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系统消失已经过去半个月,而这半个月里发生的桩桩事与非正常生物联系起来都很不对劲。现在乔榕可以完全肯定运送黑箱那天确实有东西上到了他的身上。
乔榕昨晚休息得不好,常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今早上起来格外无力,身体阵阵发冷,他想自己是生病了。
镜子里的他面容惨白憔悴,下巴冒出点点青茬,乔榕是个讲究干净的人,虽然现在大脑迟钝、浑身乏力他依然还是拿起剃须刀慢慢对着镜子修理。
统一配置的剃须刀发出嗡嗡转动的声音,乔榕一手拿着剃须刀另一手抵住下巴,眼睛盯着镜子慢慢动作。
就那么眨眼的瞬间,他看见了镜子上滑落的黏液。
刺痛感传来,乔榕如梦初醒放下递须刀,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刮出血的下巴,乔榕伸出手指去碰触那黏液,很滑、很软,正成线状往下滑落,后背袭来阵阵阴冷与无力感。
乔榕觉得自己十分的冷,浑身在战栗着,连同牙齿忍不住颤抖。
他匆匆扯过纸巾胡乱擦拭下巴,擦完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匆忙慌张,心里定然十分害怕,偏脚步与往常一样。
出了卫生间,乔榕朝着阳台方向走去,直到身形完全被阳光笼罩他感觉逃脱,心灵上得到短暂的平静。
今天的阳光十分好,暖洋洋的投下一大片。
乔榕坐在平日写日记的板凳上,双腿支着,后背往桌子上靠,目光看向远处。
只见白色高楼一栋又一栋,窗户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地上有六个人在行走,他们站成一列队,巡查检视。
晒了一会阳光,乔榕那颗跳动飞快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是怕这些东西的,从在卫生间发现被窥视与镜子上的黏液起他的心就跳动异常,像是因承受不住情绪变化而将要逃离他的胸腔。
接着他又否认,同样是非正常生物,上次遇见的人鱼却没有给他这种感觉。
乔榕在试图剖析自己,直面未知恐惧。
这是一非正常生物,十分厉害,属于前期给男主送金手指的大佬,以上知识是从莫名出现的系统那知道的。
现在系统消失了,具体回忆它消失的时间,关键点是黑箱。
黑箱出现前,系统疯狂催促他打开箱子确认非正常生物,经施华玉发疯,黑箱打开一角,黑影迅速缠上,而后系统消失。
系统是害怕非正常生物吗,这是一个问号。
非正常生物可怕点在哪。
医务室里骤然扎满的人,细细回忆,会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直接或间接接触过黑箱。
其中与黑箱接触时间最长的李叔患病最重,呈现身体机能衰弱、脱发、昏迷现象,而施华玉也出现此类异常情况。
这些事情一一联系起来,一张网被慢慢填补。那么,为什么他出现的症状十分不一样,不管是诡异的声音还是莫名出现的黏液,除了让他精神状态值降低外暂没有其他影响。
分析起来,乔榕渐渐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恐惧是人类对于未知生物的第一反应,当他们得知自己如培养基中的微生物,被外界时时观察记录时,渺小与宏达发生碰撞,那一刻他的认知定然是会发生改变。
譬如乔榕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与无力。
根源在于无法摆脱。
若自己也如其他人一般躺在病床上,跟随大众,那么他或许会很平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座孤岛。
这让他深刻认知到自己是不同的,在非正常生物眼中。
他随手拿起桌上黑色帽子盖住眼睛,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搭于膝上的手指白皙修长,微露青筋的手背上有着点点红痕。
在乔榕陷入平静的小憩中时,卫生间的门一点一点合上,似风吹动一般。
锁芯轻轻咔哒之后,卫生间里充斥着寂静。
格纹黑色地瓷砖上凝起深色黏液,一道又一道,来自四处,它们汇聚在一起,流向垃圾桶与洗漱台。
灰黑色的黏液慢慢包裹住剃须刀,残留的血迹变得浅淡,逐渐消失,它们不愿意放开剃须刀,也舍不得其他残留气息的物体,于是堆积的黏液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整间卫生间难以装下。
在这深色黏液聚集间,可以看出正在成型的躯体,祂被安放于最中心,以胎儿蜷曲的姿势,周身是道道充满细齿未被化成的触手,画面诡谲而混乱。
又一天,乔榕上午出完外勤后在健身房里呆了一下午,多巴胺与肾上腺素的分泌能让他短暂的遗忘难以面对的事。
晚上,他刷卡推开门,一切如常。
乔榕将四面壁灯打开,于衣柜里取出衣物走进卫生间,热水从喷头落下,氤氲水雾弥漫,在看见身上的红痕与墙壁上出现的黏液时他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
他没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只能被迫的接受,眼不见心为净,努力去忽略。
七点到九点,乔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完新闻联播看民间趣事,浴室的门发出细微响声,他停下按遥控器的动作,起身走至卫生间,关合的门停住。
乔榕拧了拧眉心,抬手合上门柄。
电视里正播放到某某基地一年轻有为的研究员对此次海边奇景的事进行解释。
乔榕关闭电视,照常吞服两粒安眠药后平躺于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翻了个身。
黎明初至,开了一晚上的电视终于被按下暂停键,在昏沉雾霭的光线中,沙发上隐隐坐着个身影,身材高大,坐姿僵正。
连着几天醒来都能看见关闭的电视被重新打开,而身上的齿痕与黏液从未消失,甚至呈增加趋势,乔榕已经对系统不抱希望,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研究员是于周四傍晚到达的,乔榕作为底层清洁员根本没有资格见到研究员,但托施华玉的福,让他与研究员有了个短暂的照面。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乔榕,你应该知道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接触研究员会有什么后果的。”施华玉转身快走几步回头对乔榕狠狠说道。
乔榕的视线从研究员离开的背影中收回,面对施华玉的指责,他平静的说出事实,“如果你没有走过来,这位……研究员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系统吹得天花乱坠的研究员是个身形瘦削单薄的人,有着常年居于室内缺少活动的苍白肤色,眼神怯生不安,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研究员。
在乔榕见到的教授、大拿中,他们都有着明显的共同特点,目光坚定而平静,这位年轻过头的研究员一点也不像系统说得那样。
乔榕短暂的沉默在施华玉看来就是他对研究员有着格外的关注,这让施华玉愤怒又无力。
施华玉忽然问道:“乔榕,你来研究中心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吗?”乔榕对这个说法有些惊讶,他唇角微勾,好看的眉眼弯起,“没有目的,一份赚钱的工作而已。”
可是一个重点大学出来、成绩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会甘于当清洁员,施华玉想大声的对乔榕说,可看见他转身的那刻施华玉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榕树荫庇下,乔榕的步伐不紧不慢,悠悠闲闲。
施华玉定定看了几眼,那颗不争气的心开始加速跳动,他气急败坏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或许他应该听李叔的话,在一开始就与乔榕坦白的。
第7章 人外7
自初次与研究员见过一面后,乔榕就再也无法打听到任何消息,这里面若说没有施华玉作梗他是不相信的。
往日简洁的宿舍变得阴冷粘腻,密布的白色分泌物与吸附在墙上的细齿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如常。
但乔榕知道,他现在看见的正常或许才是不正常。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位邻居愈发肆无忌惮,侵占范围扩展至整个空间,连夏日应有的阳光都不愿关顾这间屋子。
乔榕晚上睡觉时耳边响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固执的重复,呢喃细语,充满诡异。
这样的日子不知多久才会结束,他不去猜非正常生物想要做什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没有找到破局的办法被非正常生物当做口食吞噬。
又是一周过去,看在乔榕以往做事勤恳认真的份上,上级领导提出给乔榕转职,或许更换一下工作环境会让他恢复一些精神状态。
这个机会来得突然,等施华玉得知乔榕被提至研究员身边当保镖时已经是一天后。
这一天里,乔榕跟着新来的研究员一同熟悉研究中心的内部构造,包括但不限于实验室的布局分类、逃生路线、自救系统等,这让这份工作看起来很是危险。
晚上,他与研究员来到实验室B202。
B202实验室已经扩建重整,阻断层后是完全模拟的深海环境,海水是墨蓝至黑的颜色,海水的腥味扑鼻而来。
察觉到有人进入,平静的海面泛起波澜,最先跃入视线的一条巨大的银尾,鳞片锐利齐整,表面平滑剔透,在暗光下折射出荧荧光辉。
这是研究员与人鱼的第一次见面。
乔榕站在研究员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记起系统跟他说起故事的开端。
很显然,这位研究员在对上人鱼那夺目耀眼的面容时有片刻失态,甚至可以说呆愣在原地。
乔榕观察到这一点后有些失望。
研究员尚且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的脸色瞬间发红,接着意识到自己失态摸了摸鼻尖从柜子里取出观察记录本,红着脸慢慢走过去。
他们隔着一透明厚重的阻断层相望,人鱼的目光清冷至极,透过面前这个人类看向他身后的人。
“我听教授说你很聪明,可以与我们沟通,是吗?”研究员怯生生的问,声音是故作镇定的颤抖。
研究员根本不敢与人鱼对视,他迄今为止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耀眼的生物,这完全是造物主的馈赠。
人鱼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研究员抬手敲了敲阻断层,清脆的声音引起人鱼注意。
“你的编码是B202,我是今后负责观察你的研究员,彭教授受伤严重,现在还在休养当中。”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主要研究的方向是非正常生物拟人的原因,研究过程中需要你的好好配合,我不会伤害你的。”说完,研究员抿嘴轻轻笑了下。
银色的鱼尾扇动,人鱼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人类上,缓缓伸手覆在阻断层上,与研究员的手隔着阻断层相贴。
人鱼偏了偏头,浓密细长的金发飘动,面容美丽非凡,天真的好奇与引人的诱惑在这张脸上完美流露。
乔榕面无表情心里想着这明显就是披皮食人鱼,然看见研究员匆匆忙忙撞到阻断层上的动作后他沉默了一下,阴郁许久的心情发生变化,如走在路边的狗却被突然踹了一脚。
这一天下来,乔榕对研究员的性情有了简单的了解,十分矛盾的一人。
在B202表现出的种种模样与在研究室中解剖同类生物时完全不一样,他的手很稳,即使血溅到了他身上,他也没有任何不适感,倒是乔榕看得有些不自在,太血腥的场面让他有几分窒息。
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的乔榕想了很久,或许这位研究员是个颜控,在面对他或者人鱼的时候反应都很腼腆呆滞。
为此乔榕特地在研究员从里面走出时主动接过研究员脱下的手套,即使手套很脏,乔榕还是没有错过研究员加促的那道呼吸。
看来猜想是正确的,这样两副性格的研究员才与系统所说的主角有了重合的身影。
乔榕今晚又陷入梦魇中,诡异的声音纠缠不休,抬手反抗都极为费力,身上仿佛压着重物,浑身湿黏难受,呼吸变得艰难,在他即将醒来的最后时刻,他感觉有道滑湿阴冷的黏液绕过指间,反复侵占流动,像是要狠狠擦去某种痕迹。
施华玉将乔榕约到食堂楼下的咖啡厅,这间咖啡厅仿木制打造,沙发是靠着透明玻璃那面的,蕾丝边淡黄色窗帘将明媚的阳光过滤,咖啡厅内的气氛祥和静谧,轻缓的音乐与独属于咖啡的苦香萦绕着不大的空间里。
乔榕来得有些晚,他过来时属于他的位置前已经呈上了一杯咖啡,黑咖层与椰浆层晕染扩散,玻璃杯外壁凝了层雾化水珠。
“坐。”施华玉对乔榕抬了抬杯子。
乔榕很少来咖啡厅,大学里的咖啡只喝过瑞幸,还从来都是逢有优惠券打包带回宿舍喝的。虽觉得施华玉今天不怀好意,但苦香的咖啡味让他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不少,倒也能坐下来听施华玉说话。
“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听说很不错,你可以试试。”
“有什么事吗?”乔榕问。
施华玉笑了下,“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抛开施华玉招人烦的性格,他生得阳光大气,笑起来渲染力极强,不在工作时间段穿着打扮极为时尚潮流,乔榕的目光在他耳骨上的银钉处停留一段时间。
“你知道我最近挺忙的。”乔榕回答道,新来的研究员性格腼腆害羞,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昨天加班到深夜,连带着乔榕都是半夜才入睡,偏还睡得不安宁。
施华玉双手交叉,身子前倾,“乔榕,我不希望我们每次见面都不愉快的。但是我必须得再次提醒,这位研究员的工作不简单,他日后是要接管SSS01实验体的。”
从SSS就可看出地下室那位非正常生物的特殊性,据乔榕已知,在此之前,实验室的命名编号也就截止到SS006。
乔榕没有说话,用吸管搅拌让咖啡液混合均匀,凝视着液面漩涡发呆。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慢吞吞的问。
“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施华玉否认,视线紧跟乔榕,“你还记得零点酒吧闹事的那一晚吗?”
乔榕持勺的手一顿,零点酒吧闹事的那一晚他当然记得,自己就是被推出去的倒霉蛋。
“一直要谢谢你的,但是没有找到机会。”施华玉见面前的人终于记起,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当时我喝多了酒,心情不好,正巧有人想不开闹到我头上,就跟人打了起来,要不是你出手帮忙,我至少得在医院里躺半个月。”
“后来我……”
施华玉似乎将乔榕被迫劝架的行为当成了他在乐于助人,乔榕不愿引起更深的误会,打断他将要说的话,“你误会了,我是酒吧的保安,制止客人打架是我的职责。”
就这样,施华玉的笑容僵住,他就还没见过这么倔直的人,舌尖抵了抵上颚,也不绕圈子了,“乔榕,你性格长相挺和我心意的,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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