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言想了想,将那张写有感谢的纸张撕下来折好,趁着吃早饭的时间,偷偷地放在沈青釉的餐盘底下。
早上七点半,许嘉言准时出门上班。
他们公司所在的位置在A市东南角,沈青釉的别墅则在东北角,两边的距离相差不算太远,并且在一条直线上面,通勤路上虽然没有地铁,但是有一班直达公司的公交,许嘉言只需在公交车上坐45分钟,就可以抵达终点。
他其实不用出来这么早,但由于是第一次上班,害怕路上出现公交抛锚、堵车等意外事件,还是提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此时空无一人,许嘉言来到璐璐的办公桌前,坐在他昨天在行政部领来的一把椅子上。
他没动璐璐留下的纸条,也没有主动打开璐璐的电脑。前天徐总监把他交给小于之后就再也没人给他安排工作了,除了快下班的时候被同事拽到打印室修了一个打印机,还没做过其他事情。
临近九点,办公室开始热闹起来,可能是还没有到工作时间,大家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要放松一些,璐璐旁边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昨天一直埋头做设计,今天早上才正儿八经地看了许嘉言一眼。
许嘉言见她看着自己,赶忙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好。”
眼镜姑娘对他点了点头,看到他坐在从行政那里领来的圆凳上,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没给你配电脑吗?”
许嘉言说:“于哥说没有多余的电脑了,让我再等两天。”
眼镜姑娘看起来比较内向,微微皱了皱眉,“于鹏带你吗?”
许嘉言说:“总监让于哥帮我安排工作。”
姑娘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我叫周盈。”
“我叫许嘉言!”许嘉言立刻站起来自我介绍,他昨天坐在这里一天,根本没人理他,就算被同事叫过去修打印机,也全程没人问过他的名字,修到最后直接把他一个人留在打印室里,让他自行摸索。
今天有人主动跟他聊天,他高兴得不得了,刚要跟周盈握手,就见周盈往前看了一眼,无声地戴上眼镜开始办公。
许嘉言扭头,看到徐总监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他的办公室刚好路过许嘉言的工位,见许嘉言站在这里,先是一怔,反应了片刻似乎才想起部门加了这么一个人,过来问道,“小许啊,怎么样,干得还行吗?”
许嘉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毕竟他现在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有领到,昨天做得唯一有价值的事情还与本职工作无关。
许嘉言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于鹏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抢在许嘉言前面跟徐总监打了个招呼,站在两人之间,算是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徐总监日理万机,简单交代几句,让许嘉言一切听于鹏的安排,就进了办公室,而于鹏则是再次让许嘉言先了解了解公司业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公司业务他昨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已经了解清楚了,设计部门所要承接的工作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再继续这样了解一天的话,属实有些浪费时间,许嘉言坐在工位上面想了想,起身找到于鹏,想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其他工作。
于鹏明显在忙,坐在办公桌前一直打电话,他看到许嘉言过来,只是抬了抬眼,示意他站在一旁等一等,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于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好像怎么都忙不完,好不容易等他丢给许嘉言一个眼神,以为他要安排工作了,又听到设计部的大门有人说话。
门口那人穿着一套藏青色的条纹西装,西装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工牌,他看起来已经跑了好几个部门,此时正站在门口跟一位项目主管说:“我也是没办法,谁知道几场活动都赶到一起去了,酒店和球场的人都快拆成八瓣儿了,不然我也不能厚着脸皮跨部门借人啊!”
项目主管明显跟他认识,打趣道:“你这部门跨得是够远的,咱都不是一个系统了。”
藏青西装说道:“我知道,但凡我有一点办法都不会来你们这种设计部门借人,你先帮我看看,有没有闲着的,实在没有我还得赶紧找下一个呢。”
项目主管说:“哪来的闲人啊,这公司里都是闲人的时候我们部门也不可能有闲着的啊,一个个都忙得人仰马翻。”
藏青西装说:“哎呀,那行吧,我再去人事那边看看。”
说完要走,就听于鹏冲他喊了一声:“李经理!”
藏青西装一听,急忙把目光扫了过来,“诶,于主管,怎么了?”
于鹏说:“正好我这儿有个闲人,你看看能不能用。”
李经理估计是缺人缺疯了,顺着于鹏的手势看了许嘉言一眼,也没多问,忙说:“用得用得,但我估计得多用两天。”
于鹏说:“行,反正他也没事。”
说完没问许嘉言的意思,直接把他借了出去。
来公司之前,乔木森就跟许嘉言说过,公司除了有多个大型展厅以外,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球场后面有个酒店,专门用来接待平时过来办展的客人。
酒店平时不算太忙,人员配备也比较有限,毕竟最忙的时候也不过是所有房间全部住满,不会出现让客人溢出,睡在走廊的情况。
这次刚好四个展厅同时办展,其中一个服装秀的客人尤其多,将酒店住得满满当当,这都不算什么,满房也就满了,以前也不是没满过,他们还是应付得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司老总的儿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兴致,非要在周末邀请自己的朋友占用酒店的场地举办一场化妆酒会,看邀约名单大概有七八十人。
“七八十人啊,我上哪儿再去找人来服务这七八十人?要我说就是胡闹,明知道现在酒店满的连只苍蝇都住不进来,还非要这个时候过来添乱!”
李经理带着许嘉言出了设计部的大门,一路穿过园区,走到空无一人的高尔夫球场,气愤地说道。
他看起来实在无处发泄,说完又意识到许嘉言是个外人,略有些收敛地叹了口气。
许嘉言虽然没上过班,但也知道突然空降了一个七八十人的活动有多么棘手,现在距离周末还有3天,李经理要在保障酒店原有住客的需求以外,还要再去准备这些人所需的酒水、食物,想想都觉得时间紧迫。
酒店里面能派的人都已经派完了,李经理亲自带着许嘉言一起去了公司自营的酒庄准备酒水,又带着他跑去厨房询问酒会当天所需的菜单,大多数菜品都可以跟常年合作的菜市场预定,但有极个别的东西菜市场没有,李经理只好开着车带着许嘉言东城西城地到处去找。
等买齐当天所需的所有材料,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钟。
李经理瘫坐在后厨休息区的沙发上拿着一小截山葵说道:“有些人就是嘴叼,有成罐儿的好买的芥末酱不吃,非得吃什么新鲜的现磨的山葵酱,这玩意儿跟芥末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吃完了不都是鼻涕眼泪到处流吗?”
经过一天的相处,李经理已经跟许嘉言熟悉起来,言语之间不再收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许嘉言刚开始上班,也没什么可说的点,他不明公司全貌,也没办法违心附和,只好全程战术性傻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经理对这个刚刚入职的小年轻挺有好感,看了一眼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儿啊。真是谢谢你小许,要是没有你跟着东跑西颠,我自己肯定买不完这些东西。”
许嘉言说:“没事的,都是工作安排。”
李经理说:“太谢谢,不过剩下几天你还得来我这边儿,我已经跟你们于主管说好了,回头忙完给你提报一个加班申请,肯定不会让你白干一场。”
许嘉言对李经理说了声谢谢,又跟他最终核对了一下今天买来的物品,确认无误之后,迎着夜色走出了公司。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李经理让他打车,说是加班打车的费用公司可以报销,许嘉言在公司门口拦了一会儿出租车,突然发现这个时间不仅没有公交,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他等了将近十分钟,连一个车尾灯都没看到?
没来A市之前许嘉言很少打车,毕竟M县是个小地方,骑着自行车绕城一周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更没下载过什么打车软件,毕竟一整年都用不上一两次,下载了也是占用手机空间。
可眼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果再不叫车回家,估计都可以直接扭头回去打卡上班了。
许嘉言在手机的应用商店里面找到一款打车软件,刚下载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车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他立刻抬头,发现是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那辆轿车看起来有点眼熟,许嘉言盯着看了两秒,又把头低了下去,黑色轿车满大街都是,看起来眼熟也很正常。
打车软件还有30%下载完毕,眼看就要安装完成的时候,那辆轿车竟然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许嘉言的身边。
许嘉言再次抬头,站在车子旁边眨了眨眼。
这个时间没有公交,没有出租,那这辆车大概率就是黑车了,许嘉言知道黑车宰人厉害,刚准备摆摆手拒绝搭乘,就见驾驶室的车窗落了下来,沈青釉竟赫然坐在里面?!
“沈先生?!”许嘉言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釉只穿了一件衬衫,估计在家办公穿着比较随意,领口处敞着两颗纽扣,露出一截颀长好看的脖颈。
他看向许嘉言,很自然地说道:“来接你。”
第9章
接,接我?!
许嘉言顿时受宠若惊,站在车子外面不知如何回应。
沈青釉不是第一次出门接他,但上次还打电话问了问,这一次却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青釉示意他上车,他差点拽开驾驶室的车门一步跨上去,反应过来才急忙收手,绕到车子的另外一边。
沈青釉等他在车上坐稳,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车内的温度调高,问道:“你不冷吗?”
许嘉言微微一怔,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他今天跟着李经理在各大菜市场忙东忙西,不仅负责买菜,还要负责搬运,担心弄脏沈青釉帮他换的西装,索性脱了下来放在塑料袋里,一直到现在都忘了穿。
提到衣服,许嘉言再次郑重地对沈青釉说了谢谢。
沈青釉不甚在意地说道:“早上不是说过了?”
他是指许嘉言压在餐盘底下的那张纸条,但一张薄薄的纸条根本不足以表达许嘉言对他的谢意,他还是想要当面对沈青釉表示感谢。
而且沈青釉帮他换了西装,他还没有把西装的费用给他,虽然这件事情本身钱已经不重要了,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他跟沈青釉非亲非故,已经白吃、白喝、白住人家这么长时间,如今还要白穿人家花钱买的衣服,实在太不应该了。
许嘉言拿着手机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沈青釉抢先一步问道:“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许嘉言说:“刚刚入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所以工作进度慢了一些。”
说完这话,许嘉言自己都愣住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不想在沈青釉面前说出实情,可能是觉得自己入职两天一件正事没做有些丢人,也可能是不想让沈青釉知道他在公司暂且是个没用的闲人,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但以沈青釉的修养,应该也不会笑话他,可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莫名地想要在他面前维持一点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尊严。
许嘉言一边说一边埋头看着手指,却忽略了今天搬运菜品的时候被菜叶子蹭脏的衬衫。
沈青釉看着他身上的那块绿油油的污渍,没揭穿他蹩脚的谎言,问道:“吃饭了吗?”
许嘉言说:“吃过了,晚上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就吃过了。”
他上次出门找工作碰到乔木森,只给王姨打电话报备了行程,这次加班本来也给王姨打了电话,想了想,王姨知道后也要转达给沈青釉,所以也给沈青釉发了一条短信。
本以为沈青釉不会理会,却没想他不但理了,还亲自过来接他。
许嘉言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下班啊?”
沈青釉说:“不知道。”
所以这次是纯粹的巧合?
许嘉言说:“那你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们错过了怎么办?”
沈青釉说:“打电话会打扰你工作,如果真的错过了,你到家应该也会告知我,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哦。”
一路上沈青釉没再说话,许嘉言几度想要挑起话茬,都不知道应该再如何开口,车里很静,空调很暖,许嘉言忙了一天,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一丝疲惫的感觉,都说病来如山倒,困意来袭的时候也如排山倒海般地挡都挡不住。
眼看就要进入别墅区的大门,许嘉言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想就这样浅浅地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刚刚闭眼,眼睛上面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怎么都睁不开了。
他睡得不沉,如果沈青釉能够喊他一声,他一定可以挣扎起来自己下车,可不知道为何,沈青釉并没有开口,而是将车停稳之后,将他始终放在塑料袋里的西装外套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盖,使得原本就温暖的空间里面变得更加温暖,也让许嘉言的困意更深,靠在椅背上面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睡了多久,许嘉言隐约感觉到有人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感觉有人帮他解开了安全带,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他急需有人将他叫醒,或者在旁边推他两下,但沈青釉像是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全程保持安静,甚至还收敛了呼吸,许嘉言在梦里挣扎,却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像是有人从包裹舒适的座椅上面,将他揽入一个宽厚且温暖的怀抱当中。
是沈青釉的怀抱吗?
许嘉言迷迷糊糊地想。
“叮铃铃铃——”
早上六点半,许嘉言在熟悉的闹钟声中准时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沈青釉去接他的画面,却有些记不清他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如果感觉没错的话,应该是沈青釉把他抱回来的。
那他现在多重了?!
许嘉言猛地用双臂抱住自己,试图将自己拥起来试一试自己的斤两。虽然这种行为比较弱智,根本试不出来,但根据去年体检时测量的体重来看,一定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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