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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白马(近代现代)——鲤鲤缘上

时间:2023-12-21 09:40:31  作者:鲤鲤缘上
  我扶了扶眼镜,有些没忍住地结巴,“算、算是吧,又不太算。”
  这时,有道画外音长长飘来,“吉羌哥,那可是你媳妇儿花了一个月给你织的。”
  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现在才九月底,离冬天还早,但天已经开始凉了,我想着,就先备着。”由于内心紧张,头顶有些发汗,我取下眼镜,变得模糊的视线让我收回几分冷静。
  “咔哒。”
  “嗯?”吉羌泽仁面露疑惑,向地上看去,他弯腰起身,手上便多了一个正红盒子,上面有金色纹绣,它的精巧昭示着里头盛放着多么贵重的东西。
  我脱口阻拦:“泽仁!”
  吉羌泽仁看向我,眼睛依旧亮亮的,像是在拆礼物的小朋友,我顿时如鲠在喉,“没,没事。”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也是原医生送我的?”
  我很想说没有,但我又不想对他撒谎。
  我选择不回答,眼睁睁看着他打开那小盒子,然后神情凝固,像一个突然被断电的摇摇车。
  旁边的邓尕泽旺本打着游戏,此时也直愣愣地看了过来,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O”型,发出惊呼,“我—卧槽?”
  在吉羌泽仁回看我的同时,我默默捂上耳朵,并且将镜头对准天花板,可是那声音过于具有穿透力,仅凭我的肉骨根本无法抵挡。
  我分不清自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羞耻,还是害怕自己突然的行为,让吉羌泽仁感到压力。
  “原医生,原医生?”
  捱了好一会儿,我取下手,看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银色的戒指,素圈,没有花样,硬要说的话,在里面,有我们的名字。
  他的有我的,我的,有他的。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吉羌泽仁正将那戒指放在跟前细细打量,随后紧握在手心,再抬眼时,眼眶已经变红,他注视着我,轻轻地问:“原医生,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我有设想他会欣喜过分,会沉默不语,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一愣,根本答不出来。
  见我有些意外,吉羌泽仁微微垂下眼,但依旧倔强地凝视着我,似乎一定要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戒指的意义,我自然心知肚明,可在当下来说,它更像是一份表白,而不是求婚。求婚不能这么随便,不能这么轻易,我想象中的求婚是有双方家人见证祝福,是用心准备的。
  我想好要送吉羌泽仁一个特别的礼物,一件只有我能送的礼物,可是我思来想去,到底什么是他想要的,又到底什么才能像他送我的手绳一样,重要,并且无可替代。
  最后的答案是—戒指。
  我本想说“不是”,却被吉羌泽仁用一个眼神,轻而易举掐住了命门。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脸上的情绪,“不是求婚,但,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
  片刻后,我听见吉羌泽仁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期待的,深情的语气,像是在引导我,又像是在引诱我。
  “能换种说法吗?”
  “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说法对不对?”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回答了三个字,随即引发一场令人窒息的心悸,我畏畏缩缩地看向吉羌泽仁,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但他的脸却像开了锐化,让人无法忽略。
  我几乎是用气声重复道:“不是求婚……但是,我爱你。”
  吉羌泽仁蓦地一笑,眼里掉出一滴泪,像一颗流星,照亮了整片夜空。
  我一时慌张,竟拿纸去擦屏幕,“怎么,哭了?”
  吉羌泽仁一边无声掉眼泪,一边把戒指戴上左手无名指。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亲一亲,就不哭了?”
  气氛不上不下,突然,邓尕泽旺起身,揪起一把纸扔在吉羌泽仁怀里,“吉羌哥,别让我瞧不起你,大男人的哭什么哭?”
  我顺着话笑说:“再哭鼻涕都要掉我脸上了。”
  吉羌泽仁猛吸鼻子,拿纸擤鼻涕,然后又擦屏幕,委屈巴巴地说:“给原医生擦干净。”
  一股莫名的情绪直涌心头,我分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只是在想,自己要不要凑过去,配合他一下。
  “真是没救了。”邓尕泽旺明显被我们无语到,他躺回沙发背对我们,继续玩游戏,我一时无奈至极,竟然被最小的孩子嫌弃了。
  “我也不想哭的,但我忍不住。”吉羌泽仁用脸拱着屏幕,就像平日里在我怀里撒娇。
  “好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依着他。
  过去几分钟,吉羌泽仁才算是真正的停止落泪,但两只眼睛依旧红红的,他手指戳着屏幕,一下又一下。
  我不明所以,下意识伸出手指对上吉羌泽仁的指头,突然,他就不点了,随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透过屏幕在我耳边响起。
  “逗虫虫……咬手手。”
  “逗虫虫……咬手手……”
  看吧,吉羌泽仁,也是个幼稚鬼。
 
 
第54章 我是一名中国医生。
  我曾无数次认为,吉羌泽仁这样的人,没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没必要试图去拯救一个想死的我。
  我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把他对我的感情,当做无法回应的负累,我很清楚,那是因为我爱他比他爱我少,才会总觉得疲惫,那样不平衡不对等的感情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双方的天秤达到同一个水平线,这场感情才打破瓶颈,拥有了无穷尽的可能性。
  从“我喜欢你”到“我爱你”,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
  在我曾经的计划中,这个过程必须需要好几年时间,需要绝对的保障,但凡超出计划,就是超出我的掌控范围,成为我不会去冒险的危险地带。
  可相比吉羌泽仁的出现,更令我始料不及的是他的坚定。
  他好像……就那么认定我了。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凭什么,就陷了进去,我意识到不对,尝试过几次逃离,可自己就像圆规画圈,始终绕着定点,回过神发现,根本已经逃不开了。
  或许,我已经不想逃,我甘之如饴,尽全力守护这段感情,即使到最后不尽如意,我也不留愧疚,不把“我爱你”那三个字带进坟墓里。
  小时候对父母一直羞于开口,长大后对旁人也没必要表达,似乎这辈子,除了祖国,我就不会对任何别人说出这三个字。
  在我心里,喜欢和爱的分量固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吉羌泽仁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就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也是懵的,好像身体不受控制,脱离了我的脑神经,从而自己有的反应。
  虽然吉羌泽仁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他无时无刻都在让我知道,也是当我真正健康完整的那一刻才发现,其实说出那三个字,并不难。
  /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台湾省待的时间竟比我预计的还要长上许多,等回过神来时,窗外,竟然已经下起了白茫茫的雪。
  雪铺天盖地,也不知道吉羌泽仁有没有好好穿衣服,有没有生病,我不在的晚上,又有没有做噩梦……
  或许是心灵感应,也可能是上天看我相思可怜,手机应时响了起来,是吉羌泽仁发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他用手在雪里写了一个我的名字,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他自己的。
  我看见他的手被冻得特别红,看见那两个名字挨得紧紧的,看见那银色戒指,闪着和雪一样的光。
  吉羌泽仁凑近镜头,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雪人,他轻声问我:“原医生,下一次雪来之前,你能回来吗?”
  我鼻根猝然一酸,喉头哽着一股气,出不来下不去。
  我将画面暂停在吉羌泽仁的脸,他的鼻尖冻得通红,脸上笑意带着不经意的苦涩,明显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的太难过。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他真的好久没见面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这么算下来,竟然已经有五个月多没见面了。
  推开窗,任由窗外的雪飞进屋子里舔舐温度,我不由叹气,呼吸在眼前凝成白雾混淆视线,一来二去的,近处的建筑也看不清了。
  我取下眼镜,呢喃:“下一次下雪会是什么时候呢?”
  想起我和吉羌泽仁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下雪天。
  那漫天大雪,掩盖了许多难见的山,人人都在归途,我却离家越来越远。
  我本选择死在自己最爱的下雪天。
  谁曾料到,会出现意外,甚至有了例外。
  我擅长逃离自己所爱,不论是地方还是人,我本不会刻意去记得这些东西,但那天因为遇到了吉羌泽仁,所以我清楚记得自己,记得自己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走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吉羌泽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救活的。
  我总算理解何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真正想念的,就算只是隔着两米,也想抱住他。
  我拿起手机,录下窗外的景,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比赛的。”
  国舞赛时定明年阳历三月六,正是惊蛰,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视频还没发过去,我就又接收到了吉羌泽仁的视频。
  俯视的角度下,吉羌泽仁站在雪地里,望着镜头的方向。
  我听见邓尕泽旺的声音说:“吉羌哥,这个角度行不行?”
  吉羌泽仁说了个“可以”,便开始在雪地上有目的性地踩来踩去,踩到一半时,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很快,我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心形,而吉羌泽仁驻在心的中央,立于我的投降之上。
  他双手拢作喇叭,大声喊:“原医生,你快看我!”
  几天过去了,那呼唤的声音还老往梦里钻,每次醒来我都莫名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冬天,格外得冷。
  我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思绪空空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有吉羌泽仁的声音在耳边迟迟不散。
  下一秒,屏幕突然亮起,填满了整个房间—是吉羌泽仁发来的消息。
  【我睡不着,可是我现在好想去梦里见你。】
  配着一张自拍,光暗暗的,但明显看得出他眼皮的红肿。
  思绪瞬间回笼,但我再睡不着,起身拉开窗帘站在窗边,用手机闪光灯打向雪幕,光像把火炬,在流动的黑雪里烧穿了一个白色的洞,看不到尽头,我恍惚觉得,爬过这个洞,我是不是就能抱住吉羌泽仁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就那样看雪花被风绞得那么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心形。
  第二天,我收到了紧急调回的通知。
  【二月八日晚十七点四十八分,四川省北部阿坝州九寨沟县发生7.0级地震】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我一时之间却看不明白,它们就像火苗,一跳一跳地炙烤着我的眼球,让我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阵眩晕感袭来,我猛地瘫倒在床边,所幸地毯厚实,没有一倒不起。
  不对,我不能不起,打电话,对,打电话!
  他可是神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我蜷在床边,手机由于手抖晃着波浪形的光。
  “四季九寨—如梦如幻—”手机铃声重复了几遍,每一遍我的身体就被咬掉一块肉。
  我有些崩溃,“接电话啊……吉羌泽仁你接电话啊—”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not ……”
  冰冷机械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我脑后,把我整个人都敲肿,无形的脓水渐渐在我身体里膨胀,我感到痛苦不已,再也忍不住,埋头嘶声大叫起来。
  “啊—!!!!……”
  路遥遥,走不尽,走不到……雪铺天盖地得来,影子像鬼一样扯着风绕着我旋。
  我攥紧冷如寒铁的指尖闷着头赶路,不小心在雪地上摔了几跤,上了高铁又蹲在厕所里干呕到目起黑斑,险些没喘过气。
  一路上,我不停地拨打着没人接的号码。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我好像……来不及了。
  第二天,我和何年师兄带领杭州援救医队前往九寨沟,天气雨雪交加十分恶劣,原计划进入灾区的路段被泥石流封锁,经过政府派援的直升机才得以进入。
  我从空中向下望,看见山上滚下的一条条石路,曾经碧如绿带的江河尽然变得浑浊,公路上裂开的巨坑和倒塌的房屋触目惊心,甚至在经过某一段时,有一股冲天的臭味,我定睛看,竟然是一片被半掩在泥石流里的牲畜,那是一群家猪。
  曾经的人间天堂,此刻却因天灾满目疮痍!
  “小乂!”
  我感到一股力量将我往后扯,我踉跄惊醒,看向一脸惊忧的何年师兄,他心有余悸地怒视我,用几乎斥责的语气说:“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救人?!”
  “你是名医生!”何年师兄抓住我的肩膀喊,“下面那么多人在等着我们,那么多生命在等着我们的帮助,我们在和天灾对抗!我们要和死神抢人!你这种状态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别人!!!”
  “经过初步核查截至昨天晚上八点已经有15人死亡!235人受伤!5人失联!他妈176332人受灾,现在更是余震不断!我们穿着这身衣服不是让我们在这个时候一蹶不振!!”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此时此刻天灾当前,是国民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何年师兄说着声音沉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背表示安慰,“原乂,振作起来,我相信你!”
  我愣在原地,从喉头到脚底都在发软,眼前的一切与吉羌泽仁的失联,一度让我无法接受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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