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摇了摇右手食指:“伊尔是解载的儿子,解一承。”
戊寅捂住脑袋:“我有点乱。”
“我知道你很乱,但你先别乱。”癸巳幸灾乐祸地说,“你只要理清楚,幕后主使是解一承,化名伊尔,他出生起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为了祛除胎记不慎全身重度烧伤,然后便有了这项寄生实验,他窃走我的[核]之后,寄生了他的父亲解载,并且将戊辰更名为甲辰,充当替身,用来迷惑一些自作聪明的寄生虫。”
戊寅:“……”
戊寅不服气:“戊辰不是非常恨伊尔的吗?为什么反而会去帮他?”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知道吗?”
“……懂了。”
或许,戊辰总是被伊尔命令着,在某一处角落停下,窥探着光源下的戊虎,羡慕、嫉妒、恨意,取而代之,复杂的情感逐渐从伊尔的胸膛弥漫出去,不知不觉也缠紧了总是和伊尔看着同一幅画面的戊辰。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低廉下贱的实验体,待遇却截然不同?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你,而我却只能终日和一个喜怒无常腐烂恶心的家伙待在一起?
戊寅不再继续代入戊辰视角,毕竟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可怜一些:“所以我已经死了?”
“没死。”癸巳,“但和死了差不多,等死。”
戊寅也跟着他一起在地上坐下,就听癸巳继续解释道:“伊尔寄生你,霸占你的[核],原理就是把你的意识挤到[核]的角落,锁住,隔绝你对外的感知,他成为[核]的主人。”
“你的[核]也是这么被他抢走的?”戊寅还记得癸巳是第三十号,完美[核]的主人,伊尔的首要寄生目标。
“对啊,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清楚。”
戊寅思索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按道理,他现在转而寄生了我,你的[核]不就解放了吗?篡位者离开,你复辟了。”
癸巳注视着戊寅的眼睛,忽然没头没尾地笑着评价道:“虽然你和‘戊寅’性格迥异,但你们都挺可爱的。”
“……”
“我的[核]……”癸巳转回正题,“你只要想一下为什么他会放弃我的那颗所谓完美[核],转而去寄生你这枚不完美的[核],就该知道我的[核]已经废了。”
他比出一个捅心口的手势:“我给自己的[核]来了一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戊寅眼前忽然闪回了数张画面,冲天的火光,断壁残垣,烟雾缭绕,鼻尖似乎再一次萦绕起那种焦糊混着血液的味道,耳边也响起了无数惨叫声。
癸巳的语气轻松,把自杀说得就像吃饭喝水那般简单,但戊寅却再清楚不过,他的求生欲很强,除非是绝境不然癸巳不可能自杀。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癸巳怅然地笑了下,“那是因为我已经被他融合了,他彻底地吞噬掉了我,就算我的[核]还是好的,我也走不了了……我的意识还活着,但也永远只能活在这方寸之间。”
戊寅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会想说声节哀顺变安慰他,但癸巳不知道是料到了他会说这句话还是什么,提前打断:“不用安慰我,你也快了,过段时间你也会被他彻底吞噬,就像我一样,挺好挺好,以后的永生路上有你相伴,我也不孤单。”
戊寅:“……”
戊寅噌的站了起来:“我才不要和你相伴,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我要是知道,至于困在这里直到被他彻底吞噬吗?”癸巳非常咸鱼地原地躺了下来,“我只能告诉你,从内部出去是没可能的,反正我没发现可能。”
“也就是说,从外部破解还有机会?”
“不知道。”癸巳翻个身,声音闷闷的,“我又没有朋友,没有人会帮我从外面想办法,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
“……”戊寅盯着他落寞的背影看了一会,走上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起来,是不是一个人待久了没人说话,所以成天胡思乱想。没事做就过来继续给我解释来龙去脉,当初我们怎么逃出来的,还有,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寄生,解一承这个大孝子为什么偏偏就要寄生他亲爹?”
“我怎么知道?我只有夜里可以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伊尔又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
南营地临时指挥所。
愁云惨淡都很难形容此刻的凝重氛围。
小小的办公室里,癸酉躺在玻璃瓶里晕晕乎乎地吐泡泡,整颗球软得像一坨年糕;
殿下两颗狗头都快哭肿了,绿萝也哭得枯了一大片,一直在掉叶子,庚午在旁边绞尽脑汁地安慰它们;
变异者们挤坐一团,计划已经从一人一艘船地毯式搜查,商量到不如直接干一票大的抽干大洋的水。
隔壁房间里,解临渊上身只着黑色的工字紧身背心,薛鸿意找来的技术人员在观察解临渊手臂上的机器甲虫,而公主在旁边踱步,脚垫踩在瓷砖上,哒哒作响,她提起前爪在随身携带的键盘上敲下一排字,接着在触摸屏上点击人声朗诵:“你再复述一遍,解教授临终前对你的遗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公主薛鸿意都觉得像是看到他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他被145的智商压制得一声不敢吭,只抬起眼珠,目光在公主和解临渊之间左右来回。
“他说,家,家,我家。”解临渊笃定地答复。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有些奇怪,”公主再次快速打字,播放:“‘家,我家。’这似乎并不是在表达他死后想要回归故土的遗愿,而更像是一种提示,提示我们去他的家,他家里肯定藏着什么想要我们知道的秘密,你们认为呢?”
这显然是一种全新的思路,是被戊寅失踪扰乱了理智的解临渊未曾想到的角度。
陆捌更是恍然大悟:“对,有道理!”他看向解临渊,“不然教授为什么不说‘回家’,而说‘我家’。”
公主叹了口气,打字播放:“这么浅显易见的提示,居然还要我一条狗来教你们。”
“就算是狗也是最可爱的狗狗。”薛鸿意拍拍公主的后背。
没成想即使是智商145的双博士学位变异犬也会喜欢听人类的夸奖,公主竟然被夸一句可爱之后就很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既然有了解题思路,解临渊的心也就随之定了下来,好歹不像前几个小时一样,一旦耳边安静下来,脑子便被各种糟糕的想像充斥:“解教授的家在哪?”
“我去问。”薛鸿意行动力满分,话音未落就出了门。
……
“是不是入夜了?”戊寅忽然从地上支起上半身,“我听到声音了。”
“幻觉吧。”癸巳眼睛也不睁,“我以前孤独得要死的时候,也会时常幻听。”
“不要再卖惨了,我真听到说话的声音了。”戊寅站起身,一片虚无之中他也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只好努力地竖起耳朵辨认……
——谁允许你用他的仿生体?你也配?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吐字清晰,癸巳也听到了,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和戊寅对视一眼,也加入了偷听的队伍中。
——为什么不能用?不好看吗,你不是最喜欢这张脸了吗?
——戊辰,你找死,出去一趟,你胆子变肥了,跟我顶嘴?!
——你本来就没打算继续留我,不是吗?等到了岛上,你取回戊寅的本体,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不是吗?
冗长的沉默过后,率先软下语气的竟然是伊尔。
——你别多想,戊辰。你知道的,当初癸巳联合戊寅策反,催生数批仿生体同时成熟,我就是没有准确辨认出里面谁是戊寅的本体,才让那群寄生体意外出逃,差点害得我功亏一篑,所以我才会这么敏感,是我口不择言了。
——我知道的,先生。谁都会背叛你,但我绝对不会。
……
晌午,改装越野车在一片废墟之中停了下来,车头和轮胎上遍布污染者的血肉,车窗也溅得都是赃污。
小黑和阿蓝率先跳了下来,环顾四周:“是这儿吗?哪还有什么房子啊?”
“就是这里。”解临渊左瞳中密密麻麻都是数据,他跳下车,准心锁定眼前一排碎砖烂瓦,“消失在北营地政府军与反叛军战争之中的,解载的故居。”
这两天,薛鸿意带来的那批所谓的南营地机械工程巨擘,对于解临渊手臂上小小的干扰器集体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变异者们看不下去,直接分别跑去北营地政府军和反叛军里面,把曾经机械战神负责团队仅剩三颗火种全虏了回来,摁着头让他们拆,拆坏了就去死。
这个‘死’字说得十分铿锵有力,阿橙边说边给他们上演了一出生撕污染者。
在这样振奋人心的激励下,三位火种仅用2个小时就为解临渊拆掉了甲虫干扰器,顺带还贡献了解载也参与过机械战神研究的消息,这枚干扰器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当然,得知Z1932存在的火种们也休想再回家,全被薛鸿意拐去了南营地,换个东家继续发光发热。
解临渊认得其中一枚火种,是一名曾经仗着身份趾高气昂的年轻人,性骚扰过女性的Z,还提议给Z加性功能。时过境迁,二人身份调转,变成了对方胆颤心惊地跪在他的脚下祈求原谅。
解临渊忽然想到戊寅曾经玩笑地跟他说,再一次回到北营地,一定要狠狠打那些欺凌你的人的脸,但他现在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致,只摆摆手,让薛鸿意赶紧带他们滚。
有了战神数据系统,接下来的问题就好解决很多,不过半小时解临渊就锁定了解载的居所,驱车前往,得到了一片残垣断壁。
雷达扫过,不出所料,他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一间地下室。
一众人兴致冲冲地寻起了地下室的入口,殿下两颗鼻子都贴在地上嗅,结果半天遍寻不得,暴脾气的变异者们直接徒手干了起来,打算就地挖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陆捌赶紧阻止他们:“没必要好吧,冷静点,别把地下室里的东西弄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给弄断了,你说对吧,解——”
然后他就看见解临渊左臂已经变成电钻在突突了。
陆捌:“……”
幸好,还有一根绿萝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黄绿相间的叶片点点他的手,接着拽他走到半百米之外的一道下水口旁边,陆捌蹲下看了眼,回过身:“找到了,这边!”
第154章
地下室内,解临渊看到了解教授真正的字迹,潦草简略,公式缩略到即使是公主辨认起来都有些困难,甚至笔记本里还夹着两张简笔画,还会记录晚饭吃了什么,泛黄的纸张都上了年纪,记录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寄生实验的理念雏形竟然最先出自于解载,他的妻子,即解一承的母亲常年受癌症疾病困扰,痛不欲生,于是解载想要通过某些手段将妻子的意识移植到一具健康的身体中。
可惜的是他的妻子病情愈来愈重,在寄生实验中期便撒手人寰,解载痛失所爱情绪低迷,再加上实验进度受阻,也失去了继续研究的动力,实验便由他的儿子解一承接手。
对于儿子的所作所为,解载全程知晓,包括实验岛在内,并且在这十多年间不间断地在给解一承提供技术支持。
电脑里的加密文件中屡次提及了解载矛盾的态度,他知道解一承的实验涉及违法犯罪,但他理解儿子的行为,心疼儿子,缺少母爱,又数次因为容貌遭受欺侮。
他身为父亲,做不到大义灭亲,只希望解一承的报应都落在他身上。
所以当灾厄污染降临之际,他观察过污染者的发病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和解一承的寄生实验联系到了一起。他尝试着和实验岛获得联系,但解一承却失踪了。
直到一年前的某一天,‘解一承’回来了。
解载在日记里写道:解一承如愿了,他寄生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身体里,他非常喜欢这具新身体,我第一次看他这么高兴。
看得出来,此刻的解教授也在为儿子高兴。
两个月后,日记内容变得紧张:一承瞒了我很多事,他寄生的是一枚已经损坏的[核],机能紊乱,这会让他不受控制地去寄生别人,被他寄生过的宿主无一例外会呈现被污染的状态,然后迅速死亡。
他喜欢的那具身体也报废了。
军队并没有怀疑上我们……但或许是迟早的事,他们如果仔细搜寻,就能发现这些尸体和污染者的区别。
一承跟我解释,[核]的状态正在趋向于稳定,很快他就能长时间寄生同一个人。但我觉得他肯定还有事瞒着我。
又是一个月后,日记更新:一承目前的[核]功效撑不过一年,他必须在这颗[核]彻底死亡之前,找到下一颗供他寄生的[核]。
最后一条日记更新在半年前,非常简短,开头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是解载的妻子,剩下的就只有一排省略号。
冰冷无言的字符下,解临渊却能想像半年以前,解载或许在书桌前枯坐了一整个下午,他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到了一个让他说不出一个字的结论,于是便什么也没有在日记中留下。
殿下像开肉罐头一样咬开了一个保险箱,里面细细簌簌掉出来几个文件袋,变异绿萝小靓女迅速风卷残云地把绕线解开,抽出里面的文件,一条根茎托举一沓别针整理好的纸张,摊开铺平,好似是在公主面前展开了一面参差不齐的超大电子屏幕,每一个叶片都在呐喊着:看看我,看看我。
作为一群五大三粗的菜刀队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公主恨不得像她的儿子和老公一样多长几颗脑袋,所有人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凑到她面前问这是什么东西,用来垫桌角的废弃旧报纸都不敢直接扔掉,公主吐着舌头,绞尽脑汁地分析着,直到殿下又叼来一叠文件,“……这是超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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