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练习迈步,腿部的控制不够,但并不是不能动,得多加以练习。”
“怎么练?王妃还是总往地上摔。”
左观棋绘声绘色描述代文修迈步摔倒的情况,恨不得自己马上学着摔一个,但碍于王妃想暗杀他的眼神,最终作罢。
“……去温泉……”华景小心翼翼说道。
“什么?!”代文修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
怎么又要去温泉?!
不是只有站立的时候在那儿练吗!
一时间,代文修脑中闪过无数尴尬的场景。
什么扒下人底裤,牙磕在人胸肌上,摔倒时情急瘸人小指导致红肿之类的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简直是灾难……
“为什么还要去那里?”左观棋配合询问道。
“因为水里摔了不至于那么疼,没有衣物的妨碍容易恢复,加上温泉水本就对身体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华景这话说的都麻木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公事公办的列举好处。
“除了这里,就没其它的办法?”代文修不死心的询问。
当然是有了,华景心想,又不是非得磕着那池子不放……
“不在水里,就是在内室里……”
华景心中苦涩,想的和说的不一样,所以才会如此含糊。
在内室,可不就是原先自己那样练吗,代文修无奈的按着太阳穴。
内室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以左观棋的脾性,定是不会让他在内室练习的,为了他的安危,拖也会拖到温泉里。
“内室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代文修颓然地往床头一靠,一想到自己又得在温泉光着让人看就一阵头疼……
一两次也就算了,但这很可能是一两个月……
那可是一两个月啊!
都得光着给人看!!
一旁的华景瑟瑟发抖,他多想回一句“内室也有旁的办法……”
无非是找一处,靠着墙的床榻,人坐在床榻上,一侧身体靠墙,前方和侧方只站两个人,就能完全保护住他。
……其实只要保护的人灵活点,就算站一个人也行,软垫是根本不需要铺的!
但是他不敢……
只能沉默的垂着头,祈祷针灸赶快到时间,好让自己拔了针就走,不在这儿受折磨……
“那就在水里吧,如今的天热,在水里练也不会太过煎熬。”
左观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着扇子,一切都是在为代文修考虑,看着人畜无害没有一点私心。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代文修妥协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习惯在温泉锻炼的日子,就算习惯不了也得去啊,毕竟他还想走路,不想在四轮车上过一辈子。
得了准确答复,屋里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华景拔了针,一刻也未曾停留,心中默默向睿王妃忏悔,自己受人所迫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随后火烧屁股般快步离了睿王府……
——
天是越来越热,代文修与左观棋睡在一起,夜里总是要被热醒一次。
左观棋像个火炉,即便没有被他抱着,单单是挨着,也会出一身大汗。
两人因为这个差点分床而睡,直到屋里多放了冰,左观棋才保住他上床睡的资格。
这日夜里,左观棋挨着墙睡的正香,忽然一块绢布被拍到脸上,瞬间堵住呼吸。
那布的系带还缠在了脖颈,难受的左观棋一把将那布拽下,迷迷糊糊之间发觉系带好像还勾住了什么东西……
他顺着布料摸去,就摸到了一只软嫩冰凉的手。
手肯定是王妃的,但就是怎么这么凉……
此念头一出,左观棋一下就被冰醒了,他探向身侧的王妃,发觉身上的抱腹已经不见了。
而自己从脸上扯下的,正是王妃的抱腹,估计是他嫌热自己给脱下的……
只不过王妃的手那样凉,身上却热,不由让左观棋有些担心是不是生了病。
第二日醒来,代文修睁眼就见到左观棋顶着黑眼圈,握着他的手在床头靠着。
“什么时候醒的?”
代文修底气不足,他感觉左观棋不像是睡了一夜的样子,像一座望夫石般看着自己。
“夜里你好像发了热,我给你扇风好不容易才降了温,你现下感觉难受吗?”
左观棋说着,用手敷在他的额头,感觉没什么异常才放下手。
而代文修除了感觉有些乏力,身上无任何不适之感,为了让他放下心,主动说让太医来看。
“倒是不难受,今日华景来了让他看看,你是不是没怎么睡,要不今日你在府中休息吧。”
外头太阳正大,一连几日左观棋在秘书省外的马车上等他,都被热的发痧,几次回去得灌汤药。
代文修也不想让他遭这个罪,每日当值的时候都想把他留下来,偏偏左观棋还硬黏着不放,热死也要死在王妃的身边……
“我不用,我和你一起。”
左观棋打了个哈欠,勉强睁着两只眼睛能看见人,代文修感觉下一秒他就得躺地上不省人事了。
果不其然,代文修更衣的功夫,左观棋头支在桌案上,迷迷糊糊就闭上了眼。
代文修转动四轮车,轻手轻脚离开内室,屋内下人见到他的举动立马会意,只留了袁恩下来侍奉,其他的都退出了屋门。
“王妃,我们这次去秘书省不带着王爷吗?”袁泽端着吃食,跟在代文修后面。
由于左观棋在屋里,怕把他吵醒,代文修干脆出了屋门用膳,让袁泽简单拿了几样吃食,便直奔大门口而去。
“让他睡吧,带着他不过在马车里受罪。”代文修转过头,对在身后推四轮车的花若吩咐道。
“他要是醒了,给他好好解释我去干什么了,如果要是闹的厉害,就让他来找我,还有旁的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也能到秘书省来。”
“是。”
代文修说完,正好来到府门口,遂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自己一人,代文修还有些不习惯,自从他上任后,左观棋可谓是风雨无阻,没落下过一次陪他当值。
也就很早前,自己把他丢府里去面圣,后来还没出现过这情况,坐在马车里的代文修甚至有些不安。
他有些不敢想左观棋醒了又不见自己后,会有多么着急……
代文修整日的心都没在公务上,直到出秘书省,府中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这是怎么了?
左观棋转性了?还是袁恩将他劝住了?
哪一个看着都不太可能,代文修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袁泽再快点。”代文修在马车里催促道。
一整日的心神不宁,袁泽都看在眼里。
这样下来,莫说是王爷不愿离开主子了,主子也未必能完全放心的下王爷。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刚一靠近,袁泽看着大门口的摆设,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认错了府。
直到看见府门口站着焦急远眺的妙若,才认识到,前面门口摆着花圈的人家是睿王府!
当今五皇子殿下酷爱给自己办葬礼,因此甚是让永昌帝头疼……
袁泽脑子里无缘故冒出这话来,他入睿王府后,代文修已经受了伤,就没见过左观棋办葬礼的样子。
这要是让主子看见,还不得气个半死!
马车在袁泽的驱使下,逐渐缓慢下来,代文修有所感觉,便掀开一角帘子询问袁泽。
“是到了吗?”
袁泽还没想好怎么给主子交代,代文修已经迫不及待掀开了帘子。
几乎是一眼就看见远处的府门口扯着白布……
代文修出奇的安静,让袁泽有些心慌。
“走快点!”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袁泽一鞭子下去,骏马嘶鸣,远处在门口的下人,瞬间注意到这里的马车,皆是欣喜又苦涩。
一下车,代文修就拿过了袁泽手里的马鞭,下人均不敢上前阻止。
即便被人推着,代文修在四轮车上也有极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以至于来往下人安安静静,生怕触了霉头。
“你给我下来!”
代文修被推至“灵堂”,牌位棺椁应有尽有,左观棋正背对他坐在棺椁里,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
反正就没好事,代文修血气上头,一鞭子将桌案上的牌位与供奉的果子全部打落在地。
左观棋身形一顿,随后立马转过身,扒着棺椁往下心疼的看自己的杰作……
第115章 你不是最关心我的吗
“呜呜——”
左观棋嗷的一嗓子嚎了起来,扒在棺椁边上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
“你还有脸哭,你是盼着我死还是盼着你死?还是出场意外我们俩一起死?我才离了府多久,你就忍不住连‘灵堂’都搭建好了!”
代文修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回荡在“灵堂”之中,下人齐跪做一团,任谁也不敢上前插话。
独有左观棋的呜咽声显得极其突兀,可“灵堂”里太安静了,他逐渐收敛了音量,眼眶里噙着泪,抽噎起来。
“下来!”
左观棋浑身打着颤,有些犹豫。
“我再说一遍,下来!”
鞭子重新扬起来,代文修威胁道:“你若是再不下来,我就让人修家祠,把你和这棺椁都给丢进去,内室的门你都别想进!”
“……不……”左观棋僵硬的摆手,在代文修的注视下,不情不愿的准备翻身下棺椁。
“麻利点!要下就下,实在不情愿就在里面待着!”
代文修没了耐心,一鞭子甩向棺身,尾端略过左观棋的腰侧,后者咬着唇闷哼一声。
迟疑片刻,对上王妃的眼神后,迅速翻身下棺椁,面对着代文修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起来!”
左观棋隐忍着侧腰的疼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起身,听着王妃下一步的指示。
“去内室!”代文修抬了下巴,后又转身对下人吩咐。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跟进来,把这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出了内室我不想在看见!”
左观棋侧身往王妃身后走,想为他推着四轮车。
“走我前面,不用你!”
身后两道目光落在左观棋身上,他战战兢兢险些连路都不会走,同手同脚的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挪到了内室。
左观棋手足无措的立在榻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跪着好,遂当着代文修的面,跪的毫不犹豫。
“你就这么喜欢跪着?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不够?!你喜欢就跪着吧!”
四轮车在左观棋眼前转过,代文修语调太凶,仿佛下一刻鞭子会重新甩在他的身上,便下意识闭了闭眼。
直到四轮车走远,没有任何动静,左观棋抬眼望去,代文修手上早就没了鞭子。
那一鞭子扫在左观棋身上的时候,代文修就已经想把它扔掉了。
等威慑左观棋进了内室的那一刻,鞭子就被丢在了门外……
四轮车在左观棋的视线下消失在屏风后,期间代文修没有再多说一句,左观棋就孤零零的在那里跪着,等着王妃的宣判。
可等来等去,也不见屏风后有任何动静,左观棋出了汗,腰侧被汗水浸的隐隐作疼,原本还能挺直的腰,佝偻了下来。
打也好,骂也好,可这躲在屏风后不出声,在里面干什么也不知道,左观棋莫名的心慌,却依旧坚持着跪姿。
半个时辰过去了,天黑了个彻底,可窗子外还映着点点烛光。
两位主子关着吵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掉以轻心,遂守在外头,万一有个急事,也好做打算。
左观棋扶着榻慢慢站起身,酸疼的膝盖来不及揉,就往屏风后挪去。
这么长时间不理人,定是被气着了,左观棋抱着哄不好的心态,毅然选择自己去找王妃道歉。
屏风后,一眼就可以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四轮车,上面的人儿身形单薄,歪斜着、撑着半边脸靠在四轮车上。
左观棋的声音不大,代文修并未发现他,于是他慢慢挪至四轮车侧边,看到了代文修轻微发红的眼眸。
那双眼睛低垂着,没有任何神采,嘴唇紧抿,对左观棋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左观棋一下慌了神,他想过代文修是气愤的,或者对他极其失望,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见他落泪。
“王妃……”左观棋转在代文修身前,握着他放在腿上的手,又跪了下来。
两人短暂对了眼神,代文修便移开了,对左观棋的作为依旧没有太大反应。
“王妃,你莫要落泪,我知错了……”
见王妃在哭,左观棋也收不住自己的泪,啪嗒啪嗒都落在前襟上。
“我没哭……”代文修抽出手,转动四轮车后退,往床那处去。
“用膳了没?”
“没……”
“那去用膳,我就寝了。”
与在“灵堂”处相比,代文修冷静了很多,也比发怒时更加冷漠……
左观棋见代文修自己转移在床,却不曾出手让他相助,心里钝痛不已。
“王妃也没用膳……”
“我说我要就寝了!”
……
左观棋噤了声,拖拉着鞋往外头走去,临出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代文修面朝墙里侧躺着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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