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6月的语数更是决定命运的重头戏。
高三居然还能有7天假期,大家乐得跟捡了宝似的,但对于温故来说却有些头疼。
爸妈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总之因琐碎小事引爆矛盾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他会骗温归戴耳塞睡觉,第二天起的很早,把砸凹陷的洗手液恢复原样。
他没去主动拆穿爸妈的谎言,给彼此留下些尊重。
温琦深坚持做子女的要懂礼数,哪怕高三也得去酒席,没得商量,他只得带着作业去,和温归在角落的位置坐好。
“刚经过药店,这是给你的。”温故被烟味呛得推窗,把两只冻疮膏塞妹妹手里,都这么久过去了,关节处的红肿居然还很严重,连手腕处都隐约被冻伤,“林止醒说这款效果好。”
温归一愣,温琦深就端着酒杯把哥哥拉走,留她一人坐在原地。
哥哥背影高挺帅气,头发剪的利落干净,她凝望了一会儿后,紧紧攥住药膏,摩挲发疼的关节。
“我儿子现在在云城中学读书,来给叔叔阿姨们敬一杯!”
整桌人的视线都投过来,温被迫灌了杯红酒,喉咙和胃顿时烫起来,就在以为总算应付完,翻开练习题刚写两字,又有不认识的阿婆走来拍他的脑袋,满脸慈祥地问东问西。
“谢谢阿婆关心。”温故讪讪一笑,想让脑袋从魔爪里逃出来,再拍再揉就要变傻了,拽着温归说要去玩会儿。
他们逃命似的溜走,到酒店外透气,寒风虽冷但却迅速吹散了衣服上粘的烟酒味,舒服多了。
温故就地坐下,变出两盒“小地雷”给她,自己也跟个小孩似的丢起鞭炮。
妹妹蹲在他身边,脸蛋半藏在围巾里,表面乖巧可爱实则暴躁,一把就把所有地雷砸爆炸了,还冷酷地斜睨他。
温故目瞪口呆:“不愧是我亲妹,够嚣张。”
兄妹俩瞎闹腾了一阵,甚至开始笑着互丢,最后还是温归手揣兜保暖,不玩了。
温故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觉得温归心里有事,果然下一秒她说,“哥,我过段时间会回乡下的老家。”
温故把鞭炮放在旁边,“发生什么了?”
事发突然,他需要缓一缓。
“不是的,我来城市只是因为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但面对爸妈我总觉得别扭,和陌生人似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这里没有我熟悉的朋友,生活我也过不习惯。”温归的语气落寞,“哥,高考完你就去另座城市读大学,回来陪我的也更少了,我是认真考虑后决定的,我更喜欢乡下的生活,你和止醒哥在阁楼里聊天的时候说过,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对么?”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他能隐约感受到妹妹内心的不舍,同时也惊讶那晚她居然听到了对话,温故抿嘴问,“爸妈知道吗?”
“我想自己告诉他们,但你那天能不能别来送我,不然我会舍不得的。”
“我也舍不得啊,傻妹妹。”温故揉压太阳穴,毕竟好不容易生活在一起,又要面临和亲人的分别,“但如果你决定了,我会支持你,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温故记得小时候,她被爷爷奶奶接走时,抱着他嚎啕大哭了一路,眼睛都哭肿了还缠着哥哥死活不愿意上车,现在都能笑着平静面对分别了。
心里酸酸的,但更多的是看到她成长的欣慰。
温归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有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可不知为何,温故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和难受。
余光中一个衣着破旧,驼背的邋遢中年男人踩着人字拖,畏手畏脚地往酒厅走去。
温故觉得奇怪,事实证明预感准确,几分钟后他听见奶奶愤怒的骂声,流浪汉般的男人被她推搡出门,空酒瓶泄愤似的往他身上砸。
温故下意识捂住温归的眼睛,抱着吓坏的她朝后退,“别看!”
“逆子,你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奶奶一把年纪气的脸都涨红,按着胸部急促喘息着破口大骂,几个亲戚追出来连忙扶住她,生怕老人家气急攻心。
就见温琦深冲上前,拽住驼背男人的衣领,一拳狠狠砸他脸上,鼻血顿时飙出来,男人直接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温归听到声响以为人被打死了,尖叫着往哥哥怀里躲,温故捂紧她的耳朵,瞳孔地震,同样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人是谁?为什么这么憎恶他?
那人狼狈地抹鼻血,“我只是太久没见你和爸妈了,你回国他们心情肯定好,我说不定……也能吃碗团圆饭……”
“当初你把妈气到中风,你就不再是我们家的成员了。”温琦深踹开他威胁道,“有多远滚多远,别在爸妈面前洒疯病。”
男人像是被戳中痛处,浑身一抖,无尽的悲痛涌来,如同被泼冷水般失魂落魄,想去捡拖鞋,目光突然和一旁的温故、温归对上。
那张脸饱受风雨摧残,头发打结乱糟糟的,浑浊的眼睛宣示这人悲惨糟糕的生活,视线在兄妹俩之间徘徊后,最终停在温故的脸上,“你儿子啊。”
电光火石之间,温故脑海中蹦出老爸说的的那个叔叔,那个只配在醉酒后混沌想起,甚至被剥夺姓名的人。
男人的眼神比想象中还要悲怆,让他无端恐惧。
谁料这句话惊然踏入温琦深的雷区,他原先稍微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他不等保安来,就上手拽着那人离开,“你别用那种眼神看他,我儿子不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也不会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男人被驱逐了,犹如一头可怜的丧家之犬。
而温故一点点松开捂住妹妹的手,心在胸腔里狂跳不已。
第67章 没有瞒你
酒席结束,大人们还在亲戚家喝茶,温故和温归趁机回爷爷奶奶家,在储藏室翻箱倒柜。
他觉得只要人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生活的痕迹,果然在积灰的角落,一本泛黄到内页都黏住的相册里,终于找到张黑白合影。
爷爷奶奶,和三个小孩。
老爸、大姑和温故的伯伯,也就是到酒店那个怪人。
照片中间的男孩约莫16岁,在弟弟妹妹间最高,穿着背心,偏瘦,但笑容温柔腼腆,一看就是是讨长辈喜欢的乖孩子。
而且爷爷奶奶的手都搭在他肩旁上,看来是很重视这个大儿子。
但再往后合影里都没有伯伯了,也不知是何事,让他如过街鼠般被驱逐,多年后再次相见,伯伯混的如流浪汉般失魂落魄和狼狈。
渴望归家的眼里能眺见备受煎熬的灵魂,以及更隐晦的悲哀。
“伯伯好可怜,肯定很想家……”温归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像是想到某种解释。
但她的视线落在哥哥腕处的红绳手链后,怔住,没再吭声。
-
高三下学期的时间短,但成人礼、励志远足……事情依旧排的满当。
温故就算还没想明白伯伯的事,也被迫将其从脑袋里清出。
除了中途收到温归已经抵达乡下的电话,他一直在学校里忙碌。
1月首考只考选科和外语,6月第二次高考则要考六门,学生可以根据首考的成绩,来选择是否要放弃6月相应科目的考试资格。
比如对于物理拿到88分已经满意的学生,可以向学校申请放掉,这样物理课的时候可以去自习教室自主学习其他科目。
对于88分不满意的,只需按照正常课表继续学习,6月份还有第二次考试机会,最终选择最高分计入总成绩。
温故的首考成绩还行,物化各100分,生物97,唯一可惜的是英语只有130分,但对于曾经是英语学渣的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他决定放掉选科,6月最后考一遍英语,希望能冲上135分。
“这封信里既可以写给未来自己的话,也可以写想对别人说的话,大学毕业时,学校会按封面上的地址寄过去。”老徐借班会课,完成一中每届照例举办的【时光机活动】,“再提一嘴,下午体检,记得检查身份证。”
原本压抑的学习氛围顿时被冲散了,一帮人估计是这段时间被压抑的都没怎么说话,此刻激烈地讨论起来。
“我要在信底写一句话给我们学校的校花,多年后她看到我真挚的表白,一定会涕泗横流的。”陈哲彻在那儿摇头晃脑,被经过的老徐拧了一把耳朵,嗷嗷乱叫。
温故在想要写给谁,最后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林止醒”三个大字。
青春期的情愫总是敏感、冲动和热烈,很多话想当面说,舌头就和打结似的说不出口、不好意思,或许写信是最好的选择。
门口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几个胆小的学生以为敌军空袭,抱头趴在课桌上,温故的字迹直接甩出去,v硬生生抖成了w。
“打扰一下,这是送给3班的,不收钱!”邵哥拖着运货小车出现,短袖和金链都被热汗打湿,将两箱草莓味的优酸乳呼哧呼哧搬进来。
温故吃惊:“邵哥?”
班里调皮的男生也都和小卖部老板熟悉,返祖似的起哄。
“一点小心意啊,祝大家金榜题名,高考顺利!”邵哥朝他们潇洒摆手,拉着小车去下一个班。
老徐连忙敲黑板,“愣着干嘛?赶紧说谢谢!”
于是全班同学大吼,声音快要把天花板掀翻,“谢谢邵老板!邵老板万福金安!!!”
潇洒的邵哥差点摔倒,赶忙拱手说受不住受不住,在笑声中逃命似的溜走。
高考体检,要乘校巴去体检中心。
温故点完名后,把号码贴分下去,组织大家在门口等待,好几个学生从袖口掏出《论语》,争分夺秒地背记注释。
“小温,醒哥怎么中午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商文县奇怪。
温故在帮忙分4班的号码贴,“他在附近的医院做最后一次复检,很快就到。”
1班第一批人可算是出来了,卢斌迅边走边看书本,表情都有些魔怔,从黑眼圈来看肯定没少熬夜。
当他看见温故后,突然猛冲来,抓住就问,“你和林止醒都有资格报名高水平三位一体是吧?选的什么专业?”
首考分数不低于410,学考A数要多,林止醒是全A战神,首考445早已远超标准线了。
“确实有,他选的是本博连读的八年制临床医学,我是社科试验班的法学专业。”温故被抓的胳膊疼。
笔试、面试后和相应学校签协议锁档,可以提前批降分录取,一中大多数学生都会参加三位一体或者强基计划来保底,以防高考失利。
“不是一个专业……那就好,少点竞争,我首考成绩压线,只能报农林经济,能进就行。”卢斌迅长松口气,眼里的红血丝似乎都淡了。
旁边的余巷突然说:“农林经济?我和你一个专业!到时候初审通过,面试可以一起去。”
卢斌迅的表情突然一滞,旋即恢复正常,“好啊,还能有个照应呢。”
但温故捕捉到了这一变化,稍微有点不舒服。
他和卢斌迅不算熟络,唯一的交流可能就是在去花鸟市场的出租车上,对这人的印象没有特别好。
总觉得功利心有些重。
-
医院人来人往。
林止醒戴好口罩,准备往体检中心走。
“今天有点累了,回楼上吧。”
他看见一个女孩坐在轮椅上,头发上别着熟悉的樱桃发夹,被护士推着往住院部走。
温归?
但温故几周前告诉他妹妹已经回乡下了,昨天她还发微信来,吐槽邻居的大黄狗会打呼噜。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医院。
林止醒迟疑了一下,跟在后面,发现电梯带他抵达住院部4F,不同于其他住院层,这里走廊的气氛异常凝重,哭声隐约传来。
居然是肿瘤外科!
他错愕地盯着指示牌,深吸气维持冷静后,快步上前喊住即将被推入病房的女孩,“温归。”
当他看见那人浑身一僵后,就知道认错的期望破灭了。
“......止醒哥?”温归回头,眼里写满震惊和慌乱,比上次见面时瘦了整整一圈,旁边的护士问她是否上熟人,她迟缓地点头,让护士姐姐带他进来。
从轮椅挪回床铺,她肿胀严重的右腿顿时暴露出来,可怖的肿块,背面有类似水泡的、密密麻麻的脓包,一动就会痛到受不了。
“你……”林止醒将视线移开,否则不太礼貌,但心里的震惊久久不散,“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吗?”
“嗯,是骨癌中期。”温归努力挤出笑容,告诉他寒假突然腿疼,从学校高台摔下来就是征兆,去寺庙那次也是,只是当时没留意。
骨折骨痛、关节肿胀、长肿块、原因不明的发烧乏力,这的确是早期征兆。
林止醒想起上次温归发烧去医院打针,恐怕也不是偷吃哥哥的零食而上火这么简单。
“刚开始我和爸爸说,他还没在意,但我已经有隐约的预感了,就骗我哥说要回乡下,果然寒假后膝盖逐渐开始持续性剧痛,后来检查出这个结果。”温归盯着微肿的双手,和不堪入目的腿部,“我妈妈知道后挺崩溃的,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却没能为她苍白的脸庞润上些许好气色。
林止醒不擅长安慰人,只得帮她扶正小樱桃发夹,语气有些僵硬,“会没事的。”
“我骗了我哥,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骗他。”温归咬住下唇,“小时候都是他骗我,为了替我出气找高年级打架,被揍得鼻亲脸肿还说是撞树撞的,我那时候是真信了,后来才知道他总是用这种方式帮我扛了很多事、不让我担心,所以我现在也不想让他担心。”
林止醒摇头,“但生病这种大事,不应该瞒着家人。”
毕竟疾病的发展无法预测,若发生意外,被隐瞒者知道真相后,只会更难受。
温归急的快哭出来,“拜托,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我哥知道,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会受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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