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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口头上得知池海霖的情况，苏燃自己却没有亲眼看见他本人的面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现在这个时间，医生肯定还没下班，问一下应该来得及。
乌九明微微顿住，“燃哥，现在池海霖有点惨，你要是想去看他，最好先做点心理准备。”
苏燃怔住，而后，他沉默着点点头。
片刻后，在一番周折下，苏燃在乌九明的帮助下穿上了隔离衣，走进了池海霖所在的ICU监护室。
只是看了躺在病床上的池海霖一眼，苏燃的眼眶就有些泛红了。
池海霖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导管，眼睛也是紧紧地闭着，看起来毫无意识。
苏燃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池海霖。
现在的池海霖，连嘴唇上都浮现着一丝灰白的颜色，看起来很不健康。
这样的脆弱形象，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符合。
怎么会这样？
苏燃回想起意外发生的那一刹那，池海霖毫不犹豫挡在自己前面的行为，让他感觉很痛苦。
苏燃想不明白，他低声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了，想起来自己和池海霖相处的很多年，不仅是甜蜜的片刻，也想起来那些令他感觉到痛苦的记忆，分手那天，想起来更是恍如隔世。
苏燃安静的看着池海霖，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个人闭着眼，他即便说出来池海霖也听不见。
于是，苏燃默默地对着池海霖，一言不发。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讨厌我吗？
可为什么生死一瞬间，竟然挡在我的面前。
想起自己失忆后，和池海霖的相处，想起来在这次灾难发生之前，池海霖对他的多次讨好，苏燃真的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池海霖。
可能是池海霖后悔了。
苏燃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想起在在这次车祸发生前池海霖不正经的告白时，他的刹那犹豫。
一时间，苏燃心里非常复杂。
他不知道要如何再次面对这个人。
苏燃感激池海霖对他做的一切，他无法掩饰自己有片刻的心动，但同时他心里更清楚，那片刻的心动，不足以支撑他们修复关系。
碎裂成两半的镜子，哪怕巧合的拼在一起，中间也会有很明显的裂隙。
苏燃感觉自己现在进退两难，这种情况，他做不到离池海霖远一点，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心距离池海霖更近一点。
不上不下，只能是现在这样了。
*
池海霖在20天之后出了重症病房，做了第二次的手术，手术过程非常顺利，结果非常理想。
池海霖连续住院五个月，而苏燃住院三个月差不多就出院了，不过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池海霖的病房一直做陪护。
池海霖每次醒来看到苏燃，都感觉很惊喜。
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他们都活下来了，还有就是，感觉自己距离这个人更近一点的窃喜。
此刻，看到苏燃帮他削苹果，池海霖笑了笑说：“苏燃，别这么麻烦了，那个苹果不用削皮也可以吃，你直接给我就可以了。”
苏燃犹豫的看着他，“还是等我削完皮吧，已经削皮一半了。”
“不用了，给我就好，苹果皮里面维生素含量非常丰富，挺好的。”池海霖现在怎么看这个人怎么感觉稀罕，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人，怎么舍得让他那么劳累。
苏燃看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就像是看着自己半途而废的感情，只是微微犹豫一秒，他就顺着池海霖的意思，把苹果递给他了。
池海霖眉毛洋溢着幸福，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着苏燃最近有些消瘦的脸颊。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的静谧，
苏燃突然开口：“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池海霖点头，“你说，你说。”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你明天就出院了，有什么打算吗？”苏燃不知道怎地，苏燃咽回来原先的话，拐了一个弯。
“没什么打算，明天再说。”池海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
关于出院不出院的他不在乎，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苏燃，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苏燃当然记得那个问题，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池海霖喉咙耸动，相比上一次的忐忑，这次更加坚定许多。
他再次询问：“苏燃，上次的问题你现在心里有答案了吗？”
苏燃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克制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非常的平淡：“池海霖，这个问题我今天可以不谈吗？我想明天再说。”
起码等到明天，池海霖出院的时候，苏燃才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来自己的答案。
池海霖以为他是想明天给自己一个惊喜，加上出院，双喜临门那种。
他压着心底的喜悦，点点头说：“好，那你明天再告诉我吧。”
池海霖第二天出院的时候，终于脱下来他看不顺眼很久的病号服，换回自己的高定西装。
把自己最喜欢的苏燃以前送给他的那一款腕表扣在手腕上后，池海霖在洗手间满意的看着镜子，端详了自己一眼。
他给了自己一句肯定，说：“真好。”
他走回病房时，看到王秘书拎着他住院期间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刚从病房门口出来，看样子是打算搬到车里去。
池海霖皱着眉头：“这些东西很晦气，我不打算要了，你找个垃圾桶直接帮我丢掉吧。”
王秘书有点呆住了，“扔掉？”
他的手指了指怀里抱着的这些东西，又向门内的方向指了指，和他确认了一下：“是全部丢掉吗？”
“对，全都扔了。”池海霖正在和王秘书说话的时候，商欣亚带着自己的姐妹也赶到了这里。
“妈，你怎么来了？”池海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从出了ICU，池海霖脱离危险之后，他父亲直接走了，母亲商欣亚也忙着去工作没有留下来继续陪着他，两人非常一致的为池海霖请了金牌护工。
隔三差五的，商女士还炖一点补汤，让老宅的保姆送过来。
说起来有一个月没见到了。
商女士瞥了一眼没眼力劲的儿子，“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想要接你出院了。”
池海霖想到待会苏燃也要来，一时间有点紧张。
他先和商女士简单的说了一下：“妈，等会儿我有个重要的朋友要接我出院，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客气一点，友好一点。”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谁呀？”商欣亚有点好奇。
池海霖笑的很开怀：“是苏燃。”
“小燃，他不是已经出院很久了吗？”商欣亚之前也听王秘书提到过一嘴，知道苏燃受的伤两个月之前就好的差不多出院了。
“你现在跟他感情什么状态，他怎么会特意来接你？”商欣亚很好奇。
池海霖什么都没有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神神秘秘的看着商女士，“妈，要不然你先走吧，说不准晚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此刻，池海霖觉得他再努力一把，诚恳的告白一次，苏燃十有八九会答应他。
一个小时后，池海霖做好了准备，让下属买好鲜花。他非常有仪式感的手捧着鲜花，满心期待的等到了苏燃。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苏燃看着池海霖，很认真的说：“池先生，非常抱歉，我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
“我们……我们以后还是距离远一点吧。”
苏燃的话像一柄锤子，重重的砸在池海霖的胸口。
池海霖整个人一时间懵了。
片刻后，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攥着花束的手掌紧了紧，红玫瑰带着刺的枝条刺破了他的手指，他却毫无察觉。
“为什么，”池海霖的表情很慌张，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苏燃，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看到苏燃动摇了，为什么还不肯答应他的告白。
苏燃低着头，没有看他的眼睛，他只是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先这样吧。”
第90章
苏燃离开时非常坚定，一路都没有转身回头去看。
他以为自己说的决绝，不会有“后悔”这种脆弱的情绪存在。
可他转身那一刻，痛的牙齿打颤，一边走远，一边被悔意啃噬着心脏。
理智告诉他，他所做的选择是对的。不应该再执迷不悟，像池海霖这样反复无常的爱太不安稳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喜欢的人，其实都应该远离才好。
今天的池海霖还爱他，明天呢？谁能说得准明天。
可苏燃的情感不受到理智的约束，他想起来很多事，也想起他喜欢的过去的池海霖。
他永远都喜欢很久之前，让他第一次心动的池海霖。
想起以前在一起的一切。
想起幼年时当邻居在一起相处的那几年，想起不会写作业被池海霖手把手的教会。
想起他在池海霖房间写完作业时外面天黑了，他回家时怕黑，池海霖一边不耐烦的说，“爱哭鬼，胆子真小。”一边不耐烦的拿着手电筒，站在他的身后，送他回家。
想起被池海霖请客吃冰淇淋，结果吃太凉了肠胃疼的抽搐，被池海霖急急慌慌送到医院，照顾了一整晚。
想起第一次和池海霖亲吻，也是会被珍惜的轻哄。
想起和池海霖第一次做那些亲密的事，苏燃因为害怕慌张，被他一点一点的安慰着，安静相拥了很久很久，直到苏燃终于鼓起勇气，池海霖才继续下去。
想起为了纪念和苏燃在一起的第一年，池海霖亲自在后院种了一棵苏燃喜欢的树苗。
“这后院反正也是空着，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杏树吧，我听说院子里种杏树比较好。”
“你喜欢吃杏吗，那个很酸。”
“和吃没关系，杏和幸谐音，在地上种杏树是代表我们的爱情可以幸福到底，这个意思。”
那个骄傲的天之骄子，闻言沉默了很久，从没做过体力活的他一口答应了苏燃的愿望。
苏燃当时看着池海霖拿着铁锹一点一点地挖开土壤，把他喜欢的树苗栽种进去，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那一刻，苏燃真的是想和他天长地久，幸福一辈子。
想到这些，苏燃都感觉跳动的心在抽搐。
苏燃有时候真想回到过去，回到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在他什么不懂的时候，已经得到现在想要的很多东西了。
他感谢池海霖给过他爱情，真的。
最初苏燃和池海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有过很多快乐。
在池海霖无意或有意中，苏燃感觉到很多温暖，很多爱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动越来越少。
苏燃想起两人彻底分开的那一天，仍然会为此心痛。
他更心痛的是，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池海霖多次讨好，对他展示真心。
他不是不感动，不是没有一丝心动。
他想起在车子被撞击那生死一瞬间，池海霖选择挡在他身前的果决，苏燃很难无动于衷。
只是……这份爱来的太迟，让苏燃心生忐忑。
他已经不是从前敢爱敢恨的那个人，等了这么久，早已经没有从头开始的勇气了。
等车来的时候，感觉眼眶发酸，于是苏燃站在路边仰起头，转移注意力看着从乌云后钻出来的太阳，看久了，他眼眶都有点疼。
苏燃很努力很努力的按捺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失控。
等他叫的车来了，上了车，苏燃一直紧绷着脸很久。直到目的地，他表情很自然的下了车，忍住了眼眶的湿润，自以为可以放下了。
可当苏燃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钥匙怎么对都插不进钥匙孔，整只手哆哆嗦嗦的晃着。
难以控制情绪，低落崩坏的那一刻，苏燃靠着门框，泪滴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背上。
有那么一秒，苏燃很希望自己并没有想起一切。
要是不记得就好了。
他舍不得放下和池海霖在一起的一切记忆，可难以承担的锥心之痛又让他想要不记得这一切。
人就是人，生来就是血肉之躯，做不到像机器那样果决，说停止就能停止。
苏燃想，如果他不记得以前的事，那么他拒绝的就只是一个短暂心动了的人，可偏偏他记得一切，知道拒绝的是他曾经爱了很久的人。
哪怕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还是很艰难。
苏燃今天对着池海霖的告白再次说出拒绝的那一刻，所有过去的回忆如刀如剑，凌迟着他的灵魂，对他鲜血淋漓的心脏再次进攻。
以为煎熬过那一刻就会轻松，可现在苏燃发现并不是这样。
当着外人的面，当着池海霖的面，苏燃可以做出不在乎的表情。
可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很难不在乎。
***
医院里，池海霖看着苏燃离开的方向，收不回目光，心底迟迟难以接受自己又被拒绝了。
池海霖想不明白，苏燃为什么会毫无预兆的拒绝自己？
又一次，又是这样。
池海霖的表情比看到天塌下来都难看。
王秘书站在一边，斜眼窥探着池海霖，目光落在他的抖动的手指上。
刚在这双手捧着鲜花的时候，非常的平稳，每一根血管青筋都写着放松期待，恨不得把玫瑰花捧得紧一点，可等到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带刺的花枝都要被这双手捏碎了。
池海霖没注意到王秘书的目光，他整个人都失落极了，根本就注意不到别的事情。
如果王秘书凑得近一点，还能听到池先生的喃喃低语：“为什么又这样。”
“苏燃……苏燃。”他只是念了两句这个名字，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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