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分追了上来,心情却沉了下去。
脚步迈进十月末,天气变幻无常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社团晚会的节目也逐渐进入正式练习。因为今天整天没课,林初一就回到家里帮着打理家务事。开着扩音的手机被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就算回到家也要顾及学校的事情。
“反正暂时是这样的,所以社长你啊就不用担心了,副社还是很靠谱的!”
“是啊是啊!”
“我就说我靠谱了,你还不信!”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不知围过来多少人,听着后辈们对季十之叫好连连,林初一漫不经心道:“但愿是这样。”
“校会的宅舞节目社长你真的不参加吗?之前明明是宅舞部的,去年没上舞台你也很失落不是吗?”
应该是宅舞部部长暂时占领了这部手机,隔着电话试图诱导林初一继续参加这次排练,她一眼识破对方的想法,不自觉地摇头。
“不用了,这些事已经够我忙的了。我还有比赛要准备呢。”
“吱呀”一声,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林初一闻声抬起头,心脏骤停。
“挂了。”
冷冷两个字匆匆结束通话。
她警惕地看着门口的男人,不客气地将手中的扫帚摔到男人面前,没好气地喊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后退着又弯腰扶起扫帚:“平时回家总是见不着你。”
“要我讲几遍你才懂?这不是你家!这十三年你踏入家门的次数都抵不上林君泽,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是你家?”她吼出声来怒意迸发,甚至自己也分不清这情绪是埋怨还是恨。
“闺女你不要生气我。”
“你叫谁闺女呢林宾县!”
林初一直呼他的大名,把林宾县都吓得一怔。
屋内的姜兰听到动静慢慢走了出来,发现自己的孙女和自己的儿子气氛焦灼,却没有丝毫劝架的意思,只是质问着:“你怎么来了?”
“我看看我闺女。”林宾县理直气壮道。
“想要闺女叫你老婆生去!滚出我们家!”
“你这是什么话?”
“你要不要脸啊?!现在知道关心她了?”
林初一打他骂他怎么埋怨他都可以,但林宾县就是听不得姜兰这种态度质问他,他脸憋得发红怒目圆睁。
记忆里的争吵和每天睡梦中的争吵正摆在自己面前,比以往更激烈,压抑到快要窒息。无法阻止刺耳的嘶吼不断冲破脑海,林初一捂住耳朵,愤怒,悔恨,恐惧。脑袋快要炸了!
“啪——”
儿时零碎却清晰的记忆不断涌出,强迫她再次回忆。
只有六岁大的男孩躲在暗处偷看着,恐惧的眸子泪光泛起。女人的藤条啪啪作响,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忍不住哭出声。疼痛从后颈往背部延伸,接着是腰部,再来是大腿。
女人的声音很是聒噪,女孩听不清她嘴里的叫骂,目光模糊,只能听见光脚的奔跑声,和男孩哭喊妈妈的声音。
“咚——”
争吵声戛然而止,姜兰气的摔倒在地没了动静,随即是林初一的一声大喊。
“奶奶!”
水清中央医院
“她之前有过就诊记录,当时应该就建议住院治疗的吧?怎么拖到这种地步才送来?”
面对医生的质问和责怪,林初一费解:“我没听她说,家里也没有检查报告之类的东西,我甚至、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服药。”
“你就没发现她平时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对方的这句话似是一记耳光,直接将她打醒。姜兰之前对去过医院的事回答得含糊其词,可林初一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有追问下去。
“胰腺癌晚期不能进食主要是因为癌症晚期侵犯周围的脏器,侵犯十二指肠导致消化道的梗阻,应当积极地进行手术治疗。由于晚期胰腺癌无法做根治性的切除,可以做姑息性的手术、胆肠吻合术解除胆道梗阻,也可以做胃空肠吻合解除十二指肠梗阻,这样可以促进消化道的通畅。”
大脑似乎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只觉得耳鸣头痛。可医生平静的神色让林初一一时间无法接受,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愣在原地。
“晚期瘤是没有办法做切除的,能尽量用药物减轻患者的痛苦,让她安静地离开是最好的。治疗是可以延长时间的,但有一部分患者的化疗药反应性比较差,所以是有利有弊。”
“那我奶奶还有多长时间?”
“保守来说三至六个月,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家大人呢,住院治疗和手术我要和他细聊。”
大人?
林宾县送姜兰到医院后,跟着走了最基本的流程,缴完费,甩了句“要钱告诉我”就赶回公司了。
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负责任。
她踌躇着没有开口。
“她家就我一个大人,后续的治疗跟我说吧。”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林初一转头望着,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她攒眉蹙额咬住嘴唇忍耐着。
萤快步走到自己身旁,严肃又认真地与医生对视着。
“折木医生?你不是去当助教了吗?”医生瞧见是折木萤之后有些惊讶。
“来医院有点事。这是我家小孩,后续一会儿跟我说吧。”
“啊……”医生听后,怀疑了一下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
萤发觉林初一在一旁吧嗒吧嗒掉眼泪,就先支走了医生。
伸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面向自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就只好把她抱在怀中。脸埋在萤衣服里,嗅着她身上带着的淡淡香气,林初一再也忍不住了。
大厅里,红肿着眼睛林初一接过萤递过来的水,她捧着水喝了一口,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喃喃道:“医生,怎么说。”
萤坐到她身边:“胰腺癌是很痛苦的病,所以住院治疗可以更好地缓解疼痛。到了最后,重度营养不良,嗜睡,严重的还有腹胀腹痛,重要器官功能衰竭导致死亡,呼吸道分泌物过多导致窒息死亡。一般晚期临终前需要加强陪伴,尽量减轻痛苦,缓解患者症状,其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没有隐瞒,不能隐瞒。
“至于张医生说的姑息性的手术,费用。”萤顿了顿。
“我问过了,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的。包括后续的治疗住院我也掏得起,你不用操心。”
“如果钱不够,我。”
“钱不够,我会想办法。”
林初一对人的疏离感总是像考验一样突如其来,医院的大厅冰冷又安静,那声愣愣的应声也清晰又明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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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试着依靠一下
据说姜兰住院那天,林初一一手拿申请表和班主任佟玲聊了很久。最后开到了不住宿申请,以及老师建议的“重大疾病灾害资助”。
因为她原本参加的服装设计决赛将近,并且这次比赛奖金异常丰厚。佟玲说,这个奖拿下来不论是对现在的状况还是未来的发展都有很大帮助,所以希望她尽量做到心无旁骛地完成决赛作品。
每天两点一线,学校医院来回跑。社团暂时不需要她操劳,所以上完课就泡在老师的工作室里完善作品,谁都不见。饭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时间太紧就没有再去打工了。
一到晚上就准时去看奶奶,每天都在医院陪床。短短几天时间她憔悴了很多。不过现在住在萤家里,状态似乎比之前要好。
至于她为什么住进萤家里。
事情还要从那天说起。
林初一独自一人来到咖啡馆让安沐觉得意外。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离自己远远的,明明同平时无异都是一声不吭,今天却比以往还要安静。
安沐听说她家里发生了事情,就又犯了老毛病,还是想要对外人的事情插上几句。将做好的东西递出去。林初一伸手接过却发现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她面无表情地用力拽了一下。
“小林。”
安沐叫了一声,林初一才停止手上的动作。她想劝劝林初一。因为被现实逼得紧,就强迫自己绝不放松警惕。但即使成年了,她也还是小孩子。
“你也试着依靠一下大家啊。”她苦口婆心也不愿多说。
可出乎意料的是,林初一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说出气人的话,只是沉默着拿回东西说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医院里,林初一拎着在咖啡馆买的东西走进病房,看到萤时愣了一下,就立刻把袋子里的饮品拿出来递给她。因为助教的事情并不多,所以萤一有时间就会回医院探望姜兰的情况。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买的。”她语气轻轻,又把剩下的食物递给一旁坐着的林君泽,“你今天来和你妈说了吗?”
“她不让我来,但爸爸让我过来。”
林初一望到放在陪护椅上的吉他,随口问道:“你怎么把吉他拿过来了。”
“奶奶说想听我弹。”
“这是医院,再说还有其他病人呢。”她说话轻声细语,言语之中透出疲惫。
“姐姐今天放假吗?”
“嗯,比赛的作品也差不多了。全部做好之后就可以回去打工了。”
林君泽低下头拽着衣角喃喃道:“我还有不少压岁钱,都给姐姐,别工作了。”
林初一顿然间愣住。从什么时候就连君泽都开始懂事了,自己却还是做不到撑起这个家,还是说是我想太多了,我其实根本做不到任何事。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温柔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我可不用你的钱。”
医院外的阳光透过纱质的窗帘洒进病房,她逞强的背影单薄无力,萤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半晌,她缓缓开口:“这段时间要不要住我家,我的住处离医院近。你总这么住在医院也不是办法。”
她不想麻烦别人毫不犹豫地摇头,手却被林君泽拽住。
“姐,我也不想你住医院。你好歹,找个地方睡个好觉。”
她当时没有立即同意,林君泽还拜托叶梓在自己上学时也去念叨念叨,三个人合起伙来轮着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林初一才勉强答应。
再回到现在
晚上,萤洗好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林初一只穿了件白T就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站在十一月的晚风中,就那样望着夜空发呆。因为总是她先洗澡,所以萤也总能看见这幅场景。
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走过去给她披上。
夜空静悄悄的,人也静悄悄的。
萤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注视着她,她发愣的神情并不全是恍惚,眸中似是倒映出星光一般,还是那样闪闪发亮。
短发像烫过一样蓬松,微分的刘海末端时常弯曲,被凌乱发丝遮住的眼眸偶尔会流露出阴郁的神情。
虽然变得不爱吭声,但起码和她说话还能回上几句。
“冷吗?”萤开口。
林初一回过神来还是有点恍惚,发现眼前的人对着自己微微张开双臂,她下意识地凑了过去。人被整个环在怀中,身体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今天我睡沙发吧。”她说起话来有些悄无声息。
主动脱离怀抱之后,林初一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灵魂出窍般的状态自从她住进来之后就没有好转过。
萤心里一阵莫名酸楚,她缓缓走到林初一身前蹲下,却发现她早已泣不成声。
隔天,林初一被大一时的体育选修课老师邱绍华,叫去网球场代课,不知怎么回事,邱绍华好像特别喜欢她。以前在课上,她除了头发短穿着比较男性化,并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
各方面体测除了立定跳远和短跑名列第一,其他的都是压着及格线,网球技术也是七八十分的程度。但大一的时候,邱绍华总爱拖着她打网球。
上课时,林初一穿了一身《排球少年》里乌野高中的黑色运动服,里面搭了一件连帽卫衣,头戴一顶白色鸭舌帽,还特意换了运动鞋到的球场。腋下夹着临时借来的球拍不紧不慢地走到邱绍华身边,贴近和他聊着什么,这引来女网队一阵躁动。
林初一手转着球拍不太安分:“我是半吊子教不了学生。”。
邱绍华可管不了这么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教她们够用了,上面突然有个会我要先去一下,她们就练练发球过网,你看着指导一下就行。”
“行吧。”
见林初一没有异议,邱绍华和学生们介绍过她后,让大家解散自主练习,就匆匆离开了。
冬天的太阳并不毒辣,反而很是温暖。而林初一站在球场边耍着球拍,时不时就开始神游。视线在整个球场来回观察。看到有动作不规范的就会上前指导,发现队里有大毛病时,也会让大家集中看她发球。
“前辈!你也喜欢《排球少年》吗?”
发呆中,耳边响起一个温柔中带着兴奋的女声,声音的主人手持网球拍大步走到她身边,林初一回神一看,眉头微蹙有点被惊艳到了。
女生比她高出一点,五官和身材都极为出众,中长发随意地散落,嘴角的痣非常性感,是个绝对的美人。只是这别扭的反应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前辈?这是什么别扭的称呼。
“啊,算是吧。”
“我!我也喜欢,前辈喜欢乌野里的谁!我喜欢影山!”
林初一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脑袋跟着思绪轻摇不解还觉得有点麻烦。啊?这孩子什么毛病啊?
“喜欢,西谷夕?”
“乌野的守护神!他真的超级帅!塑造也好有魅力的!”
女生好像更兴奋了,对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动漫里的剧情,林初一对热情的人最没辙了。算是有着不谋而合的喜好吧,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泛起一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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