚掩雪白的耳垂吸引,几番流连。
那个脸上总挂两串清鼻涕的小屁孩,真的长大了。
12/96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