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几次三番招惹我?”
“哎呦呵呵。”芸娘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手指往洪天卓的胸口轻点了一下,“你这人好会颠倒是非呦,不是那日你先进到我铺子里?还让人背后打探我。”她说着话眼神轻轻往旁边瞟过,弄得六子的脸皮上直冒热气。
洪天卓咬了咬牙,实在不会对付让他来火的女人,他转身正要躲了,芸娘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哎你别这么无情呀,枉费我买了这么些食材。”
洪天卓甩了下手臂,芸娘也顺势松开手,递过篮子让洪天卓瞧,“你看,有鸡有鱼,我最拿手的就是做盐水鸡和盐酥鱼,还有盐梅菜炒红肉。”
洪天卓侧头,目光落在芸娘的脸上,在听见那三道菜名的时候他眼睛里的火气凝固住,而后慢慢转成了透着探究的锋利。
“哎,你这样盯着一个女人家可不妥啊。”芸娘抬手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说话时眉目间传递着风情,“怎么样?晚上来不来找我?咱们都爱吃咸,何不一同探讨探讨?”
“来。”洪天卓这个字吐得不重,但却给芸娘感觉像是一块石头朝她砸过来。
“你就对我这么不喜啊?”芸娘抱怨着,洪天卓不再言语,走去了岸边。
“那就说定了啊,我等你到戌时末。”
女人的话音从身后传来,洪天卓没有回头,继续指挥着众人卸货。
“哎,哎。”
“干嘛你?”六子不耐烦地瞅了眼捅他胳膊的李康。
“咱卓哥啥时候跟那娘们勾搭上的?依着他的性子,不应该啊。”李康浑身挂满了看热闹的劲头,六子睨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说话当心着点,别风大卷了舌头。”
“哎你!”
“哼,这话要是让卓哥听见,准给你屁股踢成两半。”
李康气得要跳脚,“我屁股本来就两半!咋你这么跟我说话是卓哥给的你胆子?”
“那给你踢成八瓣,这高兴了吧?”六子懒得理他,撂下话就走开了。
“嘿,你他娘的!”李康追上前,一个飞跳朝着六子的身背后踹去,“爷先给你屁股踢成八瓣看看!”
洪天卓的余光里李康追着六子打闹起来,还有脂粉铺子二楼的那扇窗户,原来啊,他也早被那位知府大人盯上了呢。
昨天他刚把装着一把盐的荷包交给了老管家,这时知府大人给他的回信就来了,比他想的可快。
到家后,洪天卓自然是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方瑾瑜。
“捡儿,你去那边玩耍,你爹有事跟少爷说。”云玖拉走要拍书房门的捡儿,他发现了,最近少爷和姑爷总是有要紧事商量。
“你这书童变机灵了啊。”洪天卓在屋中打趣了一句。
方瑾瑜的思绪都在正事上面,他根据洪天卓刚才讲的情况猜测,“会不会那日你看到那铺子二楼的身影,就是……”
“是不是他,晚上见了面就知道了。”
两人打哑谜一般,再有第三个人也得听糊涂了。
“想不到他也在暗中观察着你,可他为何会这样做?”方瑾瑜说着慢慢摇了摇头,“这一点我还想不明白。”
洪天卓被自家媳妇冥思苦想的模样逗笑,“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语调不无得意,“现在江都城里提起我洪天卓也是有些名号的,他要是强龙,那我就是地头蛇,他初来乍到,怎么不得对我了解一下?”
真是这样?方瑾瑜动了动嘴唇,把要说洪天卓自大的话咽了回去。
“再说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咱们是唯一遭受过齐炳腾的祸害,而却还能过得越来越好的人,他不可能不想对付齐炳腾,从这个上面来看,他要抓齐炳腾的罪证,咱们有可能还是他的帮手。”
这个说法方瑾瑜认同。
“别想那么多。”洪天卓握上爱人的手,声音也放柔和,“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就大胆往下走,以后会有安稳日子的。”
方瑾瑜靠进洪天卓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约定的时间是戌时末,也是往常洪天卓和方瑾瑜入睡的时候,这晚两人都头脑清明着,到出门前方瑾瑜挑了身衣裳让洪天卓换,还把那一枚玉佩拿了出来。
“这个就不用了吧?”洪天卓举着胳膊,低头看方瑾瑜给他往腰上系玉佩,“大黑夜的,万一我走路看不见再摔一跤,摔了我倒没事,摔坏了它我可心疼。”
方瑾瑜不听他的,手指灵巧地把挂绳打了个结,“你去见的人可是知府,怎么不把自己装扮体面了?地头蛇也得是气宇不凡的地头蛇。”
好吧,媳妇儿说的都对,洪天卓默默闭上了嘴巴,不过就是怎么感觉后面那句听着还挺有调侃意思的?
“踏实等我回来。”洪天卓抱了抱方瑾瑜。
“嗯。”
夜色下一片寂静,洪天卓从家中后门出来,王全和六子已经提早等在这里。
“你爹的身子好些没有?”洪天卓问走在他左侧的六子。
“这几日见好,我娘也不用担心得整日掉泪了。”六子心里感激洪天卓,前阵子他爹总犯晕厥,厉害的一次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郎中给开的方子里要用整颗老参入药,他们普通百姓家听到这味药引子没有不愁的,后来是洪天卓听说了,给他拿了足够的银子。
“那就好。”洪天卓说。
等到三人行至目的地,洪天卓让王全和六子留在外面,他自己一个人进去。
从门窗上看铺子里亮着灯,洪天卓走上前刚要拍门,里面的女掌柜先一步给他把门拉开,倒像是一直在门口听着他的动静。
进去后没有听到女掌柜的玩笑话,看她还换上了一副庄重的面孔,洪天卓就知道那位大人已经来了。
芸娘手里举着一盏灯,引着洪天卓上二楼,还有个男人站在一间房门外,洪天卓看他虽不是壮硕的体型,但第一眼给人感觉就是精悍有身手,洪天卓心说不用问这也是护卫角色。
“大人。”芸娘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低着头把门推开,侧过身子让洪天卓进。
屋中燃着两盏灯,有一人背手站在敞开的窗边,在他还没有完全转过头时,洪天卓的脑海中有个画面闪过,那一日他从外面望见这里的身影和眼前的这个人的重合了。
嘿,原来还真是知府大人对他感兴趣,暗中观察他!
知道此时不宜嘚瑟,于是洪天卓的神色上没有显露出来内心的动态,想要是以他上辈子的行事作风和社会环境,他直接就是一句:“哥,那天是你在这看我啊?”
这亲睦气氛一下就出来了不是?
但此时洪天卓的表现是冲着知府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是出门前方瑾瑜教给他的,还提醒他言语中带出的江湖气别太重了。
“见过大人。”
“洪、天、卓。”程远章缓慢念出这个名字,目光里暗含着打量,“你比传闻中还要胆识过人。”一句话就点明了他并未料到洪天卓会拿着私盐找上他,这一步棋走得确实胆大。
“不敢,不敢。”洪天卓一脸谦虚,心中也对这位大人做出了评价:一身正气,根本不是齐炳腾那种无耻恶毒之徒能比的。
两人对坐而谈,字句涉及到的都极为隐秘。
发生在渡头上的官差来缉拿洪天卓贩卖私盐的事情早在江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程远章自然能看透其中伎俩,只不过他意外洪天卓竟然保全了自己和身边人,而且还等同于戏耍了齐炳腾。
正如洪天卓所想的那样,他的名声太过特殊,尤其最主要的是齐炳腾那种人都没在他这里讨到便宜,而这位程大人可以说是齐炳腾的死对头,会特别关注上他自然是正常。
二人商谈了片刻,洪天卓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对方需要他手上的私盐,但既不为充公也不为当将来拿下齐炳腾的一项罪证。他们做一个私下的交易,这正是洪天卓想要的。
芸娘端着茶上来,在门外等候召唤,屋子里的谈话声不高,她听得断断续续,只有后面一句清晰隔着门板传出,程大人似乎是语气惊讶,问洪天卓:“你只要这个?”
“是。”
芸娘不知道洪天卓这是提出了什么条件,又听程大人说道:“好,听闻你家夫人琴艺高超,我正要为小女寻觅一位琴师。”
“多谢程大人。”
芸娘看到窗纸上映出来洪天卓说话时还行了一个抱拳礼,待他走后,芸娘试探着问程远章,“大人,这人可信得过?”
“本官以为名或是利,他至少要其中之一,原来他有更看重的,此人卓尔独行,不会是背信弃义之人。”
洪天卓不知道自己在程远章那里得到了怎样的称赏,他在街上快步走着,因为家中正有人惦记着他。
路过一家大门口亮着几盏灯笼的酒楼,洪天卓随意往里瞟了一眼,见有两个人正从里面出来。
“这位兄台请留步!”
洪天卓听到了这话没有理会,还是王全提醒他:“卓哥,那人叫你。”
“谁呀?”洪天卓站住了,刚刚没瞧出来是自己认识的,他转回身,那从酒楼里出来的二人朝他走过来。
其中一人问道:“敢问兄台,你身上的这块玉佩是从何处得来?”
听他的话音里毫不掩饰急切之意,不知为何,洪天卓对面前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讨厌,尽管他观此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第148章 走一步险棋
从何处得来?你管得着么?
洪天卓的心里话就是如此,虽然没从嘴巴里说出来,但是他的面部表情上就摆出了这种不乐意的情绪。
因为一看这人就心思不纯!对着他身上的玉佩感觉就跟眼底火热似的。
“兄台不要误会,我只是看这块玉佩很像我的一位好友之物。”一表人才的男子大概是看出了洪天卓被自己的一个问题惹到,淡笑着做出解释。
洪天卓仰头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幕,语气里透出几分揶揄的味道,“那你眼神可真好。”他能确定这人认识方瑾瑜,还是非常相熟的那一种,不然不会在大黑夜里,凭借着几盏灯笼的光亮就能认出这枚玉佩。还急忙把他叫住询问,这是想问玉佩呢?还是想打听人呢?
男子依旧是一派温和的姿态,可越是如此,洪天卓就越感觉和他气场不和。
“哦,你问这个呀。”洪天卓把玉佩托在手里,轻轻掂了掂,拿出他一贯得意的口吻说道:“这是我媳妇儿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此话一出,他眼看着对面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片惊愕之色,犹如霎时结了层冰,还是带着裂痕的那一种。
“兄台,兄台?”洪天卓“好心”地唤了两声,看对方眨了眨眼回过神,但面目表情难掩沮丧,洪天卓咧嘴露出了一个显得十分友好的笑容,“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一会儿我回家告诉我媳妇儿一声。”
“嗯……我……”男子的话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个改口,“兄台就说是云山故交便好。”
呵,云山故交,回去后爷会提才怪呢,洪天卓的嘴上和心里表达的正相反,他谦和说道:“一定。”
转身带着两名小弟继续往前走,洪天卓脸上不装了,六子低声问他:“卓哥,那人做的是什么官?我听他旁边人叫他大人。”
刚刚就有一个猜测从洪天卓的脑海中冒出来,尤其当他炫耀完玉佩是怎么会在他的身上,对方那表现不就说明了身份?正常朋友谁会不再多关心询问一下?还遮遮掩掩连个姓名都不报出来,是想让方瑾瑜听到云山故交这四个字,心里有什么触动呢?这种弯弯绕绕的男人确实是惹人厌烦!
现在又听六子这样一说,洪天卓的猜测变确定。
“不清楚,我也是头回见他。”洪天卓想他能猜出那男的是谁,这还都得归功于张双翼,这小子之前总是念叨某人来挑衅他,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来一场这么出人意外的碰面。
“卓哥,他还看呢。”王全扭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位男子还在原地望着他们背后的方向。
“估计是被我玉树临风的气度给震惊了,哈哈。”洪天卓真心笑出来,他这句在旁边两人听来明显是玩笑话,可其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张双翼那张大嘴巴,那个男人早前准保听过传闻中他不好的一面,这次一见怎么可能不吃惊他并非是个市井无赖。还有方瑾瑜的这枚玉佩意义非比寻常,现如今挂在了他的身上,代表了方瑾瑜对他有怎样的心意还用言说么?
哼,羡慕嫉妒去吧!
洪天卓觉得心头有种畅快感,这样回到家中后方瑾瑜瞧他的脸色上来就问:“很顺利?见到的可是知府大人?”
“嗯,是他。”洪天卓点头,坐到桌边,方瑾瑜给他盛了碗百合莲子汤。
“那你们是如何商议的?他要怎么处理那几袋货?”
洪天卓端着碗,先回答方瑾瑜的问题,“运去东胡关,要我暗中帮他把货送出去。”
“什么?”方瑾瑜才放平稳的心又悬起来,嗓音也不由得提高,“要你跑趟东胡关?这怎么行?你答应了?”
“不是,你别着急。”洪天卓放下碗,连忙说道:“我只管走水路把货运出去,到曲阳城自有他们的人接手,剩下再怎么到东胡关就跟我没关系了。”
方瑾瑜长出一口气,“如此还好。”也没埋怨某人不把话讲清楚。
洪天卓喝了两口汤,听爱人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东胡关,东胡关。”
知道不用提醒,方瑾瑜不消片刻就能想出其中关键,洪天卓只低头喝汤,喝完又盛一碗,急忙赶回来正觉得口渴。
“原来是这样,那也太过冒险了。”方瑾瑜看着洪天卓,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能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若是当中出了半点差池,那岂止是相关人等头颅落地,到时皇后一族都要被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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