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喻悠小声说,“照顾到了晚上九点才走。”
“嗯?是吗?”秦忆洲笑了一下,像是逮到说谎的小孩一样,调侃,“还包庇他呢?
给你打了十万块就不生气了?怎么这么好哄?”
喻悠一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秦子尧了。”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慢悠悠的揭穿他的小谎言,“他送你的绿豆糕里放了番泻叶,还过期了,所以才会食物中毒。
你不用隐瞒,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
喵的。
怪不得昨天秦子尧那个傻狗气冲冲来质问,一副认定他告状的嘴脸。
原来不单单是被要求来照顾他,还被呲儿了一顿啊。
真是天道好轮回,喻悠舒了口气,转而又觉得哪儿怪怪的。
不对啊。
昨天秦忆洲先是从他这里知道了“外卖食物中毒”版本,然后不信,就去问秦子尧,才忽悠出了“绿豆糕食物中毒”版本,从而把秦子尧大骂一顿的。
不是,所以昨天的情况是秦子尧那个大漏勺把消息秃噜了,然后还以为是他告的状?
喻悠一口气噎在喉头,顿时更生气了,他的心脏蹦蹦的跳,响的好似打雷,砸的胸腔都疼了。
如果秦子尧在跟前,他都不能保证不会飞起来踹他那张脸。
没关系,没关系,不值得不值得。喻悠拍着胸膛安慰自己,我人淡如菊,不屑和这种小狗计较。
——才怪。
他立刻就带上了出神入化的哭腔:“一点儿才不好哄,我只是不想再和子尧哥起冲突而已。
如果是哥哥的话,我才不会要那十万块。我还是想选择让哥哥来照顾我的。”
秦忆洲像是被这话取悦到了,一个“哦?”字都轻轻上扬着。
“其实子尧哥人挺好的,我一直想和他做朋友。”喻悠哽咽着,像一只被欺负到无可奈何的小兽一样,“可是,可是他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一直不太喜欢我。”
“嗯?”秦忆洲耐心的等他继续说。
“他定了一百零八道早饭,让人送到我的宿舍门口,餐车都排了一走廊,大家都在取笑——”他顿了一下,改口说,“都在看我。”
秦忆洲语带笑意,逗小孩儿似的:“他以前也干过这事儿。”
不说给他做主出气,不说安慰,反而笑起来了。
喻悠更觉得委屈了,说话忍不住就带了丝幽怨:“什么事儿?在学校点一百零八道菜吗?”
哪承想下一秒,秦忆洲竟然笑的更加明显了:“嗯。他入学第一天点了很多菜,只捡着色香味俱全的吃,剩余的都分给同学了。”
喻悠哭腔都憋回去了:6
“……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哈哈哈。”秦忆洲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他是挺不着调——”
话头一停,喻悠吸了吸鼻子,心想接下来就是要说你不要在意,或者多担待些了呗。
这算是完球了,告状失败。
也许不该这么莽撞又企图明显的,也是气昏了头。
他很有些沮丧的捏了捏碎裂的蛋壳,听着对面说了下去:“你不用为此生气,回头我教训他。”
喻悠咔的捏碎了手里的蛋壳片片,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忆洲在等到喻悠再说什么前,先听到了敲门声,他抬手示意人等一下,然后问通话那头的人:“心情有好点了吗?”
对面声音仍然不大,破涕为笑一样:“有好点的,谢谢哥哥,我不难过了。”
“嗯。”秦忆洲便说,“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吧。”
“好的,那就不打扰哥哥了。”
电话挂断后,秦忆洲懒懒倚在沙发上,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心想哪里不好哄,一句不知道真假的话就能哄得喜笑颜开了。
小孩似的天真。
又转念一想,人这么好满足,那定是平时孤立无援,被欺压后忍气吞声惯了,所以在得到一点儿撑腰时才能瞬间开心起来。
他拔开笔盖,一面让助理进门,一面心想秦子尧那小子也确实该管管了,不然这臭脾气迟早惹出祸来。
那边,助理许迟已经走进门来,见到他这副罕见的放松状态后颇有些诧异,问:“遇到喜事了?”
他是秦忆洲大学同学,关系很不错,毕业后就一直跟着秦忆洲做助理,到现在两人都认识八年了,所以言谈间就放肆一些。
此时秦忆洲含笑不语,只转着笔看文件,他上下一打量,揶揄道:“你这表情不常见啊。
怎么,老树开花了?
让我猜猜,刚刚在和小情人打电话?”
秦忆洲转动的手一顿,抬头瞟了人一眼:“乱想什么?我的一个弟弟。”他在文件上签了名字,“只是比较爱撒娇,有趣一些。”
许迟推了推眼镜:“哦,弟弟。”
“行了。”秦忆洲敲敲桌子,笑容淡下来,“改一下日程表,元旦假期那天不工作,我需要回国一趟。”
…
挂断电话后,喻悠也变得非常开心,他把刚刚的鸡蛋剥干净,从众多盘子里挑挑拣拣出一碗热腾腾的汤,边吃边得意的想:
看吧!
他没猜错!
他果然是秦忆洲最特殊的弟弟。
进展十分顺利,今天秦忆洲肯为他教训秦子尧,明天就能为他打秦若望。
他,喻悠,注定是活到最后的男人。
嘻嘻。
…
因为有一定的专业基础,以及脑瓜好使,所以上午的专业课上,喻悠听得倒也挺顺利。
考虑到下午要去和李铭讨论元旦晚会事宜,中午他就不做饭,和宁梧桐一起去食堂打包回宿舍吃。
餐桌上,宁梧桐满面愁容,吃一口叹一口气,再吃一口再叹一口,看着像是有什么严重的心事。
喻悠不愿意过多的刺探他人隐私,本想当做没看到的,奈何没过一会儿,对方变成了吃一口叹一口再看他一眼。
倾诉之心,昭然若揭。
喻悠:“……”
思索再三,他还是开了口:“梧桐,你怎么了?”
宁梧桐眼睛一亮:“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喻悠点头:“你问。”
“你那专业实验室的申请批下来了吗?”
喻悠记起了上午收到的那封印着鲜红“通过”和印章的邮件:“初筛通过了,还需要等期末考试,每科成绩均超过95才算正式通过。
怎么了,你没有过吗?”
“过是过了,但是。”宁梧桐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饭,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喻悠,有些纠结的迟疑着,“但是吧——”
第10章
“但是怎么了?”喻悠嘴角绽开笑容,放下餐具后正襟危坐,“你知道的,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绝不外漏。”
他的眼睛很圆,黑白分明,澄澈如月光,天生就有种真诚无害的感觉。初见时宁梧桐就被看的心颤,觉得这个人能处。
此时被这么鼓励的瞅着,他只觉的心防瞬间哗啦啦全塌了,胸中似是升起潮涌般的无畏之气,他也停了手,身体前倾,表情严肃的说:“但是我今早和男朋友商量这个事情时,他说不建议我去。”
“……”喻悠嘶了一声,满脸稳重可靠的点了点头,陷入沉思,“他为什么不建议你去呢?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呀,能充实生活,锻炼人的智力,耐力,还能为学校做——”
“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忽然顿住,双眼睁得溜圆,声音也拔高了两个度,喊道,“你男朋友?!”
宁梧桐正认真听着,被这忽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再看他这反应,顿时机警,谨慎的说:“对,男朋友。”
喻悠眨眨眼。
“同性婚姻都合法很多年了,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宁梧桐目光微变,说,“你该不会是那小部分歧视——”
眼见着大帽子就要罩下来,喻悠一悚,连忙打断宁梧桐的猜测:“不不不不不,我没有。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咱信奉的就是众生平等,不区别对待任何一个人。”
见人不信,他又伸出三个手指向天,发誓说:“性向也不会。”
他如此说着,心里自然也是如此想的,语气就格外认真:“我不撒谎的。
在我看来,爱是自由的,不被定义的,是不同的。
爱人之所以叫爱人,是因为我们爱的是这个人,而不是爱的性别,对吗?”
那态度,那语气,那表情,真挚的不能再真挚了。
宁梧桐瞬间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羞愧的说:“抱歉,我有点儿过激了。你说的很对。”
他慢慢放松下来:“你不觉得我,那什么就行。”
喻悠郑重点头,又把话题扯回来,问:“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宁梧桐神色又变得忧愁起来:“我也很犹豫。”
“犹豫什么?”喻悠大惊失色,心想宁梧桐家条件一般,算是普通家庭,加入实验室会得到很多奖金,毕业后履历漂亮,进一些大集团也很有优势。
这大好前途有什么可犹豫的?
难不成……他是恋爱脑?
“你这样不行的。”喻悠深吸一口气,“你男朋友的观点不一定是对的。
如果是我男朋友,我会——”
话音刚落,喻悠身体一震,不由得张着嘴顿住了,想该死的,我在说什么啊?
他跟宁梧桐面面相觑,有心想解释一下他不是那意思,但是在刚刚说过那番话的情况下,再刻意的纠正又有说谎的嫌疑。
“我会,”喻悠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继续说,“我一定会和他掰扯掰扯的,两个人谈恋爱要互相理解,扶持,哪能说阻止另一半上进的?”
宁梧桐叹了口气:“他也没说一定不让我去,只是你也知道,那个实验室太忙了嘛,进去肯定就没有多少个人时间了。
我们又是热恋期,到时候我常年泡在实验室,这恋情八成就得吹了。”
他失落的嘟囔:“本来我们打算21岁就去领证的。
他说不想我那么辛苦,他家有钱,而且早就在刚恋爱的时候就把银行卡交给我了。
哦,还有几个房本,车本。”
……糖,糖衣炮弹。
甜甜。
喻悠劝说的话卡在嗓子,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他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一点,该出门了,于是思考过后选择回避这个难题。
但是他又不放心,存着几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心思,他说:“我传给你几本书吧。”
说着,他打开手机找到和田月的聊天框,找出她曾经发来的文件包,根据文案挑挑拣拣的选出三本书,给宁梧桐发了过去。
文的名字分别为:
《糟糠之受》
《家庭主夫的悲哀》
《结婚四年后我被净身出户》
符合宗旨的太少了,五本都凑不够,改天得再和田月要几本。喻悠手指快速滑动,又抬头嘱咐宁梧桐:“你先看着这几本,领悟领悟其中的精髓。
要品,细细的品。
回来我要考的。”
“……好。”宁梧桐只看了一眼就盖上了手机,倔强的说,“其实除了这些,我还有另一层顾虑。”
喻悠:“?”
“你有没有觉得,”宁梧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实验室里的导师和学长学姐们,嗯,头发都有点儿少?”
“……………………”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话,喻悠突然就感觉头皮一凉,讷讷的问:“是,是,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手颤抖着,目光隐隐有些变了。
宁梧桐坚定点头,又烦恼的撸了把自己的头帘,抱怨的说:“我脑瓜子没那么灵光,本来考上A大就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加超超超常发挥了。
这发际线就是那时候干高的。”
喻悠下意识跟着他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内心已经有些凉了,但口吻仍是迟疑的,像在说服自己似的说:“为科学献——出头发,也是一种伟大吧。”
宁梧桐敬佩的看着他:“还是你思想觉悟高,我明白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
李铭预订的教室所在的教学楼在最最南边,离他的宿舍很近,喻悠今天上的几节课也都是在那栋楼里,本来应该是蛮容易找到的。
然而在说出那句“为科学献出头发”后,他的头好像直接离体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进错了好几次教室。
如果不是提前很久出门,指定是要迟到的。
等好容易赶到时,教室离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了,他刚迈进门口,就听到有人招呼“喻悠,这儿!”。
这个名字仿佛是个开关,一喊出口,教室中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戛然而止,随后十几道目光就刷刷刷的射了过来。
喻悠脚步一顿,就见一道梳着大背头的熟悉身影戳在远处,正大咧咧的冲他挥手。
昨天的状真是告轻了。
他看着秦子尧身边的那位浓眉大眼的男生朝自己快步走来,调整嘴角的弧度,等人站定在面前时,精准的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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