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鲜楼一等的雅阁皆是用十二地支命的名,此地楼主来无影去无踪,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背景,就连楼中伙计也不曾见过他。
京中人虽对他有所好奇,但也就止步于此,不过是个有特点、饭好吃的楼,倒也不会得罪京中权贵……
左观棋好奇的环顾四周,这雅阁里的布置甚是用心,其中边角还有个圈着兔子的笼子,一瞬间,就将左观棋的目光给吸引走了……
“你要吃什么?”代文修拿着菜单,已在桌子旁坐定。
左观棋头也不抬,小心翼翼的用手去够笼子里兔子的耳朵。
“观棋?”代文修叫他没有回应。
“观棋……”
“左观棋!!”
耐着性子叫没有用,最后一声吼,倒是将他吓的一哆嗦。
左观棋恋恋不舍的站起身,还把指缝里不小心拽掉的兔子毛扣了扣……
“吃什么?”代文修把菜单搁在他面前,让他看着挑几个。
左观棋乱指一通,代文修面带微笑把菜单收走了。
“他指的全部上!”代文修笑着,可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左观棋看着王妃笑的那么瘆人,不由缩了缩脖子,无意识扣着自己的手指。
兔子在笼子不老实,跳来跳去,时不时还能撞到笼子边缘。
左观棋一直向那处瞟,王府曾也有过这东西,不过最后都莫名其妙被养死了……
“王妃……”左观棋暗搓搓拉了拉代文修的衣服。
“怎么?”代文修偏过头,就见左观棋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兔子,“府里不能养。”
“啊?”左观棋歪着头,又想要哭。
“府里有你就够了,在多只兔子干嘛?”代文修两眼一转,面露不忍,故作为难,放软了语气。
“要是多了它,我可能没办法一直陪着你了,毕竟它看起来更需要我照看……”
左观棋一听,立马收起了祈求的眼神,想养兔子的心,变成了想吃兔子的心。
头刷的一下就扭了过去,甚至转的太快,以至于脖颈还发出来一声脆响……
“我我……就是看看,它比我还能吃,我们不要它。”左观棋连忙摆手,笨拙的解释。
代文修抿了一口茶,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好,我们不要,听你的。”
叩叩——
“客官,菜来了!”
门口响起伙计的声音,袁恩立马起身开门,上菜的速度很快,左观棋点的不少,摆满了一桌。
“客官慢用!”
菜一次性上了齐全,伙计正要退身出门,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巨响,像是从隔壁的传来的。
左观棋饿的急,第一道菜上的时候,就动了筷子,被这声音一吓,不设防的咬到了嘴里的嫩肉……
“怎么回事?”代文修收敛了笑意,忙去看左观棋的嘴。
“这……子时阁的客人喝多了酒,声音不免吵闹了些,小的会立马去解决的!”伙计面露难色,不住的表达歉意。
说话期间,隔壁的吵闹声不止,可一楼只有这处空闲,代文修不过想吃个饭,哪儿愿意遭受那么多气。
“这隔音差的,我这里都要能听清说的是什么了!这饭还要怎么吃!”代文修道。
“房门关好,隔音效果会更佳,定是不会让您在听见如此大的声响的。”说着,伙计特地走到门口,想示范一下,证明自己未曾说假。
卯时阁的房门关上,外头的嘈杂声也一并被关了起来,果真隔音很好,代文修脸色有所缓和。
“客官,您觉得如何?若实在不成,就只能将您移至二楼了……”伙计一打开门,那烦人的吵闹声重新响起。
代文修摆了摆手,索性吃了饭就走,倒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向楼上搬了。
那伙计一走,代文修从怀里掏出帕子,想要看左观棋咬伤了哪里。
“不用……”左观棋被代文修掐着下巴,怎么也挣脱不了。
“那如何能出那么多血?”左观棋拿着自己袖子,去压口中的咬伤,带出来几小片血渍。
“主子,让奴才来吧,菜是刚上的,还是热的,您先用膳。”
袁恩接过代文修手中的帕子,左观棋见状,立马往代文修身上躲,若不是有桌子挡着,他就要坐自家王妃身上了。
第53章 听墙角
“罢了,帕子在口中不适,让他用膳吧。”代文修挡开左观棋的身躯,见他没喊疼,也就没再坚持。
袁恩搬了凳子让左观棋紧靠代文修坐下,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从上菜那时候起,袁恩就有些呆愣,代文修见他欲言又止,不由询问道。
袁恩思索片刻,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语言,“刚才的吵闹声,不知主子听清了没有?”
闻言,代文修一愣,他那时注意着左观棋,只觉隔壁的吵闹声烦躁,并未仔细听。
“我听到了三皇子殿下的名号,貌似是谈论对他带兵镇守西南的不满……”
袁恩一看代文修脸色,就知他定是未曾注意,便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了他。
“你确定?”代文修面露惊讶。
照袁恩的话说,隔壁可能是四皇子殿下和他的幕僚,他们两人一母同出,虽不及左观棋和左峥那样亲近,关系也不应很差。
但袁恩听到的,全是诋毁三皇子左璃的话,而这话就是出自他的亲弟弟,左钰之口。
“他们虽未提及名号,但前段时日,带兵去西南边塞的只有三皇子一个,而现下皇子里,也只有四皇子在关禁闭,听他而言,自己是从府中逃出来的。”袁恩道。
中秋宫宴时,左钰只是被放出了几日,后又被关在府里,原本能放出来了,可他逃出门喝酒,在酒肆调戏有夫之妇,被告到衙门。
衙门迫于四皇子的压力,想暗中解决,但那女子刚烈,闹到了宫门口,正好被纯禧公主见到,带入了宫。
永昌帝大怒,没惯着他,将左钰打了板子,重新回去关了禁闭,也未曾告知出来的时间,所以直到现在,左钰理应还在府里关着。
“将窗子打开。”代文修道。
两个雅阁挨的近,窗子都朝着外头的池塘,所以开了窗,就能听到隔壁的声响。
“我明明也救济贫民!凭什么他就能被重视!我呢!钱扔出不说,到头来还关在那鸟不拉屎的府里!”
窗子一开,这咆哮之人正好走到窗边,将手里的物件从窗子扔出,直直落到了池塘,惊的池中鱼纷纷躲避。
屋内三人正好看见这一幕,皆是有些沉默……
可那人并未发泄完全,紧接着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左观棋吃饭的手都慢了下来,很认真的在听隔壁的动静。
“他只要习武就偷懒!别以为我不知晓,兵书翻的再多,也不懂得变通!怎么能打好仗!”
“那马术水平连我都比不过,能活着回来就是天上下血雨了!”
“就他那身板,根本不如我!母后还老是说我胖,我这是丰腴又不是胖!况且瘦成杆能打的过蛮人吗!”
代文修、袁恩:“……”
左观棋:“?”
左钰在一众皇子中是最丰满的,他与左璃并不像,若不是特地提及,甚至不会有人将他们当做兄弟。
而皇子中,长相最佳的当属左观棋,这话可不是代文修自己说的,而是京城官家小姐一致认为的。
若不是左观棋痴傻了,怕是睿王府前来说亲的人能把门槛踏破。
当然也正是这个原因,左钰是有些针对左观棋的,他曾经选王妃的时候,但凡见到左观棋的,都会问上一句他的名号。
即便最终那些小姐都很失落,但无意给左钰造成了极大伤害……
所以,左观棋在娶代文修的时候,左钰在府里开心的哼曲,甚至给下人多发了一月的俸禄……
“皇后待左钰极佳,他是最小的那个儿子,什么都会留他一份,为何他的怨恨还是如此之多……”
代文修停下了筷子,听着左钰在隔壁无意义的咆哮,有些不解。
“他和三皇子做了一样的事情,但永昌帝独独看的见三皇子的事迹,却看不见他的付出,心里多少是不平衡吧……”袁恩道。
两人都是有兄弟的,按理来说,应该很容易理解左钰,不过…他们二人都在对方眼里见到了迷茫。
这样的事,落在谁身上不都一样,反正都是自己的亲兄弟,总比落在旁人身上要好吧……
“公子稍安勿躁,若是他不成,岂不是会失了信任,到这时候您把兵权抢回来,将蛮人打退,由他做对比,您的地位只升不降……”
这声音苍老,代文修不知是谁,他竟是要左钰踩着左璃的失败上位。
左璃能不能打了胜仗不说,但左钰若是为了上位,而从中捣乱,使得左璃败北。
那时候边塞必定血流成河,无辜的百姓会是他们这场争斗的牺牲品,蛮人将尖刀对准平民,将领在身后起内讧,不顾百姓安危,是断然不许的。
“他都快到西南边塞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是我能出的了府!还是他能回得了京城!”
左钰不耐烦道,但无疑是将那人的话听了进去。
“你虽出不了府,但还有我们,有些事不需要您亲自下手,只需下达命令……”
隔壁安静了下来,代文修脸色难看,他不知上辈子是否有人在其中扰乱,但确实最初的几场战役艰难。
一度怀疑军中有内鬼泄露行踪,但始终没有结果,后来有了经验,持续打了胜仗,便以为最初的失败,是将领能力所不足而造成的结果。
如今看来,或许另有原因,而代文修不会忘记,袁泽就是死在了他最初上战场的时候。
“王妃……你怎么了……”左观棋声音有些颤抖,代文修阴沉着脸,有些吓人,筷子都在手里折成了两节。
“无妨,不过是想到了在战火中的百姓。”代文修敛了神色,见左观棋没吃多少,便重新拿了筷子,给他夹菜。
“刚才他们吵的好大声啊,是遇见仇人了吗?”左观棋天真道。
左观棋只觉隔壁怒吼之人有无尽的恨意,却未曾听出究竟恨的是谁,想必也只有对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仇人,才能如此激动……
“可能吧…我也没听明白……”代文修对他笑了笑,夹菜的手没有停歇。
第54章 方鹤身世
代文修不知怎么与左观棋解释,他口中隔壁那人的“仇人”是自己的亲哥。
毕竟左观棋的哥哥对他极好,他可能会以为所有人的哥哥都是对弟弟极好的。
包括代文修也是,他的兄长比自己大着五岁,极其温柔的人,弹的了一手好琴,从京城众多公子哥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去世时,代文修只有十三岁,照他的年纪,那时应该娶妻了,但他的身子骨太差,汤药常年当饭吃,也就将那事给搁置了。
“你也吃。”左观棋夹起菜,伸到代文修唇边,一下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代文修望向左观棋纯净的眸子,何止只有自己照顾他,他也笨拙的学着照顾自己,虽做的没有那么好,但这份心是难能可贵的。
——
用了膳,两人又拐了弯,取了昨日下人预定的烤鸭,回了府。
代文修坐于桌案前,将今日的见闻写于信中,吩咐袁恩亲自送往靖王府。
“王妃!你看这个!”左观棋从门外跑来,手里握着一个白玉扳指,正是左峥送来的那个。
“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代文修接过扳指,这东西被收在书房,妥善保管着,说不定哪一天能派上用场。
“三皇兄把它给你了吗?我之前就是想把它送给母妃的!”
左观棋满脸兴奋,两眼放光的看着代文修。
“你认识这个扳指?可他不一直是三皇子的吗?”代文修疑问道。
左观棋又不经常接触左璃,他怎么对这扳指如此熟悉……
“就……父皇考察功课,把这个作为赏赐的那一次,我手被扎了,后来没有得到……”左观棋指着自己的手背,委屈巴巴的说。
代文修瞬间想起来,之前左观棋说过的,他的手被鱼刺扎了,以至于考察功课没得了第一,赏赐也拱手让人之事。
不曾想,这个竟是那赏赐,难怪左观棋能记得住……
“不过是枚扳指,想必母妃不会在意。”代文修安慰道。
虽那时的左观棋小,与现在的手掌差距大,可白玉扳指戴在他手上,恰好合适,仿佛就是为他定做的一般。
“可这本应是我能得来的,我是不是让母妃失望了……”左观棋耷拉着脑袋,就那一次有奖赏,可就那一次他没得了第一……
“怎会?母妃一直知晓你的能力,偶尔一次发挥失常而已,母妃是不会在意扳指的,比起这个,她更在意你的手,更在意手疼不疼……”代文修缓和了神色,轻声安慰道。
左观棋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好似在确认母妃当时的反应,脸色从委屈到茫然,表情慢慢舒展。
“母妃对我可好了,父皇都没看我的手,但是母妃给我上药了!”左观棋身上的阴霾散去,又笑了起来。
那白玉扳指被代文修收起,左观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过是他幼年与母妃的相处日常……
这下代文修对他有些改观了,他觉得左观棋记的事情不算少,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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