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尽了多少力气,才忍住不在半夜打扰周乐衍的睡眠,几乎用光了力气,才在时钟的指针指到六点时,发出了那条微信。
也没有人知道,当他从衣柜深处摸出那几个药瓶子时,心里有多疼。周乐衍到底瞒着自己多少东西?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泊禹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
“今天上午没有工作,我稍微收拾一下就回去。”
得到想要的答案,泊禹顺手把烟掐灭,把阳台门关好,确保烟味不会传到客厅。
出来后,他又特意洗个澡换身衣服,以防周乐衍闻到烟味不开心。
周乐衍回来的时候,泊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家里有人,但冷得不行。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空调,确定空调的温度正常才往里面走。
“回来了?”
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嗓子干涩沙哑,虽然声音仍然好听,但是却令亲近的恶人心疼。
“你抽了多少烟啊?”好吧,周乐衍自己的嗓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泊禹抬头,本来张了嘴想说什么,但注意到周乐衍眼下的黑眼圈时,到嘴边的话又被他换成了,“加班辛苦了,回屋睡一会儿吧!”
周乐衍愣了一下,他有种错觉,总觉得泊禹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但是奈何一宿没睡实在让他没有经历折腾。
“你今天上午有课吗?”
“没。”泊禹把视线放到别处,冷淡地吐出一个字回应。
周乐衍也没察觉到泊禹的不对劲,大胆地拽住他家居裤本就宽松的裤腰,“那你进来陪我睡会儿。”
泊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答应跟周乐衍一起进卧室睡觉,但看着枕边的睡颜,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他平躺在床上,难得没有主动将周乐衍搂进怀里,而下一秒,没有得到拥抱的人却主动凑过来把自己缩进他怀里。
泊禹叹了口气,伸出胳膊把人往怀里又拉了拉,两个人又贴紧了一些。
“阿衍。”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乐衍累到懒得说话,用鼻腔发出个“嗯”字,表示自己在听。
半晌没听到泊禹的下话,周乐衍强行掀开眼皮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泊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头。
他是有问题想问不假,只怕这问题问完,两个人都没了补觉的心思。更何况周乐衍的黑眼圈那么大,现在都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他哪里舍得耽误他休息。
周乐衍刚要睡着,模糊地听到枕边人的呢喃,“阿衍,你会瞒着我什么事吗?”
偷听的人没什么意识,本能地嘟哝一句,“不会。”
这一觉,明明没有做梦,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睡得格外累。
周乐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枕头已经没有了余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昏昏沉沉的脑子往客厅走。
没找见人,他正欲出声找人,就听到厨房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找进去的时候,泊禹仿佛走神了,双眼放空,无意识地搓洗手里那根黄瓜。
周乐衍好笑地把快被洗秃噜皮的黄瓜解救出来,“泊教授,怎么不专心啊?”
泊禹回神,把黄瓜拿回来放到案板上,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尽量让自己和平常一样,“中午想吃什么?”
周乐衍看了一眼案板上的菜刀,他看泊禹不在状态,有点担心他会切到手。
“要不咱们今天出去吃?”
泊禹放下菜刀,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一把手,“行。”
两个人都没什么太想吃的,一起找到之前吃过的那家烤肉,来了个故地重游。
最后剩下几块肉,周乐衍吃不下了,泊禹也没什么肚子能装下,两个人一合计准备玩个坦白局。
“石头剪刀布,输的吃一块肉,还要说一个秘密。”
“来。”
周乐衍撸胳膊玩势汹汹,但奈何运气不佳,连输了三把,吃了好几块肉不说,还连带着把高三时偷把泊禹数学作业改成自己名的秘密都抖落出来了。
而泊禹呢,虽然赢了好几把,但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如果放在平常的话,能听到周乐衍坦白自己曾经的那些小把戏,他估计还挺开心的,但是今天,周乐衍零零散散说得这几个,都不是他想要听的答案。
后面,泊禹看周乐衍吃不下了,干脆就放弃了,主动把剩下的那两块肉夹到自己碗里。
“泊教授,你真是好人!”周乐衍眼睛亮亮地盯着泊禹,有感而发一张好人卡。
泊禹把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周乐衍,我爱你。”
“啊?”周乐衍眨了眨眼睛,虽然许雅男他们都说小情侣要经常表达爱才能给爱情保鲜,但是在烤肉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白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而且,泊禹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让给他两块肉就感激涕零地表白吧?
“所以,你别骗我。”
周乐衍张了张嘴巴,呆呆地应了一声,“好。”
“也别瞒着我。”
这次,周乐衍没有直接回答,犹豫了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
泊禹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医学,但是好歹是能直接和外国友人沟通的英语水平,就算是全英文的药物,他多少也看懂了个大概。
他也不打算主动问,想给周乐衍一点考虑的时间,等他主动跟自己坦白。
但是,这也不影响他拿着那几瓶药的照片去向其他心理医生打听。
“这是心里类的药吧?”周碎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我一个外科医生,泊教授你这是不是找错人了?”
泊禹攥着手机,“那周医生有没有熟一点的心理医生,帮忙引荐一下。”
“那位戴医生啊,你们不是很熟吗?”周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还在后面补了一句,“上次还看到他从你车上下来的。”
“周碎!”
“行了,不闹了。”周碎恢复到正经的表情,“你看我这性格,外科的医生都没那么多深交,你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周碎走后,泊禹坐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是在想别的,就是在想他去找戴宵凡咨询成功的可能性。
“戴医生?您出去啊?”
戴宵凡好像看到了什么,点头回应了一下小护士,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对象来医院了,心理科。”
微信发出去了,戴宵凡就把手机扔回口袋里。
泊禹能找到心理科,绝对不会是突发奇想,肯定是在家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戴宵凡看到了,也提醒了,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他也算是尽到义务了。
至于周乐衍看没看微信,有没有及时收到消息,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
同样的,他不仅是周乐衍的朋友,还是周乐衍的医生,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周乐衍好起来了。
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泊禹如果真的能发现,并且帮助和陪伴病人治疗,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泊教授。”
泊禹还在走廊里排队等号,戴宵凡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过去把人找过来。
“有事?”
戴宵凡歪着头打量眼前的人,“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这可是我们心理医生的地盘。”
泊禹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戴宵凡这次不是来和他杠的,只能使出杀手锏,“我知道你是过来干什么的,要不我们去办公室聊聊。”
泊禹犹豫两秒,突然想到之前周乐衍说的,戴宵凡以前是他的心理医生,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问戴宵凡总比他拿着药瓶子去瞎问来的快吧。
“行。”
回到办公室里,戴宵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周乐衍确实没回,看来应该是工作忙没看见。
如此一来,他就放心了。
泊禹把照片翻出来,刚要说话,就被戴宵凡给堵了回去,“你什么都不用问,我们要对患者的信息保密,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猜的没错,那些药他也正在吃。”
第四十三章 我后悔了,以后你不用告...
“虽然这话不该我说,小衍也不让我说,但是……”戴宵凡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把那半句话说完,“他这两年在国外过得确实不怎么样。”
泊禹抬头从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一点情绪,只是那眼神里至始至终都笼罩着一分淡淡的,说不上忧伤,但戴宵凡却能看出来他的难受。
泊禹能从戴宵凡心疼的神色里了解到,周乐衍那九年过的确实不好。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不怎么样”四个字的评价已经是戴宵凡美化过的形容了。
那九年的日子,不光是周乐衍人生里的一段噩梦,也是戴宵凡看着他走过的阴影。
戴宵凡是心理学专家,从泊禹的表情里就能看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谓聪明人之间打交道轻松的点就在于,根本不需要多说些什么,点到即止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另一方就能读懂所有。
而这一点,和所谓的默契还不样,后者是既有情感基础,又互相了解对方习惯,种种堆积起来才形成默契,就像泊禹和周乐衍一样。
其实今天这趟,戴宵凡从头至尾都没多说过什么,但从进门的那刻开始,泊禹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泊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戴宵凡也不催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给自己倒杯茶喝。
他虽然身为心理医生,但他从不认为心病是心理医生能治好的。大多时候,他们心理医生在医患关系中起到的都只是疏通引导患者的作用,而战胜心结,还得依靠他们自己。
心病不是病,能救他们的不是神,也不是医生,只能是患者自己。
看时间差不多了,戴宵凡才从沙发上起身绕到办公桌前,随手找了张单子,落笔唰唰写着什么。
“等会儿你拿这个单子去楼下药房取瓶安眠药,”说完还不忘,提醒,“一楼大厅缴费!”
泊禹扯了扯嘴角,“戴医生拿我冲业绩呢?”
“你还真别说。“戴宵凡把单子放到泊禹面前,“我还真看不上你这点业绩,你对象从我这随便拿瓶药都比这个贵。”
怼人一时爽,怼完火葬场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戴宵凡果断把话题岔开,“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手快给小衍发了个微信,拿瓶药回去你也好解释。”
泊禹抬抬眼皮,眉梢下压稍显冷漠。他不是想和戴宵凡争什么,但每次都忍不住在他面表现些什么,或是周乐所爱他,又或是他爱周乐衍,好像这样就能宣誓周乐衍是男朋友的主权一样。
戴宵凡以为泊禹半天不说话,是在考虑怎么把周乐衍那边糊弄过去没想到,那人沉默半天,就只想出来一句话,“他问我,我就不会瞒着他。”
周乐衍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匆匆赶到医院,此时距离戴宵凡给他发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了。
他急得冷汗直流,尽管知道现在过来已经拦不住什么了,但还是急着追过来。
在路上,他就已经止不住浑身颤抖,出租车司机见他这状态,虽然嘴上没说,但估计心里也挺害怕的,一路上都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察看他的状况,估计是怕他抽过去。
周乐衍撑着胳膊看向车外倒退的树影,其实他早该知道的,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前两天泊禹突然抽烟抽得特别凶,问他怎么了也不说。
当时回去补觉的时候,说什么会不会骗他会不会瞒着他,那个时候估计就已经发现了。
吃烤肉还非要玩坦白局,玩完了又不开心,敢情是没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还有,那句莫名其秒的“我爱你,所以你别骗我也到瞒着我”,好像也能串联起来。
周乐衍苦笑一声,想到那天泊禹看科普杂志,突然问了一嘴那个图片上的药是干什么的?
他当时本能的反应是“什么药,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会知道?”
但当他看清瓶身上那“劳拉西泮”字样的时候,他呼吸一窒,几乎要缺氧晕过去,当时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藏在衣柜深处的几瓶药,其中就有这个。
周乐衍抖了一下,急切得想从泊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知道点什么,但又不敢盯着那双眼睛太久,生怕暴露了自己。
他死死地掐着手心,连指甲嵌进肉里都不知道疼,他真的太怕被泊禹发现这个秘密了。
比当初知道作者“白水”不是泊禹,另有其人时的状态更糟。
周乐衍缩了下脖子,想逃,想把自己藏起来。
“阿衍?”
回过神来,周乐衍颤抖的唇瓣嗫嚅两下,原本到嘴边的“不知道”被他换成了演练许久的说辞,“应该是安眠药一类的吧!”
周乐衍心虚地别开眼神,但还是能感觉泊禹考究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对视。
周乐衍紧张地舔了舔唇瓣,心虚地加了一句解释,“现在内卷这么严重,年轻人压力大失眠吃点安眠药助眠应该还挺常见的吧!”
“也是。”
想到当初那段荒唐的试探和应付,周乐衍自己都觉得荒唐极了。
泊禹他现在,应该挺生气的吧!他会怎么想自己?
原本当初突然出国就已经不守诚信了,现在在他心里是不是又多了一条撒谎成性的罪?
重逢以来,周乐衍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太过于在手泊禹心里的自己应该是什么形象,总是本能地凭借着猜想把自己包裹成自己以为的泊禹喜欢的样子,却忽略了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样子。
“泊禹!”
两个人自然地在戴宵凡诊室的门口相遇,为了不影响其他医生和病人,戴宵凡只能把门打开,把小情侣请进来。”
泊禹看到周乐衍满脸冷汗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他想把人拽过来擦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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