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可能吧。”戊寅说,他反手按向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反正在我的记忆中,我只使用过这一种仿生体。”
“那你是怎么确定这是你的身体的?”解临渊问,“你们都使用着同样的仿生体,你还缺失了一段记忆,或许你仅仅是一个借用者而已,身体真正的主人是你的某个兄弟。抑或,你们六十个实验体全都是借用者,而这具身体,就是代表着你们寄生试验成功的战利品。”
“……我不喜欢你的猜测。”戊寅有些不高兴。解临渊的话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自己的去处,一旦想到连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虚假的,由衷的恐慌便如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所以戊寅只能再一次坚定地重申:“这就是我的身体。”
“嗯。”解临渊没有反驳,“我知道了。”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他心中自有考量,但他从此不会再当着戊寅的面重提类似的揣测。反正解临渊也不在乎戊寅到底是不是一个窃取他人身体的小偷。
他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
虽然解临渊是这么想的,但当‘身体或许另有主人’这个念头出现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发散思维,将各种其它类型的性格塞进戊寅的身体内,试图勾勒出一个他自认最完美的情人。
戊寅性格上的缺陷多到不用他细想,张口便能随随便便数出来一大堆,但他的长相又实在合解临渊心意,如果真的能随意捏造这具躯体内里的灵魂,那确实是一件令人精神振奋的喜事。
解临渊理性地考量着,他最先在意的仅仅是戊寅的这张脸,之后才在相处之中缓缓接纳他的性格。如果给这具身体换一个灵魂,他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傻子,被一个字母牵动情绪。
……
离开医院之前,解临渊还专门出去一趟为刘主任接回了他的女儿刘姝,拿人手软,这是二人支付了报酬的特殊福利。一个人在野外,刘姝非常警惕,躲得也很严密,解临渊废了不少劲才把她堆在门口的障碍物清扫干净,还挨了被吓破了胆的刘姝一闷棍——木棍打在了他的左臂上,棍子断了,解临渊机械臂的涂层擦破了点皮。
这可把戊寅给“心疼”坏了,当即又借故讹了刘姝七八枚耳夹。
在末世,这些首饰根本就是一堆废品,刘姝之所以会一直留着,纯粹是因为它们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宝贝,换句话说,这些东西只在她手里有价值,提供的还是单纯的情绪价值。
见戊寅是解临渊的朋友,对方又格外钟情这些首饰,刘姝干脆把背包里的所有饰品都送给了他,一个厚实的米黄色布包,里面是用塑料小袋分门别类装好的各种金银宝石首饰。
戊寅被很好地取悦了。
他取出其中一枚亮晶晶的戒指,戴在自己的尾指上,抬起手,在太阳光底下满意地观察欣赏宝石的色泽。
“我很喜欢,”他说。“明天给你带牛奶和肉干。”
到底是谁会在末世用食物来换取一堆无用的破石头?刘姝莫名觉得现在的画面就像是……一名幸运的女人因祸得福遇到了一头喜爱宝石的巨龙,她虔诚地献上贡品,得到了令人艳羡的回报。
戊寅也确实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巨龙,坐在他的自行车骑士提供的后排宝座上,回兽之国的一路上给自己戴了十枚戒指,还嫌自己的手指不够多,脖子上也套了大大小小三串项链,手链腕子上戴不下了就往足踝上两边各套一个。远看光芒万丈,近看熠熠生辉,不管远近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怎么不早说你喜欢这些东西……下次我要是见到好看的都给你收集过来。”解临渊有条不紊地蹬着车,机械猫耳和尾巴再一次出现,在程序设定下做着仿生动作。戊寅抓住他的尾巴,在上面缠绕上一个发绳,接着又在他的猫耳朵上别上又一枚耳夹。
解临渊不适地连连甩动猫耳朵:“……你是把我当你的娃娃,在玩过家家吗?”
“什么是过家家?”
“……过家家就是,”解临渊背对着戊寅狡黠一笑,不怀好意地解释,“一个角色扮演游戏,我们在游戏中组成家庭,我扮演丈夫,你扮演我的妻子。”
“啊……”戊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解临渊语言中的陷阱。
“叫声老公来听听?”
戊寅摘下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夹,上下抛了抛,感受左耳逐渐重新充血泛红,倏然变了神色,笑容中充满攻击性:“解临渊——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说什么就信什么?想让我叫你老公?”
解临渊被戳穿了他的险恶用心,居然半点也不羞愧,无所谓地笑道:“不叫算了呗……”
戊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占了便宜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寄生虫,他倏然将守甚尽解临渊的尚伊里,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还未完全削种的迪方,随守一瑈让它重新唳起来,接着故技重施,把红宝石耳饰夹了回去。
他如愿以偿看到了解临渊瞬间红到后颈的色泽,自行车在路上呈现扭曲的Z字形,差点车毁人亡。
“戊寅!”解临渊伸手就要取下来,却被戊寅阻止。
“这是调戏我的惩罚。”他说,“你要这样一直到抵达兽之国。”
他真的进化了,解临渊终于有了实感,他甚至知道我在调戏他!
书籍,害人不浅。
解临渊终于明白那些古代掌权者为什么要控制民智,一旦思想启蒙,推翻政权就是迟早的事。
在他们后方,马歇尔和伊恩也借了医院的自行车,哼哧哼哧地跟着。再后面则是埃德蒙的那群小弟,其中一位驮着尚还不省人事的埃德蒙。
他们这群人既害怕戊寅和解临渊,又觉得这两人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特别是看到三个丧尸朝他们兴奋奔过来,而无毛猫大佬车都没下就一刀全部砍翻的时候。所以就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眼巴巴地跟着他们。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终于见到了地铁站的入口,纷纷长抒了一口气,暗叹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入口处,狮子哥哥维克和山羊姐姐芙莉达已经吵了一整个下午了,若是埃德蒙和伊恩等人还不回来,他们即将爆发又一场骂架。
倏然猴子叔兴奋地吱吱了一声,大喊道:“他们回来了!”
比维克和芙莉达动作更快的,是殿下和栖息在它头顶的小帅哥,这一头变异动物和一棵变异植物就像是冬季干涸的枯枝,一朝焕发容光,兴高采烈地朝着来人飞了过去。
殿下试图一个猛子扑进戊寅怀里,但它完全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吨位,直接把戊寅从自行车上扑到地上,彻底盖住了他,飞快地摇着尾巴。
戊寅:“……”
金毛——主人主人主人,哦,我亲爱的主人!
边牧——主人,你为什么又变样子了?你到底有几张脸?
至于小帅哥……它愉快地扑到了伊恩的脸上,绒毛快乐地蹭了好几蹭,瞬间傲娇地抱怨你怎么又不来接我,害得我连滚带爬地在风里飞了好久。
抱怨着抱怨着,它突然觉得……这股羊味怎么不太对劲???
第89章
一身标准羊膻味的伊恩:“……”
他短短半日内遭受了无数次恐怖的精神攻击,包括但不限于闪现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莫名其妙多了一段绯闻,在丧尸潮里艰难求生……现在,他又被柔软的恐怖毛绒不明生物糊了脸。
伊恩大脑一片空白地将扑在脸上的玩意取下来,定睛一看,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嚎叫:“啊啊啊!蒲公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嚎哭的同时,他手中的蒲公英也在尖叫——啊啊啊,你是谁!!
“你在怪叫些什么,伊恩……”解临渊把戊寅从地上拽起来,替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蒲公英不是你为了讨好马歇尔亲自摘回来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伊恩震惊地反手指着自己,吓到失声。
芙莉达从解临渊的话语和伊恩的反应之中明白了什么,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又连忙跑到自己真正的弟弟面前,摸摸他一头脏乱的羊毛,“伊恩,伊恩你有受伤吗?”
“阿姐!”伊恩满脸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最信赖的亲人解释,没想到芙莉达立刻打断了他的求助,眼中饱含热泪地点头:“对,该死的混小子,蒲公英就是你摘回来的,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蒜。”
“什么?!”伊恩也睁大了眼睛,彻底陷入茫然之中。
“可恶……下次再敢这么做,我非打死你不可……”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难道这事真是我做的?
从质疑现实,到理解现实,再到超越现实,伊恩只用了短短的五秒钟,随后他便猛地认识到一个问题,眼底迸发出惊喜,好似只是睡上一觉就意外解决完所有案件难题的毛利小五郎。
他立刻看向不远处的马歇尔:“马歇尔!既然我按照约定摘回了变异蒲公英,那你是不是——”
“马你个头!”
不等马歇尔回应,芙莉达率先愤怒地抄起衣袖,一拳把弟弟伊恩的矩形眼睛都揍成了圆瞳。她怒不可遏地攥着伊恩的羊角,“马歇尔马歇尔,就他妈的知道马歇尔,我养你这么大不如养个叉烧。”
……
认错羊的小帅哥在空中游荡一圈,唯唯诺诺地绕着戊寅转了一圈,接着伸出白色小绒毛,在他肩头试探地碰了碰,又缓缓地落稳——小羊?
戊寅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起它的一撮绒毛,把它提溜到眼前,左右晃了晃:“好久不见,小帅哥。”
小帅哥——真是你?你,你到底……?为什么?重生?夺舍?借尸还魂?
不愧是浸淫各类小说的变异蒲公英,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和其他人不同,只可惜戊寅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没有一点犹豫就摆出了可以写进教科书的渣男态度:“不该问的别问。”
直接把小帅哥气到炸毛。
戊寅移开面前遮挡视线的白色海胆,看到地铁入站口,两名守卫正警惕地盯着他,非常不欢迎一名人类的到访。紧接着,他又注意到到狮子哥哥维克满怀敌意的眼神,在维克的身后,埃德蒙已经苏醒过来,正在维克的耳边说些什么,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马歇尔也蹲在维克的身边各种添油加醋,没一会,维克就气势汹汹地站起身,直直朝解临渊和戊寅所在的方向走来。
“无毛猫,听埃德蒙说,你对他的敌意非常深,不由分说突然给了他一针麻醉弹,而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做。”维克语气不善,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问责,“我要知道为什么!并且,你必须给他道歉。”
解临渊正难耐地向外扯着衣领,不让自己鸿中抿敢的左侧碰到空气以外的东西。关键他这一困境的始作俑者竟然毫无一点关心他的自觉,还在旁边摸狗逗草不亦乐乎。
怎么就让这个天然渣的家伙觉醒了?该死的小帅哥……解临渊心情不佳,自然也懒得再伪装什么绅士纯良,冷漠地回应道:“你问我为什么?你应该问问你的弟弟,他心里最清楚。”
弟控维克闻言大为光火,两只结实的臂膀肌肉鼓胀,“别模糊重点转移话题,你给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解临渊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就是要玩谜语游戏:“你弟弟什么德行,你不了解?”
维克可不要太了解,他目光隐晦地转移到戊寅身上,将这人从头观察到脚……
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维克心想,马歇尔在兽之国已经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到了他面前,完全是黯然失色。特别是那对透亮的翡翠瞳,维克都看愣了一下,按照他弟弟男女通吃的色坯本性,不可能放过这个人。
不过维克在涉及埃德蒙的事情上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弟弟既然喜欢,那就替他把人搞到手,至于其他方面,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无毛猫,你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维克问。
“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如果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那么我的弟弟的行为只是在正常地追求这名男士而已,你凭什么攻击他?”
解临渊微微眯起眼睛,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掌心贴上什么温凉柔韧的东西,他低下头,就见一只冷白色的手握住他的手掌,戊寅贴上他的肩膀,暧昧地微笑着,对维克说:“我们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维克沉下声音:“这位先生,据我所知,无毛猫这段日子一直和伊恩关系匪浅,也就是你身后的山羊,二人同进同出,关系不清不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没事啊。”戊寅将下巴搭上解临渊的肩膀,笑意盈盈,“那就是我的替身而已,我不在的时候,给他排解寂寞用的。你看,我这个白月光一回来,他不就立刻回到我身边来了吗?”
维克:“……”
解临渊:“……”
伊恩、芙莉达、埃德蒙、马歇尔等等:“……”
听到这段危险发言,他们觉得耳朵都快坏掉了。就连博览狗血的小帅哥都吓掉了七八根种子。
良久之后,维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勉强强讲着歪曲的道理:“行,就算他真的不小心对恋人有言语上的冒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还有你们之前用蒲公英扎埃德蒙的事情,这笔帐我还没跟你们算,无毛猫,你要是还想在兽之国继续待下去,就立刻去给埃德蒙道歉。”
此时此刻,解临渊都顾不上生气了,他只觉得现在这个看多了言情小说,在他肩头胡言乱语的寄生虫,又是欠揍,又是可爱得紧,让他恨不得立刻用上背包里准备多时的甘油。
正在这时,一个嚣张的声音倏然插到解临渊和维克之间,“道歉?”鼻子上横贯一道疤的男人领着一群狼人出现在地铁站出入口,“维克,到底谁该给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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