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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等林书宇反应，沈喻灵已经领着林无情绕过他的肩头，径直往太平酒楼店里去了。
林书宇慌忙追了上去，就见沈喻灵正站在柜台前面，笑意盈盈同邱太平搭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邱太平拿了银子，将天字一号房的门牌递给沈喻灵，又伸手招呼林书宇过去。
“领沈公子上楼，住天字一号房，暖茶热酒招呼着。”
“好。”林书宇做贼心虚，心里发慌，答话的时候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邱太平的目光，声音也低得细不可闻。
沈喻灵微微笑着，回身冲林书宇道:“请吧。”
“请。”林书宇慌忙伸出一只手来，指引沈喻灵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因为情急，还险些被台阶绊住了脚。
林无情憋笑不成，噗嗤一声。
沈喻灵捏了捏他的小爪子，道:“不礼貌。”
林无情这才收敛了笑意，但还是把嘴抿成一条缝，使劲憋着。
林书宇悻悻的。第一日上工，会紧张也在所难免。这孩子，回去得好生教训他。
三人沿着楼梯来到三楼，天字一号房位于中间位置，濒临河道，视野开阔，风景一流，一推开窗便能看到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河流。
今日风雪停了，太阳高挂，屋外静而无风。
林书宇将房门打开，引着沈喻灵和林无情进去，他把窗户推开，美不胜收的风光顿时间一览无余，叫人心旷神怡。
“哇！”林无情大叫一声，松开沈喻灵的手，跑着跳着来到窗边，探出脑袋去看山川和河流，“好漂亮啊！”
沈喻灵随着笑笑，也提了几步凑近些看:“这里的风景确实绝色。”
他侧目，瞧见林书宇也沉浸在这醉人的自然风光之中，心道，但不如身边人绝色。
林书宇觉察到沈喻灵的视线，歪了歪头，同他四目相对。他眼里似乎还带着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
沈喻灵有些忘我，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林书宇却误会了他眼里闪烁的眸光，后知后觉，赶忙回身去给沈喻灵沏茶。虽说是熟人，但如今亦是客人，怠慢客人可是要被扣工钱的。
他将茶水和糕饼备好，又热了一壶好酒，一并端来。那糕饼是半块都没落进沈喻灵的腹中，全都进了林无情的嘴里。
林书宇责怪他贪吃，沈喻灵出来劝和:“无妨，他精力旺盛，多吃一些也无碍。”
“你又这般……”林书宇话一出口，旋即有些后悔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妙，过于亲密无间了些。照理来说，他和沈喻灵算不上什么朋友，顶多是个点头之交。因了林无情的关系，如今勉强算是同行之人，却也不是共同抚养林无情的关系。他这么说，倒像是在用训斥林无情的语气责怪沈喻灵，默认他为一家人了。
“抱歉。”林书宇退回自己主动跨出去的半步，再次将沈喻灵划到了“不熟”的范畴里面。
沈喻灵甚至都来不及阻拦，便被自家媳妇重新挡在了好不容易拉开一条缝隙的心房门外。他心里一阵无奈，面上仍旧笑意满满，道：“无妨，你随性些，于我也无碍。”
第10章 从了我
待林书宇咂出沈喻灵话里的深意时，不觉有些红了脸。他倒是大度，话里话外全是宽容林书宇的意思，但仔细想来，这同前一句话是一个逻辑。
林无情可以在他沈喻灵面前放纵，林书宇也可以。他这哪里是宽容，分明是把林书宇和林无情等同起来观之，将他当成孩童一般哄呢。
林书宇关上的心门，又叫沈喻灵一句话给扒了开来，那暴露出来的缝隙比原先还要宽上几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与沈喻灵接触以来，他待自己总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关照和宠溺。仿佛他们并不是初次相识，而是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了。
沈喻灵悄无声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此掩饰他正在偷听林书宇心声的负罪感。
要说偷听这种事情，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干了。往年在天界犯上作乱的时候，没少用这招对付那些虾兵蟹将。但那终究是与今日不同，没得这般叫人心绪纠缠。纵使老练如他，也有些遭不住那轰隆隆的心跳声。
放下茶杯，用斜飞的眼尾扫了林书宇一眼：“做神仙时日久了，难免忘了凡间的礼数规矩。我素来随和，是有几分自来熟在的。你无需同我太过客气，毕竟以后时日还长，早晚会熟络起来。早一日晚一日，无甚区别。”
林刺猬果然吃这一套，将他浑身上下自带的刺收了回去，微微颔首。
沈喻灵身心舒畅，又喝了一口茶水，觉着那茶都比方才要可口多了。
林无情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好奇宝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什么叫时日还长？”
林书宇被他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快，也不知为何，隐隐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草草理了一番情绪，道：“此事还未与你细说，你也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了，我与喻灵商议，想让你拜他为师。”
林书宇故意隐去了仙根一事，还是想给林无情和自己留条后路。沈喻灵淡淡听着，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
林无情眼前一亮：“拜师？”
沈喻灵勾唇，眉目间尽显志在必得。之所以不戳穿，是因为他料定林无情必定会同意。无论林书宇怎么横加阻拦，最终结果是不会变的。
“那我能学飞来飞去、隐身的仙术吗？”
“这……”林书宇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喻灵。
“自是可以。”
“那我将来可以做神仙吗？”
“只要每日用功修行便可以。”
林无情瞪圆了眼珠：“那我能每天都吃肉吗？！”
林书宇：“……”
沈喻灵忍俊不禁：“只要你心中有道，吃肉也是可以的。”
“哇！”林无情忍不住一蹦三尺高，揣着星星眼奔向沈喻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手一叠，有模有样，“师傅在上，请受徒儿无情一拜！”
林书宇：“……”
沈喻灵抬起林无情的小手，引他起来，笑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倾尽所有教你，也望你能努力修行，学有所成。”
“我一定会的！”林无情攥了攥拳，为了吃肉……啊不是，为了修行，他必定加倍努力，早日学有所成。
只是……
他面上隐隐有些为难，似乎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挪了几个小碎步，凑到林书宇跟前，小手一挡，悄悄向他问道:“我也要管他叫‘爹’吗？”
沈喻灵耳朵不聋，而且听力比凡人好上许多，不管林无情怎么遮挡，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刚入口的茶水就那么喷了出去，不体面，忒不体面了。
“咳，咳咳……”沈喻灵呛得面上发红，挥手道，“那倒是不必。”
虽说林无情这么叫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他还是比较想要先征服林书宇，再让林无情名正言顺地管他叫爹。
林书宇苦笑道:“听你师傅的。”
午时，沈喻灵如约给林无情点了满满一桌肉菜，喷香四溢的肉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快要把林无情肚子里的馋虫给香迷糊了。
菜是林书宇端上来的，他放下便回身要走，沈喻灵拦他:“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这晌店里人多，有得忙呢。”林书宇回绝了他，推门下楼。虽然揽客这种事情他不在行，但端个菜品，上个茶水，他还是可以的。
后厨伙房里的师傅们把锅勺打得叮当作响，前厅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慕名前来寻宝的人。他们好酒好肉地吃着，将金银全都塞进邱太平的口袋。
他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打算珠，视线慢悠悠挪到林书宇身上，思绪逐渐飘上三楼，钻进了天字一号房。
最初招林书宇进来，是因为嗅到他身上带着仙气。不成想，真正的美味佳肴却是那个小子。那神仙成日领着仙童，让他不能近身，看得到却吃不到，着实抓心挠腮。
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害的父亲，因为成日与林无情待在一起，身上也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气味，惹得人垂涎欲滴。
邱太平深吸一口气，准确无误地从各种污浊的空气里嗅到林书宇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他痴狂迷醉的味道。
吃不到，咬一口也行啊。
“书宇，你来一下。”
“嗯？”林书宇拎着茶壶走上前来，额前隐隐有汗，“掌柜有何吩咐？”
邱太平从袖袍里抽出一张巾帕，压在柜台上面，轻轻推向林书宇:“喏，给你，擦擦汗吧，瞧你累的。”
林书宇接了帕子，轻轻沾去脸上的薄汗，笑不露齿:“谢谢掌柜。”
那擦了汗的帕子不便直接还给邱太平，林书宇攥起来放进怀里，打算洗了之后再还给他。
前厅后厨一直连轴转，忙活到午时过去，方才歇了下来。伙夫们最后掌勺，为大家伙准备了工餐。
众人分坐几桌，凑在一处吃饭。旁人都吃得飞快，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这一顿。林书宇自幼受家里管教，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细嚼慢咽，比他们要稍慢些。
人流七七八八散得差不多了，邱太平忽然凑了上来，在林书宇的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掌柜。”林书宇下意识放下饭碗，面朝他坐得端端正正。
邱太平笑笑:“不用这么拘束，我就是来同你闲聊几句。刚来酒楼上工，适应得如何？”
林书宇惭愧道:“手脚不够麻利，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邱太平劝他:“不着急，他们都是些老油条了，你无需拿他们作比。时日还长，慢慢来。”
林书宇应声，沉默着，略显尴尬。
邱太平努了努下巴:“接着吃，当我不在。”
林书宇:“……”
他试着放松自己，重新端起碗筷，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口中。炯炯如炬的视线烫得他食不下咽，肉在咀嚼了几十遍，已味同嚼蜡，但又吐不出去，属实难受，只得滑动喉头，闷声吞下。
邱太平笑出声来，眉眼弯如弦月：“味道如何？”
林书宇拉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因了他那张天生绝色的脸，并不算是难看:“好吃。”
“那可太好了。”邱太平乐得花枝乱颤，悄悄凑到林书宇耳畔低声道，“偷偷告诉你，你吃的这份不同于他们，是我亲自下厨炒的，放了不少肉呢。”
林书宇一惊，忙像只受了惊的仓鼠一般左顾右盼，偷偷去看所剩无几的几位工友碗里的菜色。他原以为是那些人吃得快，所以碗里没有几片肉，想不到竟是因了这层关系。
他悄悄挪了挪屁股，用半个身子挡住自己的碗，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的特殊待遇，惹人眼红嫉妒，将来不好与之共事。
邱太平一眼瞄出他的玲珑心思，笑道：“大可不必如此慌张，我们太平酒楼对待每位新来的长工，皆是这般。他们都享受过此等待遇，你不算特殊。”
林书宇后知后觉，面上有些发红。他还道是邱太平有意照顾于他，没想到是他自己想多了。这太平酒楼，端的是众生平等的水碗。
邱太平笑意更浓，倾身而上，贴得更近了些，语气里有种似有若无的撩拨：“不过我待你，确实要特殊些。”
林书宇不防，觉察到一股轻微的热气吹进了自己的耳朵，痒得他耸肩去躲。
这人怎么和沈喻灵一个毛病，说话喜欢冲人耳朵。是害怕他耳朵听不见，不凑近点说不成话吗？
“瞧你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呢。”邱太平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抽回身体，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他在同林书宇开玩笑，“因为你带了孩子，我自然得对你照顾着些。我瞧你房里只有两床被褥，一套还算厚实，另一套却有些单薄。我替你准备了一床，就放在我房里，待会儿吃完了饭，你上我那儿去一趟，把被子拿走。”
林书宇本想拒绝，但事关林无情，叫他一时拒绝不得，憋了一阵，没抢在话头上拒绝，事后再说，总觉得有些不妥，便索性应了下来，又胡乱吃了几口米饭，将碗筷收拾了，随着邱太平一道往他房里去。
邱太平的房间不在酒楼后院，而是单独一个别苑，就建在太平酒楼左侧，穿过一个石雕洞门就到。里面曲径通幽，甚是隐蔽安静。
邱太平领着林书宇来到房前，拿钥匙开了门锁，请他入内。林书宇毫不设防，提步便走了进去。依他来看，邱太平是酒楼掌柜，能安什么坏心？再者，自己的吃住和工钱一应都是他提供的，他还能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呢？
进了房间，林书宇四下环顾，邱太平的床上并未放着多余的被褥。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邱太平将房门重新锁上的声音。
林书宇仓皇回身，迎上邱太平的笑颜。如今这番情景之下再看他的面庞，觉得有些森然。他心脏砰砰直跳，嗫嚅道：“掌柜，你这是何意？”
邱太平不答反问：“你当真不知那么些个工人之中，我为何偏偏选中了你？”
林书宇脊背发凉，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蔓延如波浪。胆战心惊之余，视线开始左右晃动着找寻逃跑的路径。
邱太平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林书宇的猫尾巴上。他勾唇，用眼神轻撩林书宇的领口，肆意盯住他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忍不住滑了滑喉头。
林书宇慌乱无措，拔腿便往侧边的窗户跑去。邱太平一手将他捉了回来，正欲将人反抱入怀，就听身后的房门砰一声被人大力踹开，迎面袭来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紧接着满满一盆莫可名状的茅房精华就冲着邱太平的脑门泼了上来。
邱太平猛然遮起衣袖去挡，却还是被飞溅的污秽之物脏了身子。他气得浑身颤抖，愤然放下衣袖，冲来人怒吼一声：“你！”
话音戛然而止，在看清来人的身份之后。
沈喻灵护着一进门就被他转移到了自己身后的林书宇，眉目无常地看着邱太平，他手里攥着一把木瓢，上面隐约还能看见不堪入目的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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