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身份被爆出,原本就紧张僵硬的脸庞变的更加灰白,双腿抖若筛糠,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在皇帝面前服侍过。
“王妃在街上拦下的,这会儿要提审,我得赶快过去了。”袁泽凉声道。
傅现也想过去看热闹,但今夜轮到他值班了,只能遗憾作罢。
帐帘被掀开,最亮的那一处是代文修办公的地方。
国师不敢抬头,上位者一句话也没说,无形的压力摁压他的喉咙,险些喘不过来气……
代文修没留袁泽,让他出去待命。
屋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代文修支着脑袋,颇有兴趣的看着底下那人,说:“抬起头来,让本妃看看,是不是提议本妃和王爷亲事的那国师。”
代文修又换回了“本妃”的自称,时刻提醒着下头那人自己的身份是如何而来的。
那人麻利的跪下身,连连叩首,口中大声求饶:“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草民也是迫不得已!绝无半点推您入火坑的心啊!”
“本妃说要治你罪了吗?你这么着急求饶,说当初这事迫不得已,难不成有人逼迫你干?”代文修好奇道。
他原本就没打算逼问国师,虽然原先对他多有怨恨,但现在自己过的还不错,先前恨不得一刀砍死他的心早没了。
“……有……”国师是肉眼可见的为难,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全盘托出。
代文修见状不和他耗时间,两指敲了敲桌子,将他飘去的思绪一下子拽了回来。
国师颤抖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往外倒:“草民……草民原就是一……江湖骗子,混口饭吃而已,是有人夜里找上门,捉住草民的妻女父母……”
后面就是国师的家人被威胁,抓他们的那人,让国师进宫为他所用。
其中,在永昌帝面前提议相府嫡次子嫁给五皇子殿下是最主要的。
其他的事情完不成有一定的商量余地,但这件事完不成,他和家里人等着死就行。
换句话说,其他需要办成的事,不过是为成亲这事奠下的基础,国师进宫从始至终就一个目的。
相府的嫡次子和五皇子殿下要成亲……
“草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人指挥的,是那人非要您嫁人的,草民没那个能力抗衡啊……”国师跪在地上哭的一塌糊涂。
坐于桌案后那人一直没有吭声,国师为了表明事情的真实性,翻出自己破旧打了补丁的衣服。
“王妃您看,这是内人给补的衣物,当初圣上赏下的银子和那人给的酬劳,草民都未曾带在身上,完成任务见到家人得了许可,就马不停蹄离开京城南下了……”
衣物上头绣的是一对鸳鸯,远处还有几只格格不入的仙鹤,这刺绣不似大户人家的小姐绣的精巧,倒是像普通百姓略微粗糙的针线活。
代文修说:“指使你的人长什么样?”
“那人就爱穿一身黑衣,身形高大,性格就是冷冰冰的,交代完的话不会多说一句,而且很熟悉五皇子殿下的行踪。”
国师连说带比划,代文修脑子里隐隐冒出一人形。
代文修将外头袁泽喊进来,吩咐道:“去把孙隐叫来。”
“……是。”袁泽望了眼地上的国师,大概猜到王妃问的是什么了。
孙隐现在正同自家主子在一起发愣,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代文修抓住这机会就不会放过,定会把他们扒的精光,底裤都不剩。
“你当初找这人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嘴严实的?”左观棋托着腮,没有形象的蹲在地上。
“就算是嘴在严的人,也撑不住他有弱点,而且王妃逼问人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孙隐淡淡道。
他找王爷的时候,王爷正好也在找他,两人一个想的坦白一个想的是隐瞒,谁也都有理,但又觉得对方说的不是没有理……
左观棋灵魂仿佛已经升天了,呆呆的说:“他要知道这是场骗局,定不会同我那么好了,我也没有理由一直强留着他了。”
“从王妃知道您同正常人一般时,成亲就已经变成了骗局,只不过背后是不是您操作的区别而已。”孙隐没有情商的实话实说。
左观棋感觉更加绝望了,心中默默祈祷自己能开心的见到明日的太阳。
“有人来了。”孙隐听见远处传来跑步声,左观棋手脚麻利的就近找了棵树,顾不得自己恐高爬了上去……
孙隐一进营帐,正如他们两人所想的那般,国师果真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了过去,而且还是在没有动任何私刑的情况下。
代文修手里捧着热茶慢慢吹,孙隐进来也没给他一个眼神,待茶凉了一分,才慢慢抬头说:“你看这人认不认识?”
孙隐以为是说的是让他看国师,正想说不认识时,国师那里就先惊恐的开了口:“你……草民认识……”
话音刚落,茶盏与桌案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孙隐顿感不妙,连忙跪下行礼。
代文修冷声对国师说:“你在这里说的任何话不准再说出去!做的到就可以出去了。”
国师连连叩首,躬身出了营帐。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命于左观棋,不要说这一切和他无关!”
代文修当着左观棋手下的面,直呼他的大名,可见是气狠了。
第188章 往事
“王爷虽然在成亲方面对您有所隐瞒,但他对您的心是真的,绝无半点掺假,这些主意也都是属下出的,不关王爷的事。”孙隐道。
孙隐开脱的这么熟练,可见是见到国师的时候心里就盘算好了说辞。
恐怕左观棋这个时候正不知道在哪儿抓耳挠腮的想办法。
代文修一想国师出现在宫里的时间,那时候他和左观棋哪儿见过面。
“我认识你家王爷吗?他就算现在对我真心,关那个时候的他什么事!”代文修疑惑道。
代文修的称呼从“左观棋”变成了“你家王爷”,一个比一个疏离……
“他那个时候也是真心的……”孙隐底气不足。
因为他还没同王爷达成共识,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让他坦白……
一个下属来说这种事,不如当面对峙左观棋来的准确,代文修闭了闭眼,给孙隐一盏茶的时间,让他把他家王爷带过来。
左观棋得到消息,在树上顾不得害怕,慢慢滑了下来,走到营帐门口,不敢进去。
他没想到代文修就在帐帘后面站着,一听见动静就掀开了帐帘,两人正好对视。
左观棋:“……”
没等他做出求饶举动,代文修伸手就拧住了左观棋的耳朵,将人带进营帐,听见任何声响,都不许旁人进来。
“王妃!轻点!……”左观棋边走边求饶,眼泪马上要不受控制的落下。
“憋着!”代文修一声喊过去:“你要是敢掉一滴泪,立马和离!”
左观棋硬生生是给忍了下来,孤立无助的站在桌案旁,像是受罚的学生。
“刚才孙隐把你干的事都抖露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补充的?”代文修松开拽着左观棋耳朵的手,重新坐在椅子上。
左观棋哪儿知道孙隐都交代了什么,万一同他说的不一样,那今日就能被踹出去……
“他……说什么了?”左观棋弱弱询问道。
“说国师是你安插在父皇身边的,我们两人成亲也是你一手推动的,我就好奇了,我们两人认识吗?
你下那么大一盘棋,冒着暴露的风险做这件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和一个男子成亲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两人从前确实没有见过,代文修上辈子都没见过左观棋这人,成亲的那一日才真正见到他。
以代文修的角度看,两人交集最深的,恐怕就是永昌帝下的那道圣旨。
“那不是梦。”左观棋闷声道:“我做到了,我的棋没有白下。”
代文修不可置信道:“你……那我们……”
“我们见过,你不记得了……”
代文修疑惑的“啊”了一声,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左观棋没说什么,独自去床榻那里摸出自己的枕头,里面的东西是他从靖王府逃出来,都贴身带身上的。
代文修正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见左观棋从枕头里掏出一个极其眼熟的东西。
一个荷包……一个他娘亲亲自绣的荷包……
这东西是代文修小时候进宫戴身上的,后来给了个迷路红眼睛的小姑娘作安抚,怎么在左观棋手上。
等等……
依稀记得左峥曾经提过,左观棋小时候长得秀气,柔贵妃爱把他打扮成女孩儿……
不会这么巧吧……
“这就是你给我的,那处宫道我没去过,还与母妃走散的……”左观棋打开荷包,里面是因时间太长已经碾成碎末的茶渣。
代文修之所以对这个荷包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荷包是他娘亲用上好的茶叶作填充,味道极其淡雅。
而且只做了这么一个,连代沛元都没有。
代文修抿了抿唇,说:“我记得我见到的是个女孩儿……”
“那我长得和她不像吗!”左观棋拿着荷包跳脚,“那是我母妃给我打扮成女孩儿的!她自己喜欢,我还小,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代文修:“……”
左观棋的每日一句话,都彰显着他极其无奈的内心,不似作假。
“就那一面你才多大点,就记到现在?”代文修虽然心惊,但更多的是感觉离谱:“还留着这……茶渣?早就没味儿了吧。”
左观棋不想让代文修觉得自己邋遢变态,极力解释道:“这不是你那时候给的茶!我经常换的!茶叶哪儿能保存那么久啊!而且……不过是你只见了我一面而已,我又不是就见了你一面……”
两人见的那一面只是开始,但相府一向与皇后一脉走的近,左观棋自然没有机会见到代文修。
但机会是可以创造的,很快他就通过左璃的嘴,知晓了代文修的行踪,仗着柔贵妃的溺宠,跑出宫见这个小郎君。
每一次左璃见代文修的时候,左观棋都能得到消息,偷偷过去,可他无法近身,大多只能在远处张望。
久而久之,左观棋的心境慢慢发生变化,从羡慕左璃到嫉妒左璃,不过几年的光景。
待柔贵妃去世后,极大的心理打击让左观棋变得偏激,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冲动,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办成的事。
“那你就没想过……我不愿意从你,不同意与你成亲,甚至发展成……恨你,那你又怎么办?”代文修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上辈子得到自己身死消息的左观棋该多么无助。
“你无非不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就算不从我,同我相敬如宾也是好的,至于恨我……我想你恨不起来,以你的脾性应该会恨罪魁祸首才是,不会迁怒于我……”
“可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那你恨我吗?”
左观棋正面对视着代文修的眼睛,手里紧攥着的荷包彰显着他内心的紧张焦灼,听候自家王妃的发落。
代文修没有回应,反问道:“我要是成亲之前突逢意外,不幸身亡,你又当如何?”
左观棋皱了皱眉,不想回应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了:“那我要看见你的尸首,既然许给我,往后也要同我葬在一处的。”
可上辈子相府对嫡次子代文修的下葬极为敷衍,按照左观棋的说法,他应该会派孙隐去寻尸首,留在王府等百年后合葬。
这样一来,左观棋发现那个假的尸首是迟早的事,他很快就能知道代文修没死,还活在某个地方。
代文修突然不敢想下去,因为上辈子左观棋死在西南方的一个小城。
而这辈子的左观棋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来西南边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非是为了他,为了他代文修……
第189章 结发
左观棋见代文修脸色变了又变,突然道:“这是左璃在我们两人成亲前联系你,给你出的法子吗?他是不是让你跟着他走?”
代文修默不作声,没想到左观棋那么敏锐,怪不得他一直那么讨厌左璃,原来根源在这里。
左观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气的攥紧拳头:“那就是个混蛋!他要是真对你好也就算了,可是他在外沾花惹草,根本不是表面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贱人!”
左璃行事小心,在外经常换一行头做事,也是孙隐紧跟着蹲点,才发现了他的秘密。
从那个时候起,左观棋就发誓,如果代文修要是喜欢左璃,他就把证据一摆,捣毁他们两人的感情。
左观棋怕代文修不信,急忙补充:“我还有证据呢!都在王府里!等我们回去我就让你看,我绝对没有骗你!”
代文修愣愣的听着,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王妃……”左观棋见代文修不吭声心里越发的焦灼,“我真的没有骗你,不是我故意说左璃不好的,我没有故意抹黑他,他就是那样的人……我……”
“我信。”代文修轻声说道:“我没说我不信,他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可惜认识到的太晚了……”
左观棋小心翼翼问:“你之前说,你同左璃没什么,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知道与我成了亲安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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