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临渊挑了下眉梢,“他活了?”
戊寅没说话,殿下的两颗脑袋倒是整齐划一地大幅度点起了头,解临渊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有什么话只想告诉你一个人,是这个意思吧?拖了这么多天一直装死,是因为你始终和我待在一起,他找不到机会。”
“嗯。”
“他警惕我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不去和庚午或者甲辰接触?”解临渊疑惑,“他只信任你一个人?为什么?”
“不知道。”戊寅抿着唇叹了口气。
解临渊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问戊寅尸体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只是用力搂紧戊寅的腰,声音舒缓柔和:“他的话似乎让你不太高兴。”
戊寅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决定将最令他感到不快的信息告知解临渊:“……他说我的核曾经是废核。废核都是要被销毁的。而我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破格留了下来,后来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又莫名其妙地觉醒了,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解临渊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那不是很好吗?”
“不,我感觉一点也不好。”戊寅皱着眉,“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一个废核为什么会突然觉醒?解临渊,在他告诉我我曾经是废核的时候,我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有人曾在我的面前哭,有人在厉声质问我,有人在认真地叮嘱我——”
他的心跳陡然飙增到140,解临渊连忙轻拍他的胸口,安抚他:“冷静一点戊寅,都是过去的事情,可能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戊寅目光倏然变得空洞,嘴唇半张,吐出一段低语喃喃:“……你所期待的,你所渴望的,你所憧憬的,你所守候的,全都会实现。”
解临渊也是一愣,这段话他有点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听过。仔细地回忆过后,他想起这还是他和戊寅刚认识的时候,这人还套着金发研究员帕尔默的壳,在狼烟庇护所里,他出任务之前故意来借着调情为由探这家伙的虚实,没想到当时的戊寅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段抒情的临别话语。
戊寅眨了一下眼睛,碧绿的眼眸重新有了焦点,落在解临渊猩红的瞳孔里:“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为了能让我觉醒,付出了很严重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解临渊问,以他所获得的全部信息里根本无法推断出这样的结论。
“……不知道。”戊寅不耐地啧了一声,“可能是对我说出这段话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吧。”
解临渊有点不爽,他听得出来,戊寅口中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一个让戊寅这般没心没肺没有常人情感的家伙,即使失忆了都仍旧受到影响的存在……
虽然目前的情况不太合适,但解临渊仍旧为这人的存在感到了不虞,不过他也知道,真的为此争风吃醋那才叫做愚蠢,所以解临渊唯一做的事也只有咬咬戊寅的耳垂,亲吻他的脸颊和唇角,借此引回戊寅的注意力:“别多想了。”
他抬手指向地上的尸体:“对了,这人既然连你曾经是废核都知道,其他也应该知道得不少吧?你怎么没顺便问点其他的?”
提起这个戊寅简直幽怨得要死:“他说他寄生的这具尸体死太久了,说不了话,打字也超级慢,让我给他找个新鲜的尸体寄生。”
解临渊:“……”
解临渊想了想:“这应该不难吧?”
“还要越完整越好,并且不能是丧尸。”
“这就有点难了。”解临渊舔了下唇角,随后说出和戊寅当初一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行我去给他现杀一个?”
……
隔天,陆捌照常早起给变异者们留下早餐,出门工作。
他原本以为昨日解临渊陪了他一整天这事仅仅是昙花一现,是敏感的老朋友看出了他的寂寞,难得抽空陪一陪他。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打开房门,陆捌就见到解临渊和戊寅两个人靠着墙站在门外,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恐怖的是,陆捌的预想成真了。
“你们……”他硬着头皮问,“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戊寅上前一步,殿下从墙后走了出来,耳朵上还缠着一圈绿萝。
“……啊?”
从解临渊的口中,戊寅听说了陆捌自毁离开北营地之后,一路上自学了医术,现在是动物园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
昨天,解临渊就为他充当了一名帅气男护士,在开解陆捌心结的同时,还给他的无麻醉手术按了一天痛苦挣扎的病人,胳膊都差点按脱臼了。
戊寅认为这样可怕的医术迟早会医死人,恰好给癸酉提供新鲜完整的寄生容器,所以当下就兴致勃勃地拍板,决定尾随陆捌,等他制造出新的尸体。
陆捌并不知道这俩人的丑恶用心,还以为老朋友还在担心他,连忙再三表示他们并不用这样。
戊寅懒得解释,铁了心思就要跟着陆捌。陆捌见他们“心诚”,只好由他们一路跟着。
但非常头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一天下来,陆捌的病人很多,但都是些不致命的慢性病;也有一些看着就快死的病人,但戊寅盯着他们半天,人就是快死快死快死了,可到底就是不死。
陆捌最后接触的那名病人身患重症,两条腿都浮肿腐烂,散发出恶臭,只有他一人跻身在一个阴暗低矮的小屋子里,全部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以及一条湿濡发霉的被子,可以说每天睁开眼就是在等死,在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身体完全腐烂。
这是已经是彻底的死局,但他仍旧百般央求托邻居找到了医生,他无法提供任何酬劳,也知道仅凭目前的医疗水平,动物园里没人能救得了他,只是源于本能,让他明知是一条死路,仍旧不甘心地祈求着帮助。
陆捌没有开药,只是给他晒了被子,清理了床上那些脏臭难忍的秽物,然后坐着陪他聊了会天,听他讲述末世之前的经历,最后又在离开之前给他提供了少许的食物。
戊寅全程都安静地站在旁边,在观察,在聆听,一双眼专注地看着床上病得没有人形的男人。
解临渊很好奇他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戊寅在与他的相处之中,身上那股非人的感觉越来越淡,但在解临渊的潜意识里,他仍旧是个不通人性的家伙。
如果戊寅问出:都已经过得这么惨了,为什么不干脆自杀之类的话语,解临渊半点也不会意外。
但戊寅没有,在解临渊问他有没有这样想的时候,他反而疑惑地反问:“求生不是本能吗?人总是会竭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但也有人会选择自杀。”解临渊说,“为了寻求解脱,或者为了守护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自愿放弃了性命。”
“……”戊寅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就对了。”解临渊笑着牵住他的手,“你要是理解了我才怀疑你被谁寄生了。”
果然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小寄生虫,人性有是有了,但不多。
……
就在三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阿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瞳是凸出浑浊的状态,轻盈地落在三米高的墙头,脸上满是黑色错综的筋络,“陆捌,你让我留意的人,我看到了。”
说完她才注意到戊寅和解临渊也在这里,连忙从墙上跳下来恢复本来面貌,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两只手摇晃着跟他们打招呼,“小虎,叁贰,你们也在这里啊?”
陆捌目光一凛,急忙冲到阿橙面前,“他们现在在哪?”
“一个小时前刚到动物园,五男一女,都受了伤。”阿橙说,“其中两个人和你还有叁贰一样,是白发红瞳,这个特征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就是你口中的,北营地的机械战神实验体。”
说着她看向解临渊,抬起左手比划道:“那个白发男的左手没了一半,一直往外冒电火花,那个白发女的左臂也会变形,但好像只会变刀。”
只会变刀的女性实验体……解临渊开始在数据库中搜索起对方的编号。
阿橙还在一边嘀嘀咕咕:“他们好蠢的,一进门就被宰了两倍的房价,我好心提醒他们,这群人居然还让我别管,态度超级凶。”
“大概是有钱吧。”戊寅说,“既然这么有钱,待会我们去向他们‘讨’一点,这群人估计也不会介意。”
第118章
戊寅恶劣的言论受到了阿橙的强烈好评,她激动地询问咱们什么时候去抢劫,看样子十分迫不及待。戊寅抬头望了望天,见离太阳落山还有段时间,干脆利落地说:“不如就现在?”
这句话正中陆捌下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却已经难耐地抖起了腿。
解临渊嫌弃地看着他,取下一节尾指,变化成一枚铂金色的简单素戒,托起戊寅的左手,套上了他的无名指,“我的身份比较特别,就不过去了,这个是监视器,你尽量把手放在外面,我会远程全程监控。”
“……”戊寅认真地看了看这枚戒指,取下来重新套在中指上,抬眼严肃地对解临渊说:“别以为我不懂。”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戳中了解临渊哪一处的笑点,他无辜地眨了下眼,随即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把陆捌和阿橙都给看呆了。
阿橙发愣的原因是原来真正的帅哥即便笑成这副鬼样也仍旧是帅的,不像阿蓝和小黑,虽然都自称是变异者中的门面担当,但也就偶尔刻意凹造型的时候勉强称一句小帅,一旦不顾形象地笑起来,简直丑得让人想把他活埋。
至于陆捌,他出神的理由就有一点俗套了……他纯粹是从来没见过解临渊这样开怀地笑过,这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但细数曾经,他们的过去似乎也没有任何值得这样笑的地方。
这般想着,陆捌无意识地抬头看向戊寅,描摹他精致的眉眼,看他不耐烦地让解临渊不一起走就赶紧离开,别碍着他去找乐子。
不是什么好人。这个评价陆捌是见到戊寅的第一眼就冠在了他的头顶,从一而终,初心不改,至今仍旧是这个评价。但陆捌也理解了为什么Z1932会这么喜欢他。
鲜活而美好,坏也坏得让人恨不起来。
……
等到了地方戊寅才知道,为什么这群从北营地逃亡而来的客人为什么会对阿橙的善意提醒不假辞色。
他们总共五个人,一个昏迷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一个断了机械臂,身上缠满了绷带,四处都在渗血,此刻也顾不上休息,惨白着一张脸叼着螺丝刀正在给自己修理;剩下三个人里一个头发雪白皱纹满面的老头,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唯一一个还能正常活动的就是那名女性半机械体,正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五个人用。
总之就是一个字:惨。
他们只想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暂时喘口气,根本顾不上到底被坑了多少钱。
这群人休息的地方是曾经的街道办事大厅,在二楼占了一个小型办公室,已经算是有钱的讲究人了。很多没钱的租客都直接睡在一楼大厅,拿凳子或者水桶之类的东西划分一块区域,再拿悬挂的帘子一挡,就算是卧室了。
陆捌临进门之前倏然有些近乡情怯,缓缓走到最后,示意戊寅先进去。阿橙疑惑地看他一眼,抬手直接推开了门,和戊寅两个人像视察的领导一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屋内,先前还坐在地上修理断臂的男人迅速跳到了桌子后方,借着掩体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警惕地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一男一女。
银灰色的短发,还有亮红的瞳孔,戊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男人,忍不住和解临渊对比起来,头发没解临渊柔顺光泽,脸没解临渊好看,没有解临渊高,胸平,腿也没解临渊长。吹毛求疵评头论足一番之后,戊寅高兴地得出野花不如家花香的结论,然后暗叹自己运气真好,遇到的第一个Z系列就是最极品的那个,还被他轻轻松松威逼利诱搞上了手。
倏然,手指上的戒指发出一阵电流,电得戊寅全身一颤,似乎在警告他不要盯着其他男人乱看。戊寅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枚金属戒指,暗骂一声,随后就要把它拔下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枚戒指已经缩小到根本没办法取出的窄细。戊寅越是想要强行摘下来,细细如针扎般的电流就越强烈,气得戊寅恨不得当即回去寄生解临渊。
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侧坐在床边,一边轻声摇晃着怀里的婴儿,一边给床上不省人事的一名中年男人用水润唇,他反应非常冷静地放下了木勺,回头看向阿橙:“我记得你,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还带来了你的朋友。”
“无聊,随便看看。”阿橙随口胡诹,“我朋友说他没见过白发红瞳的人,我就带他来长长见识。”
断臂男人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猴,有些生气地竖起眉,厉声喝道:“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别再来了!”
阿橙哪能受得了这气,当即睁大了眼睛,望向戊寅大声告状:“小虎,就是他,他刚刚就是这么凶我的。”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戊寅也很无辜。
阿橙:“……”
说完,戊寅将视线投向床上并排躺着的那个人身上,身体完整、一脸死相,他顿时一喜,这不恰好就是完美满足癸酉需要的新鲜尸体吗?
就在这时,门外倏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1068?……是你吗?”
一直躲在门外猥琐偷窥的陆捌打了个激灵,回过头,就见拎着两桶水和一袋食物的女半机械体就站在他身后,陆捌急促地喘息两声,眉眼瞬间舒展开来:“429,真是你,我听到女性战神实验体,第一反应就是你。”
Z429也同样满眼喜色,快步冲过来,又在陆捌身前半米处停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他,十分伤感地说:“你瘦了好多,你的眼睛……有影响到右眼视力吗?”
戊寅和阿橙从门后探出脑袋,Z429是一个短发女性,并不高,但身材非常健康结实,肌肉线条明显,同样是白发红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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