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虽然晚上才正式营业,但全天候都是有员工值班的。
三人敲开“界”的门,说明了来意,店里的临时负责人安排他们先行进了店,又在商玄的赞助下,由较为熟悉情况的邱蕴白负责沟通购买单次印玺。
买印玺的时候,邱蕴白本想跟工作人员套个近乎,旁敲侧击打探打探有没有桑槐京的购买记录,但奈何对方嘴巴紧得很,拒绝透露任何客户的信息,邱蕴白只好作罢。
拿着印玺,工作人员将三人带到了店门口的迎宾台前,霍文看到,迎宾台上有一个凸起的正方体,正方体中间凹凿了一个小方块,似印玺的尺寸大小,这时,工作人员示意他们把印玺嵌入凹槽。
邱蕴白按工作人员的指示,将印玺嵌了进去,接着,工作人员再次示意他们,可以进入大门最左侧的一扇非透明的门。
三人来到那扇门前,霍文打头,推门而入,邱蕴白和商玄也随之进入——
此刻,他们眼前的场景已不再是南城“界”门外的建筑景物了,完全是一处全新的地方。
与七、八年前相比,这里,桑槐京前世的家乡,奉城,变化并不太大。除去治安看上去好了许多,其他的一切,似乎和霍文记忆中的差别无几。
永远热闹不起来的大街小巷,行人们仿佛十年如一日的按部就班,陈旧的房屋大厦,过时的店铺装修,不论走到哪儿,都显沉闷的环境氛围,合力组成了这座城。
三人先是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家租车行,租了辆代步车,尔后跟着导航,开去了老桑妹妹现在的住所。
老桑前世的家人们早已搬家换了新住址,对于他们而言,无法幸免于难的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在奉城边郊,依山而落的小镇上,找到了老桑前世的父母,同那时候一样,他们依旧勤勤恳恳地经营着一家小吃店。
老夫妻两人不知是租赁还是自盘了一套面积不大,商住两用的二层楼小门面,二楼自住,一楼卖吃的,过着方便简单的生活。
三人把车停在小吃店对面的马路上,老桑前世的父母送走了最后两桌客人,开始收台打扫。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霍文仍看出了,在经历家中连续的重大变故后,夫妻两人饱经风霜,比同龄人更显衰老的样貌体态。
“怎么没看见老桑的妹妹,桑桐雯?”邱蕴白望向车窗外的小吃店,问道。
商玄瞄了眼时间,说:“这个点有点早,可能还没回来。不过,桑桐雯现在还是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吗?”
霍文拿捏不准道:“活人不归我们管,档案里能查到老桑前世家人现在的住址,而且还算是准确的,就已经很好了,具体桑桐雯的近况怎样,只能我们自己核实了。”
邱蕴白盯着车窗外,忽指道:“你们看,他们好像要出门。”
这时,收拾好店内的老夫妻两人,提着一只早早就备好的行李包出了店门。
老桑前世的母亲关店锁门,他前世的父亲开来了一辆破旧的拉货金杯车,接上妻子后,夫妻两人驾车离去。
商玄启动车子,一打方向盘,三人也跟了上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们跟着老桑前世的父母,驶入了一家建在山脚下的疗养机构,机构规模中等,位置附近空阔,环境宜人,颇有点枕山栖谷的感觉。
三人远远地随行着老夫妻两人。
老夫妻两人先去了住院大楼,由护理人员引着去了一间房间,房间里有三张床位,床位上都暂时不见病人,两人在中间的床位处进行整理,并添置了一些日用品,接着更换了几件衣物,收理完后,他们找去了医师办公室。
医师办公室只有一位医师值班,这位医师似乎认出了他们,问候了几句,医师在电脑里点开资料档案浏览了一下,接着翻出疗养记录与两人攀谈了起来,家属问询了一阵后,医师夹着记录板带着老夫妻两人朝户外走去。
大楼南面,有一大块草坪绿地,是病人们的活动场所,护理和工作人员们或陪护或穿梭其中。
医师领着老夫妻两人步入草坪,不远处有位女护理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随意漫步晒着太阳。
医师和老夫妻两人走到了女孩儿跟前,很显然,轮椅上的女孩儿就是桑桐雯。
老夫妻两人弯身,抓起女儿的手,他们似乎在和女儿说话,然而桑桐雯却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目视前方毫无任何肢体和情感反应,医师在旁汇报解答着理疗进展,母亲则突然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而父亲也忍不住频频抹去眼泪。
在女护理与医师的劝慰下,老夫妻两人的情绪逐渐稳定,又坚持和自己怎样都无动于衷的女儿说了好些话,才装囊着百般无奈,失落地同医师离开了,留下护理继续推着桑桐雯漫无目的地散步。
霍文三人遥望着这一幕,都倍感意外,老桑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弄清楚桑桐雯的情况,邱蕴白趁着医师送老夫妻两人出去的空档,偷偷溜进了办公室;霍文从某间更衣室顺了件白大褂披到了身上,和商玄一前一后朝推桑桐雯轮椅的女护理接近。
商玄装成需要帮助的病患家属,向女护理寻求帮忙,正当女护理分身乏术,在桑桐雯和病患家属之间为难时,穿着白大褂的霍文恰如其分地刚好路过,愿意好心地替女护理照顾轮椅上的桑桐雯,善解人意地让女护理去帮助病患家属。在女护理边努力回忆眼前貌似脸生的医师无果,边遭略焦急的病患家属催促夹击下,稀里糊涂被成功支走。
没了旁人,霍文低头,观察起神情呆滞,一动不动靠坐在轮椅上的桑桐雯。
桑桐雯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木然地注视前方,霍文试着拍了拍她并喊她的名字,但桑桐雯毫无反应,霍文觉得她就像一具假人,在她身上竟没有一丝生气可闻。
霍文脑中生出了某些猜想,他拿手掌抵住桑桐雯的头顶,含咒注术,果不其然,桑桐雯仍无任何起色,眼中甚至连一点波澜都不见。
这时,邱蕴白小跑着回来了,不一会儿,商玄也到了。
邱蕴白轻喘气道:“那个医师出去之前电脑没关,屏幕上正好开着桑桐雯的所有病例和理疗档案。”
“我暂时把护理甩开了,甩开之前从她口中打听到了些讯息。”商玄回头望了眼住院大楼的方向,掐钟算秒地说:“不过估计等下她就会发觉不对劲赶过来。”
霍文同样忙不迭向二人道:“我也发现了问题。”
“我先吧。”邱蕴白解锁手机,把偷拍的档案照片给两人看道:“老桑的妹妹桑桐雯有多年的精神疾病史,时间上推算,应该是从当年章程伤害她之后开始的。这些年靠着定期医院检查、药物服用和父母照料,病情常年保持稳定。她变成现在我们见到的这种痴呆情形,是在大约一年前左右。就医几个月无果,由医生建议转来疗养院进行理疗尝试。”
“也就是说,桑桐雯的这种症状是一年前才这样的。”霍文不禁思量。
商玄又道:“不止桑桐雯,刚才我引走护理时,打听到他们疗养院收治了类似症状的病人,多达二十来人,而且巧合的是,这些病人之前都有多年精神疾病史,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全部都是在一年前左右开始变得像这样呆滞的,并且这还只是在这家疗养院的情况。”
“居然有这么多人……”霍文意识到桑桐雯不是个例,说明此事有蹊跷。
“老霍你呢,发现了什么?”邱蕴白询问。
霍文睇了眼方才抵在桑桐雯头顶的掌心,道:“你们离开后,我试着想窥探桑桐雯的魂魄,结果,发现她的三魂没有了。”
“三魂没有了?”邱蕴白吃惊。
“难怪她会变成这样。”商玄道。
普通的活人,三魂七魄完整,与肉身紧密相连,而某些精神疾病的患者,他们的三魂七魄通常或受损或有裂痕,但起码是不离肉身的,像桑桐雯这样三魂齐离体的,一般极其少见。
“商玄,依你打听的,类似桑桐雯症状的有那么多人,绝对不正常,而且连发病的时间也那么相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霍文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一一核实其他患者了。”商玄望见被他甩开的护理,正从住院大楼楼下往他们方向赶来。
霍文和邱蕴白显然也看到了。
邱蕴白道:“我们先找桑桐雯的三魂吧,找到了她的,所有问题必然一通百通。”
霍文点了点头,忽地单膝跪地,握住了桑桐雯的手腕子,唤出短镰,掰出其食指,用刀尖轻划在指尖皮肤,一小点红色的血液当即渗出,霍文事不宜迟地立刻抬高桑桐雯的手,将她的指尖血液滴入了自己的双瞳中。
生者魂魄与死者魂魄有别,想要寻生魂,最好的法子就是动用法器室的专门工具,否则,冥官自身是没有办法直接寻魂的,但若沾染上生者的血气,则能在受限制的一个时辰内,有迹可循。
“鲜血拭目,三魂遁形!”霍文剑指抹过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只见霍文的瞳仁,短促地裹上了一层雾红。
“霍文、小白,你们看桑桐雯的这只手。”商玄抓起桑桐雯的另一只手,叫住了两人。
“嗯?”邱蕴白掰开桑桐雯另一只手的食指,那指尖一小条结痂的伤痕赫然,邱蕴白立马高兴道:“这节手指上也有划伤的口子!一定是老桑!太好了!”
霍文盯着桑桐雯食指上类似的伤口痂痕,不由信心倍增,“老桑果然来找过他的妹妹,他一定也发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和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先去寻桑桐雯的三魂了。”他回头见越来越近的护理,又道:“时间紧迫,我们走。”
第40章 Soul 39.
三人的车子此时正往疗养院背面的山中疾行。
因生魂还属于未亡之人,哪怕离体,却仍保留着牵扯,在沾染了桑桐雯活血的霍文眼中,有一根发光的细线,若隐若现地指引着他三魂遗失的方向。
四十分钟后,三人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他们抬头,一条窄长的,朝高处连绵的石板路铺设在面前,这里是攀山的入口之一。
霍文捕捉着他眼中,贯通山林的那条发光的引魂线,视线顺势向上道:“似乎在山顶附近。”
商玄看了看时间,说:“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邱蕴白活动了下四肢筋骨:“这座山很低,不用一个小时,在引魂线消失前,我们肯定能到达。”
说着,三人顺着石板路,凌空向山上飞蹬而去。
入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三人到山腰那会儿,林中早就是一片漆黑。
三人把控着时间,赶在时限前顺利登了顶。
霍文眼里的那条引魂线越发变淡,他领着商玄和邱蕴白绕至山顶近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块大石壁,石壁侧面,竖凿着三个大字——平安山。
而桑桐雯的引魂线竟直直穿透进了壁字里,此刻时限已至,引魂线彻底消失,霍文完全看不到它了。
“引魂线还在吗?老霍,桑桐雯的三魂在哪里啊?”邱蕴白见山顶四周光秃秃一片,除了石壁什么也没有,便忍不住催问。
“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引魂线应该是没有了吧。”商玄估算道。
霍文微仰头,盯着石壁,向两人指着凿在壁上的三个大字,说:“在里面,桑桐雯的三魂,在字里面。”
听了霍文的话,商玄踱至石壁字下,他凝了一股力量,朝壁字伸手轻轻一点,只见整个石壁像被丢了石子的水面一般,漾起了层层潋滟。
邱蕴白立即反应过来道:“这里头,不会是这座平安山的山神窟吧?”
山神窟,顾名思义,乃山神栖息的府邸。
人界群山万千,大大小小的山神们镇守着自己的一方水土,庇护着山中的生灵万物。
“看这情形,确实是山神窟,但刚才引魂线消失前的指向,也是在这里面,具体怎么回事,我们得进去一探究竟了。”霍文说道。
繁星月下,三人穿壁而入,璧字波纹立止,平安山的山顶再次陷入宁静。
通过石壁,三人眼前现出了另一番天地。
“不愧是山神窟,别有洞天。”霍文环望四面,景致交映,一时心旷神怡。
“何止别有洞天,这里头简直堪比大片啊。”邱蕴白不觉赞叹。
不似外面的黑天夜幕,山神窟内一片春光明媚清风日丽,远处小桥流水枝繁叶茂,近处亭台轩榭落英缤纷,左手边枫红尽染叠翠流金,右手边银装素裹漫天飞雪,瞬间便将四季美景尽纳共赏。
山神窟内大多根据各山神的喜好自设奇景,眼下这位平安山的山神大约是个贪心的,春夏秋冬一个也不愿取舍。
“这里有点奇怪。”商玄突然说道。
“奇怪?哪里奇怪?”霍文瞅了一圈,不明白商玄指什么。
商玄侧过脸,道:“你们听,此地没有任何鸟语虫鸣。”
霍文和邱蕴白竖起耳朵,的确,虽说放眼眺望皆是一番景气佳境,但除此以外,却丝毫听不到感知不到动物的声音气息。
“或许平安山的山神不喜欢它们?老实讲,有时候虫鸣鸟叫还挺闹心的。”邱蕴白猜测。
“不可能,山神本就是孕育草木动植的神,决不会不喜欢,更不会驱赶伤害它们,这个地方环境好灵气充足,却连鸟叫都没有,真的很奇怪。”霍文同样疑惑。
“那儿好像有个洞穴。”商玄示意两人向冬景后面看去。
白皑皑一片的冬景内,厚厚的雪覆盖住了一切,一道挂满冰棱的漆黑洞口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冬景内的那个洞穴,似乎是这里唯一一处能继续前进的路,其他的景观里,并没有能够留人的建筑或者栖息地。
“过去瞧瞧吧。”霍文道。
三人朝冬景走去,他们踩在松软的雪地之上,留下长长一串脚印,冬景内的大雪随风飘摇,天寒地冻,衣着单薄的三人真就泛起一阵冰凉刺骨。
“我去,冻哭了!”邱蕴白冷得不自觉跑了起来。
霍文和商玄也不由加快了步伐。
进了洞穴,虽无比黑暗,但好在冥官夜视俱佳,三人掸雪跺脚,温度也迅速回升到了正常。
“什么声音?”霍文忽然警惕地停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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