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感觉冰凉的金属盖在他手心一点点染上温度,变暖、变热、变烫,最后竟衍生出灼烧的刺痛感,不看控制地蔓延向指尖。
心猛然撞上胸膛。
“你……”温故回过神来,瞬间收手将笔盖攥着,眼神有点不自然地瞟向别处,“切,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把盖子丢进自己的笔袋,嗖的拽上拉链。
林止醒好心提示:“这是我的笔盖。”
“对啊。”温故满意地拍拍笔袋,“没收。”
林止醒懒得和他扯,把自己的成绩单挑出来,放到两人位置之间的椅子上。
前面被下了禁语令的语文课代表抱着辣条,实在是忍无可忍,“你俩把桌子并一块会死啊。”然后又立马怕抽地转回头去。
温故褥了把课代表的头发,没有废话。
他和林止醒现在只是勉强休战期,被迫结为了“拒绝社死”联盟。但他并不能保证他不会和林止醒互抡。
两人座位之间的楚河汉界依旧在,温故把书包挂在桌子右边,林止醒把包挂在桌左侧,这下两桌子彻底没法靠在一起了。
教室里有几把空椅子,温故搬来了把放在中间,原本只是用来隔开距离,避免交流,今天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温故也把成绩单放到椅子上。
他刚已经粗略地看过林止醒的答题卡,大致能猜到他的分数,此刻看到综合在一起的成绩单后,更是觉得相当漂亮。
浙江省选考采用的是赋分制,比较玩心跳,林止醒简直就是选考战神,三百分直接拉满了,不过温故也还行,只有物理是94分。
两人的语文差不多,数学温故高些年级第一,但林止醒也咬的近。
这么算起来,其实他俩的成绩还是不相上下的,你拉我扯的可以打平,温故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有想“争一争”的冲动。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温故是在辖区上的初中,中学在云城只能算中等,他家里人原本想动关系把他搞到好点的初中,但是温故拒绝了。
温故表示就算身边的人都泡上课睡觉玩手机,他也不会受影响,照样能考好高中。
不过他初中一直待在竞赛班,身边没什么睡神,想到当年的嚣张没能实现,其实还是挺可惜的。
身边学习好的人虽然也有,但他更好点。
如果要用陈哲彻夸张版的话来翻译温故的这个“点”,那就是他以一骑绝尘的成绩碾压了其他人,甩开第二名几十分,并且稳居一位宝座,没有掉下去过。
温故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算一个特别勤快的人,这种安逸环境就助长了他偷懒的机会——英语很烦,但英语少几分又影响不了我考第一。
所以他现在偏科这么厉害。
温故高中刚入学的时候就拿了班一,当时班上的人都挺震惊的,因为温故的长相,总给人一种不争不抢的感觉,而且面对学习总是懒洋洋的。
不知道的人觉得这是大佬的随性,只有温故知道,他这叫没动力,只靠惯性学习,有坎坷也懒得去跨,很危险。
但此刻温故看到林止醒堪称完美的成绩单,懒散型选手终于,心动了。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那令人心碎的三十多分。
问题主要就出在英语上。
林止醒作为英语单科第一,看着温故只有104分的英语试卷,和三位数的段排名,喉结动了一下,他虽然猜到温故不太喜欢英语,但……
温故立马警惕地打量着他,“喂,记得委婉一点。”
于是林止醒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学英语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么?”
......
“你大爷的林止醒,你在侮辱委婉这个词!”温故瞬间愤怒地掀桌。
林止醒想到陈百岁的目标,表情都凝重了,把英语去掉,温故必需保证其他五门都进段前五,根本没有意外的余地。
虽然温故表示没问题。
林止醒表情麻木:“你确定你不想牵手跑步?”
温故:“你难道想???我俩要是牵手那下一秒根本就不是跑步,而是过肩摔和互殴。”
林止醒:“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温故:?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止醒什么意思,因为一本英语卷扔在了他的桌上。
温故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头皮直接痛起来,脑袋有点晕。
“等下我不服,你凭什么不信我其他五科肯定能进段前五?”温故不满地问道,抬手就想把试卷推开。
林止醒一把将他的手腕钳住,连成绩单都没再扫一眼,“我记得你的物理就没有达标。”
“我那只是涂卡涂错了。”温故后槽牙快咬上了,发现手腕上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根本甩不掉。
这就是冤家定理吗,不仅无法和平相处,还无法摆脱,看来都采用非人方案了。
“轻点。”温故瞪了他一眼,指节微屈,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很疼的。”
第14章 刷题
林止醒一怔,立马松开手。
温故见计划得逞,顺势将手抽回后又迅速恢复当之前的嚣张,“想不想比一场?”
“比什么?”林止醒并不是很感兴趣。
温故从抽屉里翻出培优班统一订的物化生三套试卷,“反正你作业也写好了,那就来考次试吧,你要是分高我就听你的,反过来一样。”
林止醒原本想说无聊,但他忽然看到温故把卷子在他眼前晃过时,笑着露出两颗虎牙,眼里流淌着不服输的亮光。
虎牙很漂亮。
林止醒的话到了嘴边,难得发生了改变,“我不放水。”
“不需要!”温故把试卷搁在课代表身上,让他挑三份出来,顺带把他的计时器拿走。
语文课代表临危受命,正襟危坐,在两股杀气地注视下迅速选出,毕恭毕敬地摆到两人面前。
计时器一拍,六亲不认。
林止醒看似不紧不慢,其实开始书写后就没有中途断过,笔尖流畅地在纸面上留下字迹,显然没有卡壳。灯光从头顶倾泄下来,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温故倒也不相上下,趴在桌子仔细地开始推演,然后在试卷上潦草地画上选项。
正常来说每门给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但两人你追我赶,硬生生把时间缩短了四十多分钟,林止醒讯速翻开下一张试卷,温故紧随其后,时间间隔不超过半个心跳。
下课铃声响起,但他岿然不动。
“余巷,这是在做什么?”似乎有同学好奇围来。
“比赛呢......物化生连考。”
剩余的温故都无暇顾及,他的眼里只有题目,就像是坠入寂静无声的深海,只余下思维和逻辑的碰撞。
在写完生物最后一道实验题时,他原本想再检查一遍,结果看到林止醒已经搁笔后,也不查了,直接按掉计时器,把笔放到桌上后靠在椅子上缓了下。
刚刚是注意力高度集中,但现在忽然松下来,脑袋有点发懵,感慨真是很长时间没这样写题了。
“速度还行。”林止醒看了眼整个人又懒散回去的温故,简短评价。
温故挑了下眉,“你倒蛮离谱的。”
他缓过神来,把卷子给林止醒,然后把林止醒的试卷摸走。
虽然已经知道林止醒的字很端正,但他看到跟印刷上去一样的字迹时,还是小小被惊艳了番。
时间这么赶,这人居然还能做到有条不紊,而且就算有涂改,林止醒也是一笔划掉,不像自己的死亡涂改,把错了的地方涂成一块黑......
改到最后,温故把红笔放下,盯着卷子轻轻叹了口气。
林止醒于是也停下笔。
改完林止醒的试卷,温故也差不多知道了自己的分数,果然化学生物两人打了个平手,物理温故算错了一个式子,低了两分。
“你好烦......”温故不甘心地把卷子丢还给他,要抢自己的试卷。
结果林止醒把卷子迅速转移到另一边,“愿赌服输。”
“你!”温故扑了个空,有些气急败坏,随便撕了张草稿纸在上面签了个字据,拉开林止醒的书包直接塞了进去,“满意了没?快还我。”
林止醒这慢悠悠地把试卷还回去。
“你给小爷等着。”
就见温故拿过试卷,骂骂咧咧地重新算起了那道题,耳根漫红,林止醒的嘴角扬起了无法轻易察觉的弧度。
有点意外的可爱。
温故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输了2分输了全世界。
第二天5:50温故就被林止醒的微信吓醒,边骂边起床冲下楼。
两人在上学的时候也不再沉默不语,而是开始滚动式抽查昨天英语试卷里的重点词汇和长难句,偶尔是语文古诗。
接下来很多天都是这样,导致温故连续做了好多天在英语考试的噩梦,梦里主考官是某个姓林的黑面神,他想逃都逃不掉。
温故觉得如果很多年后有人问他,有没有过什么心理阴影,林止醒这人一定能排到前三。
不过温故自然不会甘愿被牵着鼻子走,他也给林止醒找事儿做。
看在林止醒给他的试卷都是自己做过精挑细选的份上,温故也抱着自己正刷着的厚厚数学教辅,每天找出一道有意思的抄在纸上,抛给林止醒。
林止醒写完就会直接进3班按在他桌上,有时还顺带夹道物理或化学题。
“老温你太过分了,我和你发小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挑过数学题。”陈哲彻有时候见了,一边喝着养乐多一边可怜兮兮地说。
“你哪来这觉悟?初中的时候连你妈给你报的补习班都不愿意上,有次还是我替你去的。”
温故不客气地拿走他一瓶,也开封喝起来,“而且我这只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打败对手的前提是了解对手。”
陈哲彻凑头过来,“那你研究出什么来没?”
温故把红笔轻轻点在纸上,却没有留下痕迹,“研究出来了,这家伙……够讨厌。”
“小祖宗,此话怎讲。”
于是温故把解题过程推到陈哲彻跟前,“我选的题都有思维含量,但他总能最短的时间,最清晰的思路,最少的步骤,然后正确解答,字迹漂亮。”
陈哲彻奇怪:“这不挺好吗,省了帮他订正的一大堆事。”
温故一脸委屈,“哪儿好啊,我都没机会讲题。”
他很大方的,不会吝啬自己的解题方法。
其实所有科目都要准备,只要有小考,两人就会把卷子拿出来比分数,然后相当不客气地给对方挑刺儿。
刚开始温故还觉得被折磨的头疼,但一天天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早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这几天为筹备运动会,班长的任务铺天盖地而来。
运动会是由高二来策划方案的,因为高三学习没时间,高一没经验。所以大家都冲着这个机会,准备大显身手,简称搞花的。
于是温故也忙疯了,方案审核,和3班联盟中高一和高三的班长对接,确定服装样式、安排彩排时间……他只想当漩涡鸣人,学习影分身之术。
在他第4次盯着英语试卷出神时,课桌上忽然传来轻叩声,那些因为烦恼而乱跑的意识,在这一瞬间被稍稍抓回来了点。
温故把脑袋稍稍侧过,目光恰好对上了一个清晰的注视。
“你考试也走神?”林止醒问。
温故下意识地摇头,“抱歉啊,最近事情有点麻烦。”
岂止是一点啊,简直是个大麻烦。
林止醒把手收回去,“运动会?”
“这都能猜到。”温故摸了下鼻梁,“你估计也够呛,现在都搞定了吗?”
林止醒点头,“什么事?”
温故叹口气,“我们班联盟遇到的高一班主任事儿比较多,想让联盟方案按照她走,断了我的中饭和晚饭,想找软柿子捏呢。”
林止醒轻轻皱了下眉。
“只可惜......”
温故一手架在椅背上,懒懒散散地靠着,稍长的黑发垂挂下来,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林止醒,眼里闪过一抹有些陌生的光。
“只可惜她找错人了,我不光不是软柿子,还是块硬骨头。”
林止醒看着他。
温故却是眉眼微弯,笑着换了个话题,“我突然发现,待在你身边写题,感觉还挺好。”
就算白天再累再忙,只要温故趴在桌上把林止醒给他的试卷抽出,晚自习教室的灯光洒下,他一颗浮躁的心就会突然平静。
原本两人的桌子隔挺远的,但两人的包都是黑色,这么一挂后碰在了一块儿,竟让温故莫名生出种他俩座位是连在一起的错觉。
外面是黑夜和漫天的繁星,徐徐晚风为叫嚣了一天的蝉儿带来难能可贵的凉意,家家灯火也都逐渐点亮。
林止醒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似乎外物从不会干扰到他,他只是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温故坐在他不远处刷题,这一刻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切烦恼全被置之于脑后,彻底投身于思维的题海。
头顶灯光借着笔杆在纸张上投下阴影,中性笔一点点消耗着墨,恍惚中似乎能看到了光阴在纸笔间流淌,温故忽然想让时光于此刻永寂地定格。
林止醒很快就知道了温故所谓的气到牙崩。
温故当天晚上就给那个班主任发了道歉信,提前和高一班里的其他同学和高三同学打好招呼,联名上书采用自己班定的这套方案,提交给学校,并让文艺委员直接把衣服定掉,大家交了定金开始做衣服。
那个班主任登上微信看到这一切时,还真气的牙都快磨没了。
当陈哲彻大笑着把这事告诉林止醒的时候,林止醒突然觉得,温故的外表大概有些欺骗性。
经常出现在办公室,鼻梁上架了副细框眼镜,垂眼盯卷子的时候,很容易看见修长上翘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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