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还很有眼色说了句,她今日已然去回事处要了个最大的木桶回来。
如今永安宫里的,委实是小了些。
谢凤仪夸了她却也用大的,而是分开了两个浴桶,她让萧长宁在内殿洗,她去了偏殿的客房洗的。
她一下这么老实,萧长宁总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灵璧伺候她沐浴时,她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等她洗浴出来,谢凤仪已经在等她了。
萧长宁在看到谢凤仪身上的衣物时一顿,谢凤仪不太爱艳色,着男装时便偏爱素淡些的色调。
换回女装后,也没着过艳丽的衣裙,都是浅淡素雅的颜色,简单大方的样式。
这会却穿了一身袖口镶着金边的红衣,映的她的脸莹白如玉,似是在发着光。
萧长宁低头一看,灵璧伺候她穿上的是和谢凤仪身上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同款红衣。
“阿宁你站住别动。”见她转过来,谢凤仪起身走过来。
萧长宁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来,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阿欢穿红衣也这般好看,分毫不比穿淡色衫裙时逊色。
“乖宝儿,来来来,快过来,我要送你个礼物。”谢凤仪手里拿着一条红绫布走到她的身侧,说着话时将她眼睛遮住系上,“要乖乖闭着眼睛,等我将红绫拿下来时,你才可以睁开哦。”
第135章 我以它来定你我之情
谢凤仪说完,手捏住红绫的两端,绕到萧长宁脑后打结。
手上一边动作着,一边语声柔浅的吟道,“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念完,她也将红绫绑好了,手朝着隐在廊柱后的青黛一招手。
青黛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站在了谢凤仪的身侧。
谢凤仪自上面拿起一对臂环,扣在了萧长宁的手臂之上,口中同时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玉环。”
臂环带好后,谢凤仪又从托盘上拿起一对玉戒,“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玉。”
她缓缓将玉戒推到了萧长宁的手指之上,在上面落下一个了轻吻。
随即抽身离开,再取了一对耳珰给萧长宁戴到耳朵上,“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戴好了耳铛之后,她拿过一只香囊来,系在了萧长宁的肘上,“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她在系香囊时,手有点抖,语调也有点不稳。
萧长宁抬手摸了下香囊,里面有一个硬硬的物件,不算是太大。
她正猜测里面是什么时,手就被握住,下一瞬腕间便多了一抹温温的触感。
谢凤仪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萧长宁手被她握着,感觉到她手心有一抹潮湿,她似是也在紧张。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谢凤仪说着话时,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将一块玉珏系在了她的裙上。
然后谢凤仪转头从托盘上拿起一枚同心结,望了望眼蒙着红绫的萧长宁,往前一步胳膊展开,将同心结绕在了她的颈上,“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系上同心结后,她又抱了一下萧长宁才将人松开,缓缓念出,“何以结相于?白玉素纹簪。”
她将头上的白玉簪抽下来,插入了萧长宁的发间。
“此为定情诗,我以它来定你我之情,定你我之鸳盟,定你我之白首。”
谢凤仪说着,抬手将萧长宁眼前红绫解下,“睁眼了,阿宁。”
茶白一手举着个等身的铜镜,在萧长宁睁眼时,恰恰放到了萧长宁身前。
萧长宁深吸了一口气,才一点点的将眼睛睁开。
在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后,她怔了一怔,旋即低头亲自去看腕间的玉镯和腰上的玉珏。
“这是一整套红玉,是举世难得的珍品,是几户顶级士族传了一圈的压箱嫁妆。”
“上一代是母亲的嫁妆,这一代便成了我的。”
谢凤仪说着,手摸了摸她腕间的镯子,“最为珍贵的便是这对镯子,里面有凤凰展翅之形。”
“这可不是那对龙凤佩后来经过后来雕琢的,这是天然形成的。”
“这套红玉首饰是真正的传承了上千年,如今再也找不到颜色这么纯正,且还是暖玉的好东西了。”
“当初曾战乱时,有起兵的豪强知道了这套首饰,放话说愿用三座城池来换。”
“结果自然是不成的,士族人没死绝之前,都不会做出以物易城之事。”
“也唯有如此珍贵之物,才最适合来做我们的定情之物。”
萧长宁透过铜镜看着身上散发着灼灼光华的红玉饰品,伸手去摸了摸头上的白玉簪。
“这是我的信物。”谢凤仪拥住她,低声在她耳侧道,“这根簪子能调动我所有的银钱与人。”
“上面的云纹,便是记号。”
“凡是铺子徽记带着个云纹的,你都可以持簪子进去调动。”
“阿欢。”萧长宁心头发颤,谢凤仪是将她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我在。”谢凤仪应着她,手绕到她颈子前,挑起同心结来,“我不是很擅长女红,所以做得不太好看。”
“但也不许你扔,因为这是用我们两个的青丝而编成的。”
“你要是觉得丑可以藏起来,扔了是绝对不行的。”
萧长宁拿着在眼前看了下,满眼都是感动,“哪里丑了,很好看,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同心结了,我会一直戴着的。”
谢凤仪满意的笑了起来,从她身后拥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洗澡时可不能带,会洗掉色和变形的。”
萧长宁:“……”
谁这个时候还想这个啊!
她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煞风景。
萧长宁压住心底的暴躁感,去摸刚才谢凤仪系在她肘上的香囊,“这里面也是玉佩吗?”
她还记得刚才她在给她系香囊时的反常,想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不是。”
谢凤仪声音低了些,看着萧长宁从香囊里取出一把小而精致非凡的红玉梳子来。
这把梳子和她送给萧长宁的红玉也是一套里面的,可以随身放着以便随时正仪容,也能做为发饰别在发间。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把梳子是她前世成亲当日用过的。
萧长宁用这把玉梳,为她细心又温柔的梳了九百九十九下头。
然后全程沉默的少女在梳完头后亲手为她带上发饰和璎珞红盖便转身离开,一个字都没说。
没有祝福,没有感慨,也没有避而不见。
骄傲的公主,永不会退缩和避让。
可骄傲的公主却做了小偷,将那把梳子偷偷的带走了。
并且一直珍惜又妥善的珍藏着,上面还细细的缠了几根青丝。
她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呢,那已经是在萧长宁出嫁后了。
她实在不放心萧长宁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便将青黛派了过去帮她去站稳脚跟,也免得她被人用下作手段算计了。
青黛后来回来说,她见到公主贴身带着那把梳子,用最好的软布包着贴放在心口之处。
有次沐浴时,有个丫鬟好奇的偷偷拿起来看了看,萧长宁生了很大的气。
青黛说,那是她一次见到了萧长宁在脸上表达出生气的神情来。
她听过后,身体很好从不爱生病的她大病一场。
在病中时,她一直在问自己,她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如今这把红玉梳子被她又送到了萧长宁的手里,却是以定情信物的方式。
“来,我替你梳头。”
ps:这首诗真的叫定情诗,出自魏晋的繁钦。
但是我为了剧情,有的略微改了下。
比如,‘绾臂双玉环’原文是:‘绾臂双金环’
‘约指一双玉’原文是:‘约指一双银’
‘白玉素纹簪’原文是:‘金薄画搔头’
说真的,我可太佩服古人的文采了,好多写的都太绝了,是我这辈子也写不出半句来的程度没错了。
第136章 这样可否令你满意?
谢凤仪将萧长宁带到梳妆台前,将她头发散下来,又拿过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的萧长宁的发。
萧长宁透过铜镜看她,她神色认真且虔诚,就是周身缭绕着些挥不去的哀伤。
谢凤仪在给她梳着发时,心中一阵阵的发酸。
前世萧长宁看她身穿嫁衣坐在镜前,给她一下梳着头发时,心头该有多痛啊。
她脑海中闪过前世的片段,眼中逐渐泛起了水汽儿,眼前也有了点模糊。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泪意眨去,专注的给萧长宁梳头。
她全程也什么都没说,萧长宁也很安静。
在九百九十九下梳完时,谢凤仪手放在她双肩上,“九百九十九,长长又久久。”
这话也是萧长宁原本要说给她听的,最后还是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在萧长宁转身走了后,灵璧进来送了一张花笺,上面就写了这两行字。
谢凤仪从那两行字里,看到了萧长宁的痛和无奈和克制至极的隐忍。
她当时是笑着哭的。
谁说祝福的话,连遣词排句都不用,就这么直愣愣一句大白话啊。
可这句大白话,却也是萧长宁最真心的祝福。
哪怕她并不想祝福,哪怕她在想这句祝福语时,心已经痛极。
她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她好,想要她能与要嫁的皇子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这是萧长宁爱她的方式。
尊重着她,祝福着她,守护着她。
愿意为她低头,愿意为她退步,愿意为她远嫁。
可惜她知道的有些晚了。
等她知道萧韶言在屡次拿她来威胁萧长宁时,一切都已经成为板上钉钉。
她被困宫中寸步不得出,萧长宁远嫁出京,自此天各一方,再不得见。
在那些分别的日子里,她是靠着永安宫里萧长宁留下的气息度日。
萧长宁又有什么呢,她只有一把玉梳而已。
青黛曾和她说,那段时日在萧长宁身边伺候时,萧长宁偶尔就会看着她出神许久。
青黛一开始还不知道萧长宁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在她生辰时,萧长宁喝了个大醉。
然后指着青黛说,当日我与你家小姐在御花园中说话,你就那么站在我们身侧,不时为我们添上茶水,动作和你今日白日里为我添茶时一样。
青黛瞬间恍然大悟,萧长宁每次出神时,都是昔日时她在做相同的动作和表情时。
而在萧长宁记忆里有关于这些的,都是她在侍候着谢凤仪和萧长宁时的。
萧长宁是在透过她的神态动作追忆往昔。
青黛说当时听了后,首次没忍住失了仪态,在主子前不顾形象的落了泪。
青黛回来说了许多许多,最后一句是,“小姐,奴觉得公主实在爱的太苦了。”
是啊,萧长宁太苦了,背负着一份永远也得不到也放不下的情,独自一人去了异地他乡成为他人的妻。
萧长宁曾和她说过会护着她,于是便说到做到。
不管到了何时,都在遵守着诺言。
“阿宁,我忽然不想将那个梦讲给你听了。”那些沉重的东西,萧长宁已经经历过一次。
她不想要再让萧长宁再背负一次了,她独自背负就可以了。
“我舍不得。”萧长宁从铜镜里看她,“虽然你未说过那个梦里具体到底有什么,我却从中感受到了许多令你痛楚哀恸的情绪。那一定不是个美梦。”
“我不愿让你一人承受,我想与你一起承担。”
“阿欢,你愿将一切交给我,那么便不该只给正面和喜悦的一面,那些负面的哀伤的,我也愿意接下来。”
“两个人去承担,总要比一个人背负要轻松一些。”
谢凤仪眸子半垂,“我不想你再难过了。”
萧长宁偏过身扬着头去看她,“我同样也是此想法,我也不想让你再难过。”
谢凤仪扣着她肩膀的手紧了下,“你想什么时候听?”
“随时,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萧长宁回答的干脆又利落,隐隐的还有一丝急切。
谢凤仪轻叹一声,“我们去床上说吧,这是个很长的梦,我要说很久的。”
“好。”萧长宁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拉着她往床边走。
“要是你以后去床上时,日日都能这么殷勤和急切就好了。”谢凤仪望着被她捉着的手腕,嘟囔道。
萧长宁:“……”
你猜我能不能听出你话里的意有所指呢?
还有,在这种气氛下,适合说这种话吗?适合吗?
萧长宁心里气呼呼的,拽着她到了床边,手一指雕花床,“上去。”
“公主殿下真怜香惜玉,明明是想将我摔上去的,却又心软舍不得。”
“然后呢心头又气不过,就只能故作生气的样子和我喊。”
“啧,什么叫外厉内荏,这就叫外厉内荏。”
谢凤仪低着头不看萧长宁,自己嘀嘀咕咕着,褪了鞋慢吞吞的往床上去。
萧长宁脑门青筋都要蹦起来了,真恨不能给她抓下来然后再扔上去。
谢凤仪宛若以仿佛已经七老八十,整个人都已经是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架势,慢慢慢慢的躺到了床边上。
然后对着萧长宁抛了个媚眼儿,身子无比利索的一滚,咕噜去了里面。
手很欢快的拍拍她让出来的地方,“公主殿下快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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