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遭遇木南星上的意外后,宁宴面临的每个重要抉择,都免不了向科尔征求意见。
而这些抉择,无一不和卡洛斯有着或大或小的关联。
如果科尔真的是卡洛斯……
宁宴忽然失去了探究真相的勇气。
他用力在光屏上划动一下。界面上的历史消息飞快变化,最后停留在很久之前的一段聊天记录。
灰色方框中的小字显示着日期,是他还住在木南星小公寓的时候。
宁宴的目光落在其中某条消息上。
科尔:“嗯,你的说话方式和我外甥很像,他也刚成年。”
第77章
波昂等了许久,宁宴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他的面颊湿漉漉的,水珠打湿了鬓角,脸色倒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只是一双黑瞳中情绪沉沉,眼中仿佛结着一层薄冰。
敛去眼底温和的神色后,宁宴此时的气质与往常截然不同。波昂心中隐隐发怵,却见他重新在自己身边坐下,语气十分平静:“波昂,你认识乱码老板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波昂还是规规矩矩地道:“不认识,乱码老板从来不在群里说话,也几乎没发过弹幕。你直播间来得早的那几个老板,只要是稍微活跃一点的,我多少都聊过几句,但是乱码老板从来不冒泡。”
宁宴一点头,又问:“‘科尔’这个名字,你觉得耳熟吗?”
“‘科尔’?”话题跳转得太快,波昂目露茫然,还被宁宴严肃的神色唬得磕巴一下,“不、不知道啊。”
宁宴其实还存着一抹期待。在虫族,一辈子嗣之间年龄跨度很大,舅甥年岁相仿的情况也不算少见。说不定……
“啊,我想起来了!”波昂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还没上初等学院的时候,听雄祖父这么喊过舅舅。舅舅的小名应该就是‘科尔’。”
波昂努力在回忆中翻找:“舅舅从皇家军校退学之后,他的名字在家里一度提都不能提,不然元帅会发怒的。这个昵称更没有虫会喊了。”
在波昂那句话后,后面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朦朦胧胧,听得不甚清晰。
科尔的存在,不久前是宁宴在惶惶中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如今,这根稻草不再是救命的浮木,轻飘飘压在他身上,却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
他发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嗓音发紧,端起凉透了的水杯抿一口,才道:“那你知道,卡洛斯之前看过我的直播吗?”
这几句话问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波昂老老实实回答:“那段时间舅舅的精神力不稳定,我听说拟雄主播的直播能够缓解精神海,所以看到有意思的主播都会发给舅舅。我第一次点进你直播间的时候,就给他分享过你的链接。他应该只看过那一次,因为后面我问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示。”
语毕,波昂忽然记起,卡洛斯曾经叮嘱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宁宴。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波昂急忙补充:“不过我知道舅舅是不好意思拒绝我,才会点进我分享的链接。他一向对那些拟雄主播不感兴趣的!”
波昂颇有些紧张地去看宁宴的神色,却见他低着头,轻声道:“卡洛斯就是乱码老板。”
“……啊?”
波昂万万没想到他蹦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傻眼。
宁宴的双手交握着,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指关节。他再次点开白果,垂着眼回顾这几个月以来的聊天记录。
波昂将那句话消化了几遍,联系宁宴方才问的几个问题,才反应过来:“所以他一直瞒着你,现在被你发现了?”
“嗯。”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波昂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宁宴却渐渐生出猜测。
如果不隐瞒,卡洛斯就不能利用科尔的身份劝说自己与联合研究所合作。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他更不会坦白。
其中种种无法细说,宁宴摆摆手,对波昂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卡洛斯。”
波昂忙不迭点头。他又想起什么,嗫嚅片刻,才小声道:“宁宁,我不知道舅舅让我保密,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
宁宴见他一脸愧疚,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从沉闷的心情中短暂地脱离出来:“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要不是有你,我还不能肯定他的身份呢,更不会怪到你头上。”
事到如今,波昂终于意识到卡洛斯和宁宴之间不是什么小问题了。他发觉自己似乎正夹在两虫之间,一时慌乱起来:“宁宁,万一我在舅舅面前暴露了怎么办?”
宁宴揉一揉波昂浅棕色的卷发:“我没有一直藏着掖着的必要,很快会和卡洛斯把这件事说清楚。”
提及此,宁宴唇畔本就不明显的弧度彻底隐去,眼底恢复了冷淡。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透过窗户,只能看见停在路旁的飞行器模糊的轮廓。
宁宴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他神色淡淡,读不出愤怒或是伤心,但也不像是就此了事的模样。波昂莫名一阵不安,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不住一晚上吗?”
“不住了。”宁宴走到储物柜旁,忽地停下脚步,望向波昂,“这里面的东西,我可以再看一看吗?”
*
庭院中的地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宁宴还未踏上院内的石板路,不远处飞行器的车门立刻打开。
卡洛斯下了车,快步走到围栏外,注视着两只雄虫走过来。
波昂打开防盗门。
“今天麻烦你了。”宁宴望着他,“回去吧,波昂。”
宁宴的双眸在夜色中映着地灯的光,显得格外明亮。卡洛斯侧身站着,面庞落入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波昂看一眼宁宴,又看一眼卡洛斯,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却担心自己心拙口笨。迟疑片刻,最终只是呐呐道:“好,你们路上小心。”
卡洛斯的注意力始终系在宁宴身上,这会儿才望向波昂:“后半夜会降温,注意保暖。我们先走了。”
波昂点点头,目送着他们先后坐上飞行器。
卡洛斯替宁宴打开飞行器的门,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在他身侧坐下。设置好自动飞行路线后,卡洛斯轻轻将手覆上宁宴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上,柔声问:“宁宁?”
宁宴应了一声,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
见状,卡洛斯手腕微转,将雄虫微凉的手握进掌心,与他十指相扣:“和波昂聊得还开心吗?您如果想他了,下次我还送您过来,好不好?”
“好。”
宁宴垂着眼睫,侧脸线条被车厢内的光照得十分柔和,看起来乖巧而温顺。
卡洛斯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二,试探着伸臂揽过雄虫,握住他单薄的肩头:“晚餐吃了什么?如果饿了,回去我再给您做点东西。”
宁宴的肩背绷紧一瞬又立刻恢复,他微微侧过身,逐句回答对方的问题:“吃了焗面,现在还饱,不用麻烦。”
侧身的动作让他往军雌的身边靠得更近。卡洛斯心中一动,大着胆子将宁宴搂进怀里。
雄虫的后背瞬间变得僵硬。卡洛斯呼吸同样一滞,急忙轻抚他的发顶:“宁宁,还在生我的气吗?”
出乎他的意料,宁宴摇摇头,将空闲的右手缩进外衣口袋里,脑袋靠上他的肩膀:“没有,现在不生气了。”
卡洛斯已经打好一肚子腹稿,闻言反而一愣。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宁宴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赌气说反话的样子,于是将心放下一半,收拢双臂抱紧怀中雄虫。
“您消气了就好,”卡洛斯低头,在他的鬓角落下轻柔的一吻,温声细语地哄着,“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自作主张,有什么事都会和您商量着来。”
宁宴缓慢地一眨眼,抬头望向他,瞳孔中的颜色是极致而纯粹的黑,令卡洛斯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真的吗?”宁宴低声问。
他仰视着望过来时,眉目舒展,眼型圆钝,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真的。”卡洛斯应声道。
宁宴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我想要出去住一段时间。”
“宁宁?”卡洛斯猝不及防,顿时面色一僵,“您不是不生气了吗?”
“我是不生气了,”宁宴在卡洛斯紧张的注视下轻轻一抿唇,与他错开目光,“只是想在别的地方换一换心情。”
“这样吗?”卡洛斯仍是没有松懈心神,“我明天将军部的工作安排下去,之后您要去什么地方,我陪您去散散心,好不好?帝都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既然您晕跃迁,在中央星系之内,值得一去的星球也有不少。”
车窗外的景色转入停车场。发动机的引擎声消失后,车厢内忽然安静下来,宁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好。都可以,听你的。”
他们一前一后走上二楼。宁宴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停下,还没拧开门把手,忽然被卡洛斯从身后抱住。
“您今天不和我一起吗?”
军雌的双臂横在腰间,宁宴被迫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灼热的体温随即将他包围。
宁宴背对着他,无声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我换一件衣服。”
“不用换了。”卡洛斯亲吻着他的耳尖,唇瓣随即下移至颈间,说出口的话含糊而暧昧,“我房间里有。”
宁宴沉默一息,右手从门把上拿开,缓缓放入外套口袋,握紧了里面的针管。
“……好。”
话音刚落,卡洛斯将他打横抱起,走进隔壁卧室。
第78章
宁宴的后背陷入柔软的被褥之间,军雌炽热的吻随即铺天盖地般落下来。
他偏过脸躲闪,卡洛斯却压得更紧,埋首在他颈间留下一串明显的痕迹。
宁宴被对方口腔中的温度烫得瑟缩一下,抬手去推他:“我要直播,不准留印子。”
“是您和温斯特阁下的联动吗?”卡洛斯显然对他的直播日程了如指掌,“还有一段时间呢,到时候会消退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放过了那块位置,将宁宴略为宽松的衣领往下拉。
宁宴的双臂虚虚地搭在卡洛斯的肩上,因为这个动作,锁骨处明显得凹陷下去。卧室的光落入其中,白皙肌肤被镀上一层暖光,如同盛着一汪流淌的琥珀。
卡洛斯眸色渐深,低下头,犬齿缓缓厮磨着雄虫平直的锁骨,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
细细密密的疼与痒连绵不绝地传来。宁宴半阖着眼,腕间忽然触碰到什么冰冷而光滑的东西。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不少。
他想要挣开,那仿佛凭空而生的物件却牢牢贴合着皮肤,固定住他的双腕。
卡洛斯觉察到宁宴挣扎的动作,安抚地用鼻尖蹭一蹭他的侧脸:“这是精神力。”
宁宴正要开口让他拿掉,又一处冰凉触感传来,激得他在军雌怀中一颤,原本想要说的话倏而变调,转为一声低低的呻.吟。
“宁宁,不要怕,”军雌的呼吸不知何时又移动到耳侧,张口衔住他的耳垂,“会让您舒服的。”
滚烫热潮之间,交杂着冰凉的暗流,宁宴只能紧紧贴着卡洛斯,像是攀住海浪中唯一的浮木。
宁宴觉得自己的泪腺失控了。他死死咬住唇,咽下喉间涌动的呜咽,竭力控制着不愿出声。眼眶中泪水不断滑落,打湿了面颊和发丝,在脸侧压着的枕面洇开一片水色。
卡洛斯逐渐觉察到异常。雄虫在这种时候一向娇气,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小声地唤他。如今这么久过去,除了控制不住的几声闷哼,居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抬起头,掌心托起对方的侧脸,先是摸到满手湿润,随后看见了雄虫哭得通红的眼眶。
卡洛斯心中一慌,急忙停下动作,几处实体化的精神力登时消散在空气中。
“宁宁,哪里难受?”他撑起身,让宁宴靠着自己的胸口躺下,“我把精神力都收回去,不哭了,乖……”
宁宴仍是咬着唇,将脸别开。卡洛斯曲起指节,轻轻顶开他的齿关,小心地将唇覆上来。
“我错了,不该欺负您的。”
宁宴被军雌抱到面前,听着对方含糊的呢喃,每一个字音都伴随着一个亲昵的吻。他的瞳孔已然涣散,黑眸如同被水洗过般澄澈透亮,盈着一泓月光。
他被哄得头脑发晕,不知不觉间放松心神,终于开口,声调轻软:“卡洛斯……”
军雌立刻应声,指腹温柔地抚过他的眼尾:“您不喜欢,往后我不会这样了。”
“……嗯。”
宁宴垂眸,湿漉漉的睫毛扫过卡洛斯的指尖,没有向他解释真正原因。
……
后半程卡洛斯一直很温柔。
短暂地失去意识后,宁宴很快醒来,发觉自己被裹在干爽的被子里。浴室水声淅沥,卡洛斯将他收拾好后,正在独自清理。
因为流了太多泪,眼皮仍在微微发热,恐怕睡一觉后就会肿起来。
宁宴睁着眼,在黑暗中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在卡洛斯将他拥入怀中,温声细语哄着的时候,有一瞬间,宁宴真的生出了就此沉沦的念头。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宁宴翻身坐起,接着浴室门透出的光,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找到自己的外套,快速从右侧口袋中翻出一只针管。
浴室的水声停了。
刚结束抚慰,宁宴腰腿酸软,仅仅是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他感觉浑身都散架一般。但他分毫不敢停顿,握着针管快步回到床边,重新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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