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你爹个头!”周贤斌大叫。
“我爹不是你爹?”周存伟反问。
徐盈盈听半天,终于听明白点意思,竟也跟着起哄,“要我说,新社会了,也没那么多过去的臭规矩,一家人知根知底没啥不好,就像暴暴说的,不可能产生后代,同意她们在一起,又怎么了?”
周醒说对呀对呀,“老话讲嘛,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慕容复和王语嫣,多经典,我们堂姐堂妹,也是天生一对,啊哈哈哈哈——”
她狂笑。
“你们慢吃。”周凌起身,“阿嬷,有事先走了。”
周醒已经疯了,彻底疯了,再待下去,她心脏病真要犯。
“冰冰!”周醒伸手挽留,朝天呼唤,“我爱你,冰冰,爱你一万年。”
“你就是个搅屎棍!”俞书华拿包追上,临走指着她骂。
“说得好。”周醒一串嘎嘎怪笑,“那你们都是屎。”
周贤斌凶狠瞪她,也起身离席。
“爸爸!”周醒拎着酒瓶跑出去,周凌一家三口避她如蛇蝎,生怕被她缠上,都跑的跑散的散。
米饭没吃多少,就几块辣排骨,还是空腹,夜风一吹,酒气上头,周醒头昏脑涨,胃里也火辣辣疼,她哼哼唧唧往大门口台阶上一躺,不动了。
孟新竹追来,搀她进怀里,路灯下捧起她的脸。
“姐姐。”周醒难受,趁机往人怀里钻,“我把他们都赶跑了。”
她在邀功,撒娇要表扬,脸颊不住去蹭人家手,孟新竹只觉得烫,指腹不小心碰到她嘴唇,温度瞬间灼烧至心房,整个人都没由来一乱。
“暴暴——”孟新竹凝望她因酒气而湿润的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暴暴很聪明,知道怎么说都说不过他们,问题重复的次数越多,对她伤害越是深,索性直接发疯,转移矛盾吓跑所有人。
在孟新竹看来,这是很大的牺牲,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很高的能量。她做不到。
“那现在,也是你的小把戏吗。”孟新竹轻声。
她的嘴唇好软好热,手指好像真的被烫伤了。
尚留有几分清醒,周醒傻笑两声,偏过脸,使她手掌缓缓从脸颊移开,裹紧外套就地躺下,“我困了,先睡了。”
被人揭穿,就开始装傻。孟新竹慎笑推她一把,又软声哄,“马路上,不能睡,我们回去再睡。”
周醒开始小声打呼噜,假装睡着了。
徐盈盈跟过来,弯腰凑近看,真被骗过,“这孩子。”
她招呼丈夫,“过来,帮着把她抬回房间。”
期间周醒吐了一次,本来晚饭没吃多少,白酒烧胃,她痛苦蹙眉,孟新竹用湿毛巾给她擦脸,清洗时,在盥洗台的镜子里,恍然看到自己眉眼间的担忧,一时怔住。
前日在民宿,她跟周凌吵架,周醒将她救出带回房间,也是用湿毛巾不停洇泪。
——“姐姐不要哭了,毛巾都被你的眼泪温热了。”
这个坏家伙干脆把毛巾整个都糊在人家脸上,得意说:“这样好,等滴水了我再帮你换下来。”
她实在没忍住,破涕为笑,毛巾揭下来,对上她一双熠亮的眼。她好得意,不住扬眉,“看,还不是被我逗笑了。”
拧干毛巾走出卫生间,孟新竹来到床边,周醒被姨妈剥了外衣外裤塞被子里,脸红红安详地闭着眼睛。
“今晚你就在这儿吧。”徐盈盈说:“跟暴暴住,也能方便照顾她。”
冯昭南站在门外,附和说是,“听说有些醉酒的人,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上呼吸道,半夜噎死,是得注意点。”
“乌鸦嘴。”徐盈盈瞪他一眼。
双胞胎围在床边,叽叽喳喳,说暴暴姐今天太牛了,太威风了,继而又对周凌不满。
徐双双哼声:“竹子姐还不如跟我暴暴姐在一起,看暴暴姐对你多好。”
她们当然不相信周醒那番鬼话,一眼就看破本质。
徐点点说:“我觉得暴暴姐就是为了竹子姐,故意那么说的,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那就太好了!我们磕的cp就成真了。”
孟新竹大惊,徐盈盈一脚一个将她们踹出去,“胡言乱语什么。”
为照顾周醒留在房间,这无可厚非,若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毕竟她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
孟新竹嘴上应了,双胞胎刚才那番话,却惹她心乱如麻。
人都走了,退到房间外面,孟新竹攥着毛巾四肢僵僵站在床边,猝不及防,对上周醒黑亮的一双眼。
那里面藏匿了许多隐晦的渴盼,有时躲得很深,不能叫人发觉,有时又大胆直接,像游戏里追踪锁定怪物的小十字,标红放大,还会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提示音。
她什么时候醒的!孟新竹迅速背身躲开。
火焰熄灭,周醒黯然垂眸,“嗐,这帮人,我喜欢的人明明就是冰冰姐嘛,我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后半句,好伤心,又好无奈。
“可怜我一片痴心,她却老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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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奖赏的吻
周醒那点小心思,孟新竹并非不懂,细说起来,她的抗拒非常复杂,当下最多是道德感在作祟。她是原则性很强的人。
温柔的人表达拒绝时,更难以揣摩。
她们轻易不流露嫌憎,日常相处表现与过往无异,但倘若细心观察,便能发现那些好实在太浮于表面,只是礼教高尚,冷漠疏离也表现得不显山露水。
孟新竹坐到床边,用毛巾细细为周醒擦手,不置一词。
闹哄人声远去,房子里静悄悄。
周醒读懂她的沉默,赌气把手缩回被子里,床上用力翻身,背对人。
干了这样一桩大事,没有讨得表扬,还被刻意忽略,她不高兴了。
她是与孟新竹完全相反的人,情绪外露,好恶分明,从不压抑自己,哭笑都用尽全力,表达精准,除了恶作剧,不喜欢被人误会,也不想耗费精力玩猜心游戏。
偏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有话不能说,事事都拐弯抹角,小心把控尺度。
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圆溜溜的黑脑袋,周醒大口呼气吐气,用起伏明显的被子包表达不满。
孟新竹失笑,轻拍她两下,“那你先睡,我去跟阿嬷说说话。”
周醒鼻孔用力“哼”一声。
阿嬷一直在走廊上等,孟新竹合拢了房门,来到她身边,老人干燥而温暖的皮肤触感,稍抚去夜间薄寒渗透的半身凉。
“苦了我的竹子。”阿嬷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脸,“你就是太好太善了。”
阿嬷讲:“是有恩不假,但也不是周贤斌他们家独一份的,阿嬷我,还有暴暴姨妈,不都出了力,怎么不见我们要你还?再说这么多年,也该还完了,你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阿嬷年纪大了,很多事不想管,下面人打仗,她全当热闹看,伤了送医院,死了火葬场,就这么简单,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我护不了你一辈子,以后我走了你怎么办?你的事情,终究是你自己拿主意。”
阿嬷让她也学着自私一点,要实在不懂,就看看别人是怎么做。
“这里人哪个不自私啊,就拿今天来说,暴暴发酒疯,饭桌上大闹,我却不管,为什么?我叫她回来,是打算将来把手下剩的那些房子地皮都交给她,她年纪轻轻,妈不在,爹又不亲,怎么办,今晚就是在立威,用她自己的方式,让这帮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孟新竹讶异,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暴暴完全是为了她。
果然聪明人办事都很会省力气。
徐盈盈说是啊,“这一屋子都是人精,就你最老实,可不都欺负你。”
“也不能全怪别人。”孟新竹自嘲笑笑,“是我太笨了。”
她幼时父母宠爱,家庭结构简单,心性也单纯,周家这片鱼龙混杂的大池塘,一脚迈进去,慌慌张张躲了这许多年,还是被追咬得遍体鳞伤。
可小金鱼怎么也长不成巨齿鲨,有些东西是生来就注定的。
这天晚上,阿嬷和姨妈讲了好多话,她每一句都听进去了,但说来说去还是那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决定的。
夜深了,下起毛毛雨,院坝里黑一块白一块。
阿嬷累了,姨妈扶她回去休息,她腿脚不好,住一楼的房间,孟新竹送她们下楼,回转时,看见周凌。
她半身藏匿在灯光无法照亮的夹角,走到近前,才看清发顶一层亮晶晶的小雨珠,夜色中长影孤单寂寥,应该是等了很久。
思索几秒,孟新竹打算装作没看见,调转脚步快些离开。
“竹子!”周凌快步上前,堵住去路,影子截断在墙壁。
孟新竹视线落在她鞋尖。
“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了那些。”周凌向她道歉,“是我的错,当时太欠考虑,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一时口误,没想到给你造成这么大伤害。”
台词官方,语调平直,听不出到底有几分真感情,是她一贯作风,
周凌是要面子的人,哪怕示弱,也绝不让自己陷入狼狈境地。
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合适、安全的距离,孟新竹好奇,假若她坚持不朝前迈步,周凌会在她的王位端坐多久。
因为有了对比,孟新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周醒的说话方式。若换作周醒,恐怕早就黏上来搂着人胳膊撒娇说好话了。
然而转念一想,周醒大概才是最爱生气发脾气那方。
不被爱,感觉不到在乎,才会一次又一次试探,走来走去吸引人注意力,得不到回应就连连跺脚发脾气,但只要人家稍给点甜头,就够她自娱自乐一整天。
玩弄别人的感情,果然是会上瘾的。
“或许那就是你内心真实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说,所以借你父母的口来传达。”
否则孟新竹实在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无故消失。
“你知道你父母都跟我说了什么吗?你应该是想不到的,他们一辈子没对你说过那样的重话,即使是我们刚在一起那阵子,他们嫌恶的人也是我,说是我勾引你。”
孟新竹一声苦笑,“周凌,你被自己女朋友父母荡.妇羞辱过吗?”
她不想说这些的,旧事重提,染血的刀尖一次次进出,伤害的终究是自己。
“你当然没有经历过,我父母已经死了……”
她呼吸颤抖,“如果他们还在,我也不必受你们的气,为还你们家的恩,默默忍受这么多年。”
“竹子——”周凌上前,握住她肩膀,“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别碰我!”孟新竹尖叫挣脱,退缩到墙壁。
周凌徒劳摊手,悲伤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他们不支持,对你态度也不好,所以都没跟他们住,这些事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彼此都各退一步,尽量不让他们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至于今天。”周凌挫败抓了一把头发,“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跟你分开,才会给妈妈打电话,希望她能帮我挽回,我事先叮嘱过,让他们别对你说重话,但我真的……”
说到这里,周凌忽然想到什么,“我当时一直在外面,是周醒跑来跟我说,阿嬷找我说话,把我支走的。”
好好好,后面的事情,她都能串联起来了。
周凌短促一声嗤笑,“又是周醒。”
怪不得饭桌上发那一通神经,原来是上演烂俗英雄救美戏码。
“这种幼稚把戏,好像对你很管用。”
孟新竹惊讶她情绪的转变,面色发凉,“所以到现在,你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还是习惯性把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后悔两分钟前没有直接走掉,“如果你这次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吵架,或是撇清自己,告诉我你有多无辜,实在大可不必。”
她语气少见冷冽,“我长了眼睛,我会看,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不用你来教。”
话落,决然转身。
“孟新竹!”
周凌快步追上,去牵她的手,被孟新竹大力甩开,“别碰我!”
周凌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只是长长吸气,克制地握拳,孟新竹转身,目光警告。
视线相交,她们无声对峙,周凌最终落败,松懈了浑身的力气。
“我不想跟你分开。”她声音哽咽,“我爱你,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不能没有你。”
“可你总是忽略我,冷待我,甚至放任你父母来羞辱贬低我。”孟新竹不能理解,“这就是你爱的方式,换位思考,你可以接受吗?”
“我以后会改的。”周凌低头,肩背下沉,“我不能改变他们,但可以永远不安排你们见面,不让你受委屈。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你不想劳累,家务我来分担,或者干脆请个阿姨……”
周凌近乎哀求,“总之什么都顺你心意,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面面相对时,周凌从未有过这般卑微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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